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卷一65、情怯心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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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情怯心柔
接下来赶到长白派快多了，师傅服过曦冉带的伤药，就坚持自己飞行。我和曦冉都质疑会否造成他伤势加重，但也只能动动嘴，他若执意要飞，不给他飞他反而会飞更快的。
长白的守门弟子通传之后，我们顺利得到收留。夜间已晚，我次日早晨才见到大哥。
师傅需留在长白接受三日治疗，次日我和曦冉都变了闲人。
大哥一大早上就去菜地摘菜，背了一大筐菜回来，我看见就说：“大哥我帮你一起干活吧。”
“不要不要，我又不是自己干不完。”大哥肩一晃避开我想接他菜筐的手。
“冰杨，咱长白景致可好了，告诉你个好地方，忘忧天湖，是个仙湖，有成百上千的水鸟，四季如画，带你师妹去玩吧。”大哥一路走着，目色欣然，手势生动，一脸“强烈推荐”的样子。
“多远？等晚饭过了我们一块去呗，那时候你应该没差事了吧？”我从后拍了下他肩头。
“不成，昼间才好看，夜间没灯。”大哥颠了颠箩筐，“不过去那儿别乱逮鸟儿玩，那地头有个‘水霸王’，你要它的鸟儿，它就是吃掉也不给你。”
大哥在家人面前从不说虚言，我就听从了他的建议。
……
此时的蓬莱正酝酿着一场我们无从知晓的风波。事情的起因却是万师叔这样以身作则的师傅们主张弟子们勿靠仙丹修行。
……
四月下旬的长白山门树木千奇百怪，草木种类丰富，虽以绿色为主，却绿出不同的风采，争相竞长堪比百花齐放。山门中颇有道家清静端严气氛的宫馆、庭院在草木的装点下，显得别具一格。
忘忧天湖的景致令人流连忘返。天洁净了水，水也洗净了天。水天浅碧，水滨草叶淡绿，弯弯地垂钓，排满长若浮云的岸沿。依水而生的鸟群和谐共处，各自与伴侣、儿孙结队浮游或戏水，有白鹭、有丹顶鹤、有花鸥、有天鹄、有野鸭、有鸳鸯、更有叫不出名字者……淡彩的羽毛映水缤纷，泛着水光的羽翼片片完美，昭示着它们的小日子过得有多美满。
令人不禁感叹，做一只鸟儿生活在此间，不见得比做人差。
仙湖的鸟类多有仙气，有的不动则已，甫一展翅，风影破空，速胜千里马，竟还只似它们的日常飞速。
寻而清亮的凤鸣传来，高空有拽着彩尾的凤凰优雅地翔过。
如是在小时候，我一定和伙伴们指着大喊：“火凤、火凤！”虽然它并不是火凤。但杀姐姐的故事离不开凤凰，连戏台都拿风筝做纸凤凰，笑谈间，小伙伴们的关系就更亲密了些。
有一回过年，我央着青园师父给我买了只“火凤”玩，不料家人来看我，我忘记我的火凤风筝公然挂在正屋墙上，只期待哥哥姐姐们进屋排排坐，欣赏我的茶艺。大哥看到“火凤”，伸手就拽下来：“冰杨，你怎么也有这种东西？”摆着老夫子的脸教育我道，“修行人心要正，不能听信歪魔邪道知道吗。”但大哥不是急怒的性子，我说两句软话，说我知道了，只是买来玩而已，他就给还我了。
那个时候，大哥的气色还很好，皮肤也不显粗糙，满头乌发便如他心中志气蓬勃生发。他渴望出人头地，如同刚入仙班时的我想象着未来的师门，他也幻想跟随一位令他景仰的师傅，仙途通达。不过随着修行年月渐深，他的观念也有了变化。从前将师长们的教训视为座右铭，严格要求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正道仙门中人作为，并好心劝告他的弟弟妹妹，只有心性纯正才能修得正果；后来慢慢也就不提了，直至如今，他学会了对所有的失望、失败、失落都一笑而过。
未时回到山门，客院附近也是树木茂密。我和曦冉飞行刚准备盘旋下地，忽听得林间有女弟子叽喳窃笑之声，说什么蓬莱来了个“白衣尊上”，师姐一定得带我们去“鉴赏鉴赏”。
我听得她们口气坏坏的，一把扯住曦冉，另一手抱住树，我们就在大树枝杈上偷听。
原来是三名女弟子围着一师姐商量药浴泉的地形怎么钻空子，从哪个地方爬上去可以偷看师傅泡温泉。听口气她们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颇有心得的样子，知道受伤之人静心疗养时发现不了偷窥者，还暗示说守后山的人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只需要法力高超的师姐再施个小法术，隐蔽仙气。她们约好晚间前往，因为晚间她们都有空闲，且暴露的可能性更小。
长白的药浴池不同于山野的温泉池，是有专人巡卫的，让师傅们安心沐浴……说白了呢，人是脱了衣服下去的。那三名女弟子就吹说她们曾经看到过谁、谁不穿衣服的样子……
神呐。
我和曦冉岂能坐视不理。
我们万万想不到，被她们反咬一口。
可能是我处理方式不对。
入夜，我和曦冉避过守卫、尾随她们绕山路、上后山坡，她们指着高处的岩石凹口说：“到了、就那儿，那位置能看到。”
她们已攀到上方，我和曦冉还在低处，不待她们到位，我及时咳嗽，她们四人皆被惊动：“谁……”
我和曦冉现身出来，我小声但严厉地道：“有客人在疗伤，你们还不下来！”
那几名女弟子见我有斥责之意，竟然齐动出剑。
曦冉好心解释说：“别打、别打！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她太善良了，都不知道还招。
我二话不说把曦冉护到身后开战，两下就把巡卫队给引来了。
可能确系我不该，如让曦冉先发言，或出言委婉点，好声好气地劝她们下来，估计就不会有后续麻烦。
当我们六人被押解到门风馆，长白的师长们当着师傅的面审问我们时，那四名长白女弟子口径统一，面带义愤地齐齐指证说是我们想偷窥，被她们撞见阻止。
我和曦冉站在堂中跟她们争了两句，有点双拳不敌四手，何况曦冉不擅争辩，只知道一味求师长们相信……最糟糕的是，听得她们毫无廉耻的栽赃嫁祸，她急得脸发热，被一女弟子指出：“看你脸红了吧，心虚了吧！”
接着她脸蛋就不争气地越红越厉害。先时像是扑满胭脂，尔后血色涨到耳根，再到双耳全红完，一整张小脸就跟熟过头的桃儿似的。
四名长白女弟子见我嘴硬不好对付，曦冉却柔弱情怯，便把攻击目标全转到她身上。
她们一人一句，越说越理直气壮，曦冉都已目带泪光，紧张得唇齿发颤。其中一人还冷笑道：“心里没有鬼，岂会脸红成这样。还是自己的师傅呢，罔顾伦常、妄动淫邪之念，居然还不知悔罪，真是死不足惜！”
我不知怎么地热血上冲脑门，跨近一步，一巴掌朝她脸上甩了过去。
声响惊人。
片刻后，长白的师长们反应过来，其中一女师长是那女弟子的师傅，气愤指我道：“你还敢动手！”
“她该打！”我瞪目，转向那四名女弟子，“你们哪个不该打！”
“冰杨，退下。”不是呵斥，而是命令。
师傅受了伤，说话声不大，但由于别的师长对他礼让，听得他发言便都安静下来，所以他的话清晰得像天外来音。
“我相信我的弟子。”他的言语惯常地平和，却十足坚定。
我握住曦冉的手，她的小手在发冷。
长白的师长们看向座中白衣无暇、神色宽柔的师傅，一师长训斥门下弟子骂人不该，又转言道：“不过，善卿师傅，您这弟子神色有异，恐怕真不能轻易下结论啊。”另几名师长也态度礼貌地附和言：不好下结论啊。
言下之意，还是我们干的呗。
“我相信我的弟子。”师傅重复强调了一次。
长白的师长们也不辨、也不驳，反而笑脸相对：“都怪我们巡卫不力，改日必当给贵客赔礼谢罪。可惜这事儿突然，又是弟子们一时生歪念，谁都没防范，双方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吵也是白吵。何况要是传出去……谁的面子都不好看，您说是吧。”劝慰的师长笑出一脸良善，请求道，“您看，今日也晚了，您也得修养，要不，事情就先搁下，成不成？”
其余师长也都整齐地摆出“好人脸”，目含期待地望向师傅，笑出赔礼之意。
师傅会意，客随主便地礼让道：“何来谢罪之说，原是我等叨扰了山门。贵派容我师徒三人留宿，又倾力为在下疗伤，善卿已是感激不尽。既然无有确证，就此作罢吧。”
我一时间哪领会得长白师傅们的暗示，因见曦冉一路上都不敢说一句话，回到客院，还未进屋，便自喋喋不休和师傅详述事情原委，意图让曦冉明白我们有理不用怕。
可曦冉仍安静得像只白兔，两眼还泛红，双手搭垂在身前，一手五指卡进另一手手背指缝中，十指生扣得用力，一副难堪模样。
我心中暗叹：她定是听进了“罔顾伦常”之类的谴责，而她又是真对师傅有恋慕之情；从小在仙贵门庭长大、惯于遵行礼教的她，怕是难过自己心里那道关卡吧？
在梨风院没有外人，我和钱师姐都是鼎力支持她向“师娘”的方向发展，傅兰师兄也顺应天意民心，五师弟又是个呆瓜，对学业之外的事多不经心；出了梨风院，我们师兄姐弟、包括瞿枫师兄，都是自觉守紧口风；是故曦冉还从未听到过如此难听的言论，或许也是第一回生出如此深的负罪感？
师傅喊她一声，她都吓得一抖：“师……师傅……”仔细一瞧，侧额还流了道冷汗。
她站在我身侧，原本还有一寸的距离，此时小小地向我挪了一步，肩臂几乎碰上了，还伸只手过来轻勾我手指。
哎，她此时最离不开我这根支柱，要让她独自面对师傅，她说不定要吓哭。
我是有过坏心眼，想把她单独扔给师傅处理，碰到她的小手便不忍了，摸一下手心在哪，握住。
“你们今日去了忘忧天湖？风景可好？”师傅接下来是一句毫不相干的问话。
我心里默默发笑：曦冉，你还怕师傅问你为何脸红不成？你对师傅有点信心好吗！
我用力捏一下她的手，放开，伸手到她后肩拍了拍，鼓励她壮胆。
我才不答话呢，师傅问的是她，等她自己说。
她结结巴巴开口道：“天色和水色……都很美，有好多鸟类……成群结伴……结、结队，悠闲自在地游来游去……”头都不敢抬，说到“成群结伴”，脸又红透，卡了片时，竟傻兮兮地自我纠正，我在旁急得要跺脚——曦冉啊曦冉，你就是说“成双成对”也没人说你错！
但师傅比我耐心多了，微笑着继续转移曦冉的注意力：“早曾有耳闻，忘忧天湖乃长白著名的仙骑湖，但藏有只水怪，能化身翼兽上天。仙人但凡想捕捉仙鸟、驯养为坐骑，都非得胜过它不可。”
“是……是啊，四师姐的大哥也提醒过我们，还叫它‘水霸王’。”曦冉也露出了浅笑，虽然举动还有点不自在，我感到她死命挨向我的气息松散开了。
我也及时跟嘴道：“难怪，我还想着水里的怪物，如何能管得天上的飞鸟，原来是会变身的呀！”
“嗯，”师傅语声柔和，笑容不改，“能化身的灵兽都有强大的灵力，若非在仙境中出不来，恐怕它就不止是一方的‘霸王’了。”
曦冉终于忍不住回到了“师娘”的状态：“师傅，你先别说了，”满眼担忧，“夜里风冷，赶紧进屋休息吧。”就差没伸手推师傅了。
“好。”师傅对曦冉微低首一笑，我再揽着曦冉回客房时，感到她周身的气息安稳了不少。
……
风吹雾散，星华偶现，客院中有山林的幽气随风袭入，令人心怡。
我在窗前侧抱着曦冉坐在榻面，让她头靠我肩近一点，说：“曦冉，你要变勇敢，不要怕那些心怀恶意之人的攻击。你和师傅要光明正大走到一起，必然要经受住舆论的考验。但只要最终能在一起，经历过的艰辛都值得，对不对……”我摸了摸她顺滑的发辫，轻放开手，把她转面向我，“你要向师姐学习，”拍拍她肩侧，给出一个有力的微笑，“谁敢再欺负你，就给她一巴掌！”
“四师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她声音轻柔得像风中的柳絮，让人不禁怀疑她有几分执行力。又或，她只是为了抚平我的情绪，而她心里的忧惧，并不愿多提……
作者有话说第114章 卷一65、情怯心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