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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卷一69、对面不识 ...

  •   69、对面不识
      师傅让我把云母药粉炼制的九枚玉宁丹隔十日送药汤服一枚,辰时初刻服食,服用完后静坐至午时。每十日重复一次,按时不间断,果然有养神妙用,不良的劫运也跟着渐消,只是,每当我想完全挥除头脑中的杂念,就必定失败,乃至于我哀叹不该去见尤长老。我若不见他,不知道十月能见到程镜玄,也许我就不会老想起程镜玄了?
      道劫尚未结束,一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服下最后一枚玉宁丹,进入神定状态后,体内丹元转变,仙元固存,成为了长生之体。也就是说,我的仙身不会再轻易失去。
      修仙之人修得仙身都有一个过程,修行过半时,仙身也半成,就是能抵抗寒暑之气侵袭、少有疾病,且有术法能力,是以正常情况下到达飞升境界才会获得永久仙身,除非是得仙药助力……

      第八十日早晨打开存放玉宁丹的木盒时,我看到别的格子都已空,剩下最后那枚孤零零的蜡丸在角落顶格时,就有种直觉,这枚灵丹和前些日子已服下的八枚有所不同?
      说不出是哪里不同,掰开蜡壳,丹丸大小、重量与记忆中是一致的,颜色也全然未改,都是术焰精炼出来的晶白色,莹洁玉润;可端在指尖,放在眼前转着瞧,就是有种陌生感,好似我第一次见它。
      是仙气不同?灵气不同?
      可惜已经没得对比了,前面八枚都吃掉了呀。

      我也仅仅是犹疑了一小会,我没有理由怀疑它会像活物一样变身,反正也没有不好的气味,甚至仿如酒酿的时间长了,酒度会增高,它的仙灵气也比前八枚浓了一些。

      不吃白不吃?
      我把它扔进嘴里,咬了几下,送汤药咽下去。柔软的程度也与它的先驱们相同,只是茶草的味道略有区别,但也可能是我记忆有误,越是细致的味道越容易记错嘛。
      然而咽下肚我就后悔了。它落进腹中,我便觉丹田气海有仙气发散向周身经络,顺流注入浑身上下百来余穴道,每一点一滴的精力都被唤醒,整个身体像被激活了一般,要化成云气从人间蒸发……
      我后悔我为何把整个吃下去,不留点底,哪怕是留一小口,过后也可以研究下玄机。
      但过后再慢慢后悔不迟,当下抓紧时机盘坐调息……

      半个时辰后,以我堪心境界的判断力,足以弄明白我身体的奇异反应——我在没飞升的情况下具备了仙身,只要不堕凡,就不会再衰老、病亡。

      好事啊,可喜可贺,常人即便想服仙丹得真身,都得先失败几回、几十回、甚至上百回呢,因为不同人的体质和性情宜用的仙丹类型不同,宜服用的时辰、时节、地点、情境不同,只能在不断尝试中寻找“对症下药”的最有效的服丹之法。除非是品质极优的仙丹,无论对什么人都有强效……但那样的仙丹全仙界没几个人家能拥有。仙贵人家子女自年少时就开始试服丹药,到中老年才升仙的,不胜枚举。而青年时能顺利成仙者,多是凭靠家族经验,因血脉相承、体质和家中长辈相似,听从家人的建议服丹,就比自己盲目尝试有准地得多。
      而我凭空瞎打误撞……运气算得在多少人之上?
      可庆祝的心理掩盖不了疑惑。
      安神用的玉宁丹怎会有助修仙体的奇效?

      “师傅……”我几乎是哭着把空蜡壳捧着飞去梨树林,喊“师傅”像在喊“救命”。

      师傅给出一句疑惑比我还深的答复:“无从解释……”他看着我端近前的已毫无验证意义的空壳,懵懂地摇摇头,满眼的惊奇和震惊,如同给我浇了一头冷水。

      我又满心膈应地跑到医理阁去求助。
      我初学炼丹难免浪费好些材料,做失败了两趟,都倒进地里埋了;还好成功之后仍余下一小抓白云母粉。
      我就将云母粉和其它搭配用的药草各包了一点,拿去医理阁求教有经验的仙医。
      人家听完,都笑说:如此大喜之事,你不高兴苦着个脸作甚。
      仙医们一个两个,包括霍师姐,都在忙自个儿手头的活,我没病、没伤、没痛的,他们哪有闲功夫管我为甚好运加身?
      于是我就灰溜溜地、垂头丧气地接受了我不明不白得成了仙身的残酷事实……

      师傅、纪师傅、万师叔都只能推测说,是不是带回来的白云母原是圣品,我们修行太浅识不得。
      然而推测只能是推测,剩余的云母粉明明摆摆摆在那儿,没人看得出它的神圣。

      我心里则更倾向于认为,只是最后一枚丹丸起的作用。
      虽然云母粉都是混匀了熔炼的,不可能最后一枚和前八枚有异。
      ……

      至十月,岛外传来一个有关程镜玄的消息。
      禁足阁在给付擒天殿的第六批血气丹中做了手脚,使丹药对妖魔有隐蔽的害处,擒天殿因此向禁足阁问罪,禁足阁声称自家是冤枉的,程镜玄奉穆穹哀之命到精卫分苑调查此事。
      我写信向三姐温冰榕求证,三姐知之不多,但她也不相信禁足阁有胆暗害擒天殿妖魔。

      我以为,程镜玄即将出现在东海长留,使尤长老的喻示得以印证,因此事件变得无须置疑了。
      傅兰师兄自去年喜得飞升、上九天录入仙籍之后,一直记挂着儒尊的恩情,十月他归家会见亲友,捎带回一坛美酒,说是刚好酿满百年,要带上长留拜谢儒尊。我死缠烂缠非要跟他去,理由无非是想再次瞻仰儒尊风采、顺道见我三姐之类。傅兰师兄略显为难,因为儒尊喜欢清静,他的拜访贴只写了他一人去,他怕多带我一个会冒失。但师傅纵容我。师傅说,儒尊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傅兰师兄才听从了师命。

      ……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的东海长留之行,没有见到程镜玄!

      三姐是长留弟子,长留又是美景奇胜闻名六界,且乃昔年骨画传奇的真实上演之地,但凡戏迷,没有不想前往一探究竟的。故而长留我到过不止一次。
      长留周边的东海颜色时深时浅,会随着季节和一日的光影变化,阳光明媚时,蓝得静谧,蓝得好像原本就虚无边际的海域更扩张了。人飞在其上,不同于在溟海时感到危险不安,反倒总想停在这块湛蓝无尽的宝石中间,听海风,闻海的气味,放松身心。

      十月的长留仙山依旧花影缤纷。壮阔的岛屿在晨辉与水光的掩映中平展开去,上有千里山林;有不知名的力量将岛平面托举离开海平面,是以高下遥距,形态如云朵不规则的长留主岛悬浮凌空。
      主岛上花树连缀成林、山峦秀影疏立,更有环围气势磅礴的水帘倾泻往海面。水是从高悬主岛之上的另三个浮空岛而来,三岛便是三圣殿所在,水瀑倾落至主岛,形成几十条交错的河流,分别从环岛的每一个朝向入海。
      相传在三圣岛上各有一神兽石像,口吐圣水,源源不竭;所出之水原本纯净无色,也无殊异,降入主岛后汇为三生池水,便有了各自的颜色,绝情池水赤,销魂池水紫,贪婪池水青。出三生池后,又化为无色河水入海,神效俱失,回归普通水质。
      至于石兽口中的水从何而来,乃是无人得知的秘密。另有传说言,长留在上古时远在西方,后来被神力迁移到了东海,个中缘由亦是史上空白……总之,长留是个神圣而充满谜题,引人遐思万千的美丽仙岛。

      我随傅兰师兄飞落在长留正门,经弟子通传从主阶进入门派领域。长留所产香料和美玉普遍是良品,台阶、走道、桥廊的上平面均是玉石铺就,扶手阑干白玉雕成;各屋室殿宇中均有熏香炉陈放,门窗边轻烟袅娜,香气迎风广散入云,道路间亦都弥漫馥郁之气。
      乘剑在空中划过流光、或在道路旁侧走动的长留弟子们,服饰主分五色,乃他们术法五行属性颜色。尽管修习术法系之后,原本的五行属性不再那么具有表征意义,但长留还是延承古时习俗,虽门派没有着装的硬性要求,弟子们都自爱穿本属性色调的服饰。

      引路弟子带我们御剑行至长留大殿附近,始向高处的销魂殿飞行。到达销魂殿所在岛屿,我们绕过殿宇,进入后方山林。

      一处树木环围的小空地,石桌、石椅主宾位置设置合理,如庭院正堂,儒尊与另一名高仙对坐在主位。他们中间是个小圆桌,上有弈格棋盘,但棋子皆已收进筐。

      儒尊气度风雅,周身上下满有山野灵动的神韵,手持银箫转在指尖,嘴角笑容满溢,看似心情愉悦;相对的,他身边的男仙却是一脸被迫留坐的样,如果我没听错,我们还离树园有一段距离时,那位男仙站起身欲走,是儒尊银萧一划指向他说:“哎,去哪,坐下。输了棋想赖账啊。”男仙不得已落回座中,目光迁移不定,乃至于当我们到达他都不看我们,锁住愁眉勾下头,仿佛挂念着别的什么急事。但他仙气显而易见修为必在仙真层级以上。
      他仙气隽永却样貌年轻之极,令人不禁困惑仙界哪来他这样一号人物。

      傅兰师兄说明我的身份,把来此的谢意表明,并将敬献的酒坛送上给儒尊。儒尊亦极友好地接受,引路的侍从弟子接过酒坛,往销魂殿的方向出去,儒尊请我们都入坐。傅兰师兄坐了左首,和儒尊在同一边,我便坐了右首、靠陌生男仙那方的宾坐。
      儒尊抬抬箫,介绍男仙说:“这位是我朋友,他不让说他名字,咱就叫他无名好了。”逗得我们呵呵笑。
      男仙有点儿不满地举首,眼色欲言,又闭嘴忍了。
      他面容抬起的一瞬间,目含朝露,长发飘墨,此时我已离他不足两丈之距,不禁震惊。
      如此清澈优美的人儿,不似现实中能有,倒像画中的一段虚影,伸手捉摸不到,眼睛也看不清,只能求他自己表露他的真形,若他不愿,便是山河风月尽数拜到,也不能换取他一回眸。
      但我敢确定,我没见过他……不对,我可能见过他,不知在何年何月,抑或在梦境里。
      但不相识是肯定的。
      “儒尊的好友,岂能‘无名’,必是昔日名扬天界之人,我等辈分小,未曾有幸识得。”傅兰师兄很懂礼数又不失风趣地笑道,“还是称为仙尊吧。”
      男仙微微一笑作为回应,笑得不自然。

      不一会儿侍从弟子复至,端来茶壶和茶盏,为我们每人斟了一杯茶后退出。
      傅兰师兄再次向儒尊致谢,与儒尊聊起他家中状况。而男仙依旧寡言少语,凡是应话,均似被儒尊强逼的,若儒尊不强迫他就宁可做个哑巴,偶发一声,声音如春雪融动,倒是好听得紧。只是他为什么浑身不自在呢?如我没看错,他始终如坐针毡,就是一副被罚坐的表情。
      尔后傅兰师兄与儒尊聊到了我,男仙的表情更不安了。
      他拿茶盏的盖子刮着茶沫,刮老久都不喝。我看着他、看着他,忽地心头一敞亮——呀,他好像数年前溟海深夜与剑圣会面的男仙!
      但我又有点怕认错人,就小心翼翼开口问:“仙尊你会弹琴吗?”
      我见他定住,面色凝滞,又补了句:“我可能见过你。”
      一句话害得他茶盏不稳,茶水差点刮出外,当即撤回桌面,放下算了。
      左座内的儒尊瞥来一眼,摇着头轻叹说:“所以说,拨茶盖不是掩饰紧张的好办法。”说完自欣欣然饮了一口茶。
      我顿觉儒尊是拿他朋友图乐子,是纯心想看笑话,才把人家留下来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认识你。”男仙口吻生硬地对我说,垂头侧开脸。
      我想起即便是他,他也一定不想我透露那夜他与剑圣的对话,何况我答应过剑圣……故而我也不再追问。
      “瞧他这话说的,睁眼瞎。”儒尊与傅兰师兄对一眼,轻吐出句奚落的笑言,银箫转向我和他朋友的方向一点,“人都坐这儿了,他说他不认识人家。”又眼神一甩男仙,“有这么跟人家姑娘家说话的吗。”
      男仙的脸色更难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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