128、卷一79、实在太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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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实在太吵
用餐期间，我寡言少语，心思都在整理他出现之后说过的各种话，企图分辨点真伪。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来过。”他边说边用筷条夹菜，筷法简洁灵活，细长的筷条似都染上了他手的清秀，“尤其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帮过你。不然恐怕擒天殿会对你不利。所以接下来的事，你要用你自己的名义去完成。”
我默默听着，林间除了他话声，就只有落叶声、风吹草动声和饮食之声。
他说凉霜小主先前去找淳佑莲，被赶了出来，这会儿带上玄枝国的帮手去兵阁抓人了；待会儿我需找准时机，用传音螺收集到暮易香与魔派暗通的证据，再以此去见暮易香。
“哦。”我听完应了一个字，心里想，也许他想悄悄把穆凉霜带回去，不想声张？是故借我之手打击暮易香。倒挺合情合理。
只是他为人用心难料，所有行为背后的目的都是谜团，越往深了想，越觉无法测透……
在他低眉吃饭的时候，我不经意间撇眼过他额头。
他额前戴的一抹额饰明润稳固，似乎自打我第一面见他，就没见摘下来过，尽管有时候玉纹样式会变。是以我从未见过他的堕仙印记……就是被玉饰给遮上了么？
可再怎么觉得他神秘深沉，饭菜的滋味骗不了人。不全心专注于烹饪，做不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好菜来。
他会对煮菜做饭这等小事都如此上心，又哪里像个网罗算计天下之辈呢？
两股相悖的直觉，让我嚼菜间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即使他的外表看上去更有欺骗性。
“怎么了？”他对看了过来。
我移开眼睛，抿了会儿唇，说：“程镜玄，你的话，我只会信一半。”
“随你。”他的话音含着笑意。
……
吃完收拾碗筷，他术法麻溜，特意将碗筷带到小河边清洗。
我以为他要把碗筷还回膳房去，主动把碗取进手里，倒干净水：“我去还吧。我的身份，比你方便些。”
他竟把碗碟引回手边道：“我这人有携带碗筷和厨具的癖好。这是我路过凡间时新买的。以后若有机会同你吃饭，就还用它们吧。”字句如话家常，一丁点儿不自然也没有。
我却是撑大了眼，眼看着那两副碗筷长得一模一样，想到下回再用就分不清了，我就……不自觉祈祷别要有下回，尽管明知道术法清理绝对干净。
程镜玄把该收的东西都收回墟鼎，又把桌凳移回原所在地。这才不紧不慢地带我去找到穆凉霜。
不用说，暮易香身边携带法器、身具魔力，混在仆婢群中间，那名眼神老不放过佑莲仙真的婢女，即穆凉霜易容所化。
她在地形险隘的山谷间藏起四名迷晕的太白弟子，两侧有山翼掩蔽，她另结起防护屏。两名玄枝国的仙婢帮忙看守。
好一段时间我们无甚收获。因为她们的对话不完整，既不能证明各人身份，也不能显明她们所作所为。要么就是过于小声，连法力都搜集不到。暮易香所用的传音螺虽是特制的宝贝，以我之法力，汇声探触毕竟不能靠太近，若接触到穆凉霜的气息，她会发觉的。
我坐在山谷草丛中，手无聊地轻拍着剑，叹道：“程镜玄，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啊。”
“无妨，等下去。”并坐的他轻松一笑。
穆凉霜将一面镜子模样的法器给了仙婢，据程镜玄之言，乃是传象的法器。交代完法器的用法，她挥去幻化的容颜，变回一张精秀的小脸，独自奔赴玉虚峰。
佑莲仙真清修的洞穴便在玉虚峰的山腰间，一处山泉流瀑、气温宜人、深潭碧影千般的所在。
水深云静，环周山景绿丛如花，石潭草木气息清逸，果有助人凝心汇神的功效。
石洞无名匾，洞口位于瀑流边、绿波潭上壁立的岩石间。也不知洞深浅，但看样子光线射进即出，浅处就有折角挡去洞内其它情形。
洞口下浅色砌石大大小小有六七块，最高的差不多达到洞口底线。石面质密，颜色偏冷，石体均是一向宽、一向窄；宽垂面与洞口平面朝向一致，窄垂面由下至上呈略收敛的尖角状；块块垛立如屏，只是“屏顶”线条起伏如山。石半在水中，半在水面上，水上的部分如常逢洗涤，同映着波光的水下部分看着一般干净。
石缝间探出秀奇的绿植，叶形圆巧、枝干盘曲，有的还垂吊藤丝，倒是洞门前别致的装饰。
佑莲仙真在石洞口封了法界，穆凉霜飞近洞口却进不去，在外喊：“淳佑莲，你出来！不然你兵阁弟子必死无疑！”外加用法光击打透明的屏防层。
然而以她之法力，似不足以扰洞内清静。
法界层只有光色反弹，既无震动，也不起波澜，洞内亦不见任何动静。
喊了十数声，全似没人。穆凉霜急红了眼。
“淳佑莲，你再不出来，我先去杀一两个解气！”言辞比先前更紧迫了，穆凉霜作势狠狠转身，满面骄矜飘在空中，一身淡红色的婢女群裳给她穿出了天之骄女的无上风范。
“再不出来我真去了！”尖细凌厉的女声似能穿透水波，潭里的鱼影迅速游蹿散开。
忽闻一声嗳叹。“你想让我运功岔气吗。”佑莲仙真无奈地传声出洞，人，也在话音结尾出现在洞口。他青衫柔动泛起春波的涟漪，乌丝长展翩翩似影，玉立之形与石潭水木的幽丽相得益彰；可眸光与潭光融为一体，化有为无，神色举动给人无限的距离感，远不及他的话听着切近。尽管那话，分明也只是随口之言，乏少用心。
穆凉霜似已习惯了，只回向佑莲仙真呆滞片时，便取出什么小巧的物件，以手亮之说：“害不了你，我把我们擒天最好的药都给你带来了。你让我进去。”
“这败家的小主子啊……”程镜玄似想到了是何宝物，两眼都瞧直了。
我们趴在正对洞口的小山坡生的矮树上，穆凉霜背对我们，寻常目光是看不到她手中之物的。
“留给你自己吃吧。”一言落下，佑莲仙真微转步有欲离之势。
“淳佑莲！”穆凉霜急忙捶着洞口的结界，出言要挟，“我把你们兵阁弟子抓了四人。藏在你们找不着的地方。”她取出和交给仙婢的镜子规格相似的传象法镜，施法伸手向水平面一拂，镜光在潭面投映出昏睡的兵阁弟子被看守在结界内的情形。
“看清楚了！”她侧指水面道，“如果你今天不能让我高兴，回头我把他们一个个杀了出气！”满面骄傲、得意，只当干了件漂亮事。
“只要拿到你手上配套的宝镜，无需看穿你设的观微屏障，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人在哪。”佑莲仙真毫不感兴趣地用简言将她设的局破解完毕。
潭面影像忽消。
“磅”一声响，随即是两下落水声，穆凉霜拍拍手，背影傲立，浑身洒脱，全无心疼之意，竟是刚生生把法镜折断了……
法镜断了应也即废了，扔进水里与破铜烂铁无异。
“奢侈得没救了！”程镜玄以手加额，气得直摇头。我在旁毫无同情心地拍树干笑。
“乱往潭里扔东西。”佑莲仙真轻声责怪道，看废镜激起的水花，却像看鱼儿腾起的浪花，眼神并无烦恼之意。
他斜上拨了拨手，洞门的屏护退去了，穆凉霜刚激动得想要扑抱上前，佑莲仙真青衣款款降落，御剑过水，没看着怎么快，可稍不留神人已到了岸边。
穆凉霜飞花般的红影扑随而下，看着挺快，却比佑莲仙真慢了一倍有余。
她想飞到佑莲仙真站的位置，佑莲仙真早已让开：“你以为用几条人命就能为难住我？”
穆凉霜落稳，之前的勇气不知去了哪儿，定定看着面前的佑莲仙真，没再近前。
“这天底下无辜的性命多得是，我们太白弟子也个个宝贵。”佑莲仙真吐字如玉， “你次次胡闹，此番纵容了你，我难道鼓励你下回再抓更多的人？”他眼神流淌着平静的水波，仿佛任何人事遇着他，都只有顺水流逝而去。
“那几名弟子都是你兵阁进出的助手，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可不是什么路人。”穆凉霜不甘地握拳，昂一昂首辩驳道，“我就不信，你能不顾他们的死活！”
“我警告你，人命不是玩笑，”佑莲仙真神色凝出一丝严厉，“立即去把人放了，否则我让我们掌教仙尊来见你，把你押回去送给穆穹哀。届时穆穹哀一怒，短时间内你就别想再踏出擒天殿了。”他的表情很浅，不仔细看看不出。相比之下，穆凉霜的面部变化再细小也易分辨，一席话下来，就见她神情变化了数次。
“我就不！”她的脸色最后变为倔强，倔强蔓延到全身，“你敢把我送回擒天殿，我就告诉我堂兄你欺负我！”她伸出手一指，被佑莲仙真当头笼罩了半个椭圆的结界。
“那你就待在这儿吧。”佑莲仙真说，青影粼粼闪过潭面上空，人霎时回到石洞口，仿佛只是水波泛出的光偶然反射过高处。
剩下透明的球界孤凸凸地立在水岸边，分外显眼。
“淳佑莲！淳佑莲，你放我出去！”
穆凉霜用法光猛抽结界，怎么也打不破，只得骂语连连。
“淳佑莲！你敢这样对我！”
“你会后悔的！”
“放我出去，听见了没有！”
“否则你们太白今后都别想好过了！”
……
本来已经转进了洞内的佑莲仙真又退回到洞口，在穆凉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从洞口斜飞而下，复重立于水岸边，有若从未离开过。
穆凉霜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目光生出无限希望，双手的小拳在结界上频速砸动：“淳佑莲，放我出去……”声音都带了欣喜。
不料佑莲仙真只是抬手在结界上多加了一层。
“实在太吵。”他说，结界内穆凉霜的惊斥声就被流溢的法光逐渐淹没，直至法光包满结界外围，光迹隐去，四围寂静得只闻山林流水、鸟语兽呓……
竟是层隔声屏。
佑莲仙真的行迹再度折回。
穆凉霜就成了只哑巴了的小鹿。动作再怎么激烈，表现得再怎么恼恨，也只能静悄悄地与周围的山林融为一体。
不久后，她的拳打脚踢就变为了绝望的哭泣。
哭也没声，只见她满面气红，五官扁在一起，有点滑稽，也有点可怜。
她掩面蹲下地蜷成团。
我刚问程镜玄打算怎么办，我们所在的树后方的矮植丛内有几只猴“吱吱”叫，还有在枝叶内翻毛打滚之声，来回折腾，并不速去。
程镜玄说：“不必管她。淳佑莲顶多是关她一阵就会把她放了的。关起来倒也妙……”他似灵感忽生，建议道，“不如我们去把那几名太白弟子放了，看守的侍从见人守丢，必要寻主子报告。如今穆凉霜被封锁，她们就只能去找暮易香……”
程镜玄说话期间，我因觉猴一直在后逗留，想到并无果树，好奇它们闹腾什么，就扭转身去瞧了一会。
由于程镜玄施了隐迹术法。猴正若无旁人地进行它们的求偶游戏。
我本来辨不出猴的雄雌，但终归悟出了其中有雄有雌。
此时一只猴和另一只猴走得太近，另外的猴眼神不甘地在旁侧的枝蔓翻滚着。我又乍然悟出数量多的是雌猴，因为体型和众皆争相讨好的那只对比，稍秀气些。
然后唯一的雄猴抱着它选中的雌猴的背表示亲昵……我犹以为只是拥抱，就毫不避讳地看着，虽然背毛有不必要的波动，看着甚是奇怪。后来程镜玄把我的肩揽转，面向他，伸一指说：“嘘，那是一对夫妻，不要妨碍人家。”虽则我们隐藏在术法结界内，根本不会吓到猴。
“什么‘一对夫妻’。”我依然不知尴尬，辩驳道，“旁边那三只也是雄猴的情人。”说完觉有点难听，咳了一咳，但仍认为自己纠正得对。
程镜玄无奈地扯着我手，把我带走。
飞上山坡，翻过山的另一面降落，我突然想通程镜玄说它们“是夫妻”是何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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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悔得想钻地缝里去，我嫌自己脸太热，不想给程镜玄看到。我看见降落之处数丈开外有一道溪流，连忙飞奔过去，蹲下身即往脸上扑凉水，扑了一阵又一阵。
“你没事吧？”程镜玄的声音跟进到身后。
“没事，刚被一只虫子飞进了眼睛，洗洗就好。”
……
作者有话说第128章 卷一79、实在太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