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语（花千骨同人）》灵依纯

105、卷一56、决意赴死

　　56、决意赴死
　　程镜玄指令一名魔女将穆凉霜扶至一旁，向佑莲仙真指示我道：“淳佑莲，这姑娘是蓬莱弟子，你应记得，你们同路返回吧。”
　　佑莲仙真刚轻轻颔首，大门幽深的迷雾忽而透出几百个斑点，原是一群魔兵齐出，最后现身的，是一名魔将，面生横肉，双目如灯，衣甲张扬，五指带刺。他目视程镜玄毫无恭敬，挑起笑容倒似有刁难之意，看样子来者不善。
　　“程先生，魔尊有令，温冰杨不能走，您明明已经接到命令，充耳不闻，是要抗旨么？”他在程镜玄面前来回踱步，尖硬的指甲扣在腰间的刀柄上，随意地拍打，言笑如挑衅。
　　魔兵们阵势森严，气色冷厉，大有如果我们反抗，就要将我们拿下的架势。
　　程镜玄一蹙眉：“回头我自会向魔尊禀明。”
　　“笑话！魔尊之令在此，”魔将手一竖，亮出闪着法光的令牌，“让我来请二位回去！”
　　妖魔兵将们围困过来，有人用兵器将我格挡住了。
　　程镜玄面色犹豫，凌综裴拔剑移至程镜玄身前。
　　魔将向凌综裴伸手做止战状：“凌将军，程先生必须回大殿，魔尊听说他抗命不从，不太高兴，命我来相请而已，无它事。”又平手示意佑莲仙真的方向，说，“魔尊还言明，外边的事情由你办妥。请你带队出行。”
　　凌综裴看了眼程镜玄，程镜玄用手按了一下他压剑的胳膊，他只得退回出行的队伍中去。

　　魔卒押住我要我掉头返回，我下意识出剑气抗争，魔卒恼怒，掌中发出劲力镇压我，我躲避开，自己调转步子往回走，他们也就蹭蹭跟上。
　　我已然背向的佑莲仙真却出言：“慢着！这姑娘是蓬莱弟子，为何要扣押她。”
　　我驻足回身，只见奉命出来的魔将在自己眼前扣了扣坚铁般的五指，侧挑眉：“怎么，你自身难保还想多管闲事？”他个子没有佑莲仙真高，目光都是斜上撇去的，却有居高临下的傲慢。
　　可他的傲慢只似小丑看到菩萨像，自以为泥菩萨可以嘲笑，却渐渐发现菩萨没有溶化，反倒是他自己快要被水没过顶，不觉色变。
　　“你们既已释放我。我乃太白兵阁主教剑师，又是仙盟成员，”佑莲仙真眉宇间一片清广，出言朗朗，“蓬莱弟子有事，我如何不能过问。”
　　魔将一时可能是被他的仙气慑住，答不出话。
　　穆凉霜却受不了了，形影虚动，刷地拔出身旁侍从佩的刀：“淳佑莲！你竟然为别的女人说话！”说着刀就反向架在了我脖子上，“你信不信我杀了她！”
　　魔将赶紧翻身劝阻：“小主，莫冲动、莫冲动，她是程先生的女人……”虽言阻止，动作却小心翼翼，不敢稍碰；凶巴巴的模样换到穆凉霜面前，比猫还狡猾小巧。

　　佑莲仙真移目扫过场中形势，唇边浅浅一勾，竟是含笑摇头：“无理取闹。仙派女弟子千万，我帮她说两句话，你就要杀她，看来我应该把你们擒天殿的妖女、魔女都问候一遍，那是不是不需仙派动手，你们就自相残杀殆尽了？”
　　穆凉霜看得迷了神，刀怔怔垂下地，却想起不可服输，擦泪一甩，骂道：“淳佑莲，你还敢跟我讲理！”声音却没了先前的气势，反倒像在哭诉，“是你剥夺我的理智，把我变成了个疯子！从我知道你骗我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没理可讲了！你要再帮她，我必取她性命！”她说得激动，却把刀给扔了；说是要杀我，却似不愿再面对佑莲仙真，径自单手捂着面，侧开一旁去。
　　魔将见穆凉霜已让，复催促程镜玄道：“程先生，咱再为这点小事闹不和，”斜鬓向佑莲仙真，“都让外人笑话。”手伸直，令牌逼到了程镜玄正前，字字重音，“你还是奉命行事吧。”

　　程镜玄眨了眨眼，若经思量，开口道：“综裴，你送他们走吧。”
　　我亦觉此时不可能大干一架、突出重围脱逃；若真打起来，程镜玄和凌综裴会反帮敌人，打擒天殿的脸吗，不可能；魔兵势众，佑莲仙真也绝对不可能无伤在身，何况我的情形亦不怎么地……我还是别连累佑莲仙真了；于是大声道：“佑莲仙真，你们走吧。我不会有事的，我若有事，尤长老不会放过他们的。”虽然尤长老早不知到哪边天去了，但也只有借他之名，最让人放心。
　　佑莲仙真果然相信了，礼貌地一点头。
　　他随凌综裴一行人离开，程镜玄带我返回了大殿内。

　　进得门，奉命魔将的态度变得更倨傲，光色耀眼的令牌再次出手：“程先生，魔尊有命，将温冰杨留在擒天殿，但须先关其进魔灵阵，变成魔女，您方可将她留在身侧……如若不然，”他暗红的方口笑出阴冷的血色，“她只有一死。”
　　“她是蓬莱弟子……”程镜玄反对之言才出，半句都没说完，魔将已成竹在胸地打断：“魔尊早已知晓，蓬莱弟子才好办。一旦发现她染了妖魔之气，蓬莱还会认她这个门生吗？蓬莱势必会把她从师门册上除名，不会再跟我们要人的，您放心！”他笑言激奋、眼目虚伪，手往上重重一扣程镜玄的肩，加了句，“魔尊都是为程先生好。”
　　程镜玄岿然不动、面色僵冷：“我要面见魔尊。”
　　“此时不宜，程先生。”魔将将令牌塞回腰间，阴阴笑道，“魔尊刚下完令，就闭门炼起功来，你该不至于想趁他炼功之时……”笑意全然冷固，“抗旨不遵到底吧？”见程镜玄气闷不动，又似好心建议道，“魔灵阵已准备妥当，只需程先生一句允可，把她关进去便成。阵法汇集妖魔界邪灵之上品，她一个还没得道的仙门小徒进去，能撑多久？过不了多久，一个姿□□人的小魔女，就能长伴您左右了。”他笑意猥琐。
　　程镜玄陡然发怒：“波耶亥棘！”一把上前揪起对方衣甲，“是你向魔尊进的谗言！”
　　波耶亥棘较矮，被他提得离地一跳，跳开退后，抖抖手，褐色的肉脸鼓起冷笑：“程先生，你是擒天殿重臣，你不觉得把自己的女人放在仙门险要之地，实在是有违你的身份吗！你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讨好这个女人！”他尖利的手指出力指向我，又回手理理自己的衣甲，“当然，人人都知道你是个痴心汉，找一个凡女找了上百年还不死心。且不管她到底是凡女还是仙派弟子。我波耶亥棘只是好奇，你在我们这些妖魔群中，怎么能天天跟个圣人似的……不，情圣，应该叫你情圣。”他四指指甲一收，兜进手心，剩一指指天，摇摇，颇有些自得地道，“你说这仙人才禁欲，妖魔和仙人的最大区别，不就是妖魔可以随心所欲么。你这个情圣，我还偏就要看看，能跟我们有多大不同。”他手一拨，其余妖魔兵将俯首向程镜玄，他自冷笑高扬退去。

　　那队妖魔兵将就到哪都尾随我们，监视一般，直飞上殿内不知高度的层数，程镜玄一路上都没跟我说话，甚至在我前方距离三尺以上，不知道在深思什么。
　　某处长廊，芊黎恭候着，面色严峻，似有满肚子话，一见我们走近，立即跪下道：“公子，芊黎都已经打听明白了，波耶亥棘听了丝蔓那个贱人的蛊惑，才跑到魔尊面前去多嘴。”俯首迟疑一会儿，举首大胆道，“不过芊黎倒觉得他难得办了件好事。你不如就顺着旨意把温冰杨留下来吧。”
　　程镜玄郁闷地呼出口气，抬抬手说：“你看着她，我去求魔尊。”
　　芊黎本来是单膝跪地的，此时双膝都着地了：“公子不知道魔尊在修炼吗！公子以为魔尊此时闭门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不容您去见啊！”她激辩得原本泛青的脸都有些发红，“您本就是仙界出身，又格外得魔尊信重，擒天殿一众妖魔要员都在看着。魔尊就算尚未怀疑您，有人在他面前指明您作为不当，他也要平息对您不利的言论啊。他不就是要您表个态吗？您能不明白？”
　　芊黎见程镜玄气色沉闷，更切声苦劝道：“芊黎是真的不懂，送温冰杨回蓬莱有什么必要！您喜欢她，把她留下不是能更好的照顾吗？不搁在身侧天天看着，非放回千万里之外、重重防护的险境，您还亲自赴险去看她……芊黎知道您是个痴情之人，可也不至于糊涂至此啊！公子！”她头磕至地拜求，“芊黎恨自己没有容貌、没有才情，能配得上您，可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您好……”她一再磕头，触地的声响都让我怀疑她头磕破了。
　　“您想过在此时的风口浪尖之上，为了这么一点小矛盾，一再忤逆魔尊之意，他会怎么看您吗！即便您到魔尊面前苦苦相求，魔尊松口了，今后呢？再为了这个女人，让派内对您不服之人屡屡抓到把柄，在魔尊面前有更多说辞？”
　　程镜玄拂袖：“今后的事，今后再言。”
　　他掠过芊黎身边，芊黎施法力，一蓬草丝扎住他的下衣：“公子，夜长梦多！但凡头脑清醒点的人都知道，心中所重之物，就理应放在身边，而不是让它脱离掌控！您心中有擒天殿之大计，怎能为了一个女人，破坏了魔尊对您的信任？到那个时候……恐怕魔尊就不是容她留在您身边，而是非要她死不可了！”
　　芊黎说到“擒天殿之大计”，程镜玄眼神一震，明显有所触动，到得末句，他面容的冷静彻底绷不住了，再看向我时，眼神大变，隐忍中竟透出狠绝。
　　我往后倒退，却见虚影侧来，迎上他的手，被他打横抱起来。

　　“程镜玄！放我下来！”我惊而怒呼，却觉他身体有可怖的化散之力，我的剑气、法力、内力，乃至于挣扎的力气，所有一切有力量，只要我想使用，便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将头埋下，气息在我额发之上轻吐：“我为何还要放开你。”字字轻柔，却字字胶着，有着极强固力。

　　他不再有任何话，无论我如何出言相激，他都不为所动。
　　他将我抱到魔灵阵所在屋室门外，门口阵光隐隐，阵气如阴诡的血浪，一波又一波扩出，在昏暗的走道迎着人面化散，似要侵吞人的神智，诱惑召唤人踏上万劫不复的堕魔道途。

　　我想起落华仙境的阆师傅就是因为被邪魔侵染，长年不得解脱；又想到她起码有几百年道行，而我连仙都尚未成，更兼还在仙劫之中，进了魔灵阵，我真能抵抗得住吗……
　　我心急而乱了方寸。
　　“程镜玄，你曾经说过，我愿意在哪里，你都不会干涉！”我使劲拍他，尽管如蚍蜉撼树。

　　他脚步果然顿住，可神情明显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将我的脚放下地，将我圈在怀中，抱紧我，声音有些遥远，又有些失魂落魄：“别走了吧，我们已经分别千年，为何还要相距万里，不能朝夕为伴……”
　　“什么千年万里！”我厉声呵斥，“我不是你找的人！”坚冷地道，“让开！”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恳求。
　　他被我喝得一震，放开了手，也不觉解开了禁术。

　　事后我回想起他说出“千年”，曾觉疑惑，但也只能认为是夸张之言。

　　此时我心性中仅余的最后一丝软弱也全然抛却。
　　“程镜玄，”我昂然相对，“我今日就走进魔灵阵，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蓬莱弟子！”
　　不需他们用强，我自觉麻利地将墟鼎中的剑掏出：“我温冰杨若是成魔，必不苟活！”剑重重扔给程镜玄。
　　他接剑如接沉铁，竟有些站不稳，眼神中闪烁的，不知是否悔意。
　　而旁边的波耶亥棘一脸轻忽的笑。
　　魔阵是控制人心智的，他似乎不信，还有人进了魔灵阵、成了魔，还能有死志。

　　我转身，再不回头，踏进了阵室。
　　十指转动，赶在阵法完全摄取我的意识之前，结出了一个诛魔符，按进我的心肺、经脉传送法力往墟鼎之处。
　　因为仙劫的影响，几乎是要用尽我的全力才能达成。
　　我从来没有起符速度如此快过。诛魔符结构虽不复杂，但需要注入充沛的法力，不是用剑气能一次成型的。
　　结符手法的流利，突破了我平日施法局限，师傅若是知道我的进步，定会为我骄傲。
　　我想着，几乎落下泪来，是自豪的眼泪。
　　穆穹哀已经下令，若我不成魔，就将我处死。既然如此，我哪还有生路。
　　诛魔符在心，若我成魔，其必触发，亡我于阵内……

　　此生，不能为师门争光，起码不能成为师门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