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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卷一54、命定克星 ...

  •   54、命定克星
      炎先生背向我,看不见面色,好在有程镜玄扶着,不然都怕他伤着。
      我尽力拦住尤长老,把他劝坐下,说:“咱不理他、不理他。”以免他出招相抗,更刺激穆穹哀发作。
      “炼功的消息走漏,您最怕的是腹背受敌,”炎先生一字字咬牙,坚韧有力,“如果仙界……与擒天殿开战,而妖魔界并不团结一致,擒天殿即有被诸部分权的危险。所以您才想与仙界交战一显实力,好让野心之辈看了收心,哪怕这会激怒仙界,您也只得先走这一步险棋……”
      “炎郁寥,我擒天殿内部如何,凭你也敢妄言!”穆穹哀的怒喝依旧骇人,伤人的功力却是收了起来。穆凉霜和程镜玄也暂退回了座中。
      “擒天殿隐患,何难推知。”炎先生依旧一人面对屏风后的身影,和气地抬手解释,“昔年腐木鬼继承七杀旧部,依旧日聚合力,十年统定妖魔二界,以为强盛,到处衅事,结果分崩离析。魔尊一家遭腐木鬼毒手,乃因被其疑与七杀旧部有异谋。风水轮转,事理循环。如今魔尊焉能不顾虑土木流的旧部?擒天殿立派虽已久,实则四十余载乃在与土木流、妖魔界分裂的诸派交战中度过,统合之后,到如今却得韬光养晦、外表安定的三十载春秋,难道不是因为群妖魔传说魔尊有不世神功在身?不料一日传出,魔尊又在修炼、尚未功成,还受不得侵扰,派内诸部岂能不人心浮动。所以您才如此痛恨刺探机密之人,也不得已激仙界来犯,以图显示您即便神功未成,擒天殿当前也足以与仙界一较高下。”
      穆穹哀浓重的影色静固半晌,语音沉沉,声调怪异:“说下去。”气场十分不友善,仿佛欲等人说完后将人灭口。
      炎先生淡然不惧:“魔尊既已为炼成神功隐忍多年,又如何忍不得这一回。众妖魔虽只效忠最强者,也想争做最强者,但同样明白,妖魔界若分裂,才必无力与仙界抗衡。他们群心齐力尊一人为主,难道不是为保他们自己的利益?如今该打的一战已打过,众妖魔已然看见擒天殿的实力。如果您能再放弃一己私仇为他们换取生存利益,无非已是最佳的收场方式……”
      “一己私仇?”穆穹哀打断,“炎郁寥,你以为满口胡言就能将本尊绕糊涂?”他一激动之下语声的层次没有了,只剩下最内里青年男子的口音,“淳佑莲乃擒天殿全派大敌!”顿了一下,他好像发现忘记用内功发音,又改回复瓣重层的嗓音,“本尊严惩之,为的是妖魔二界的尊严!让仙界知道我擒天殿不可进犯!”
      “那只是您的想法。”炎先生微微苦笑,依旧是温和的劝慰语气,“或许在您心目中失了颜面的,的确是擒天殿、是妖魔界之大统。可众妖魔看来,您的堂妹为情所困、遭人欺骗,难道不是您的家事、私仇?机密所关何事?乃是魔尊不能让仙界得知、亦不敢告知群魔的练功进展实情。众妖魔既本无权知晓,还要无条件遵行入侵凡间的限制令,魔尊所谓‘尊严’于他们而言,重要否?着力宣言开战的妖魔,他们真是为守护擒天殿威名吗。他们兴奋的不过是有了进入凡间、仙界大肆掠夺,满足欲望和野心的借口。如此一旦全面开战,局面还由得您控制否?您敢保证妖魔界的每一支军队都还听您的号令?”
      “炎郁寥,你!”穆穹哀发声撼动了屏风,但他已无多余的话再阻止炎先生说下去,因为他自己想听。
      炎先生更为铿锵有力地道:“妖魔界需一致对外,道理众部将都懂,可战则乱、乱则各谋其利,妖魔之理智,最易失于利欲之诱惑,您明知道此时大战不可行,唯有维持禁戒方能保稳定。丹药难道不正合此用?”
      穆穹哀未再驳斥,炎先生适时建议道:“如果魔尊释放佑莲仙真,为部下换取他们所需、您所无需的血气丹,不但能向他们显示您的肚量,更能暗示众人,擒天殿遭受的损失不过尔尔,又如何算得是示弱?众妖魔虽会心有不甘,不也恰是您识人之机。此时明知您练功需静心,还极力怂恿与仙界争斗到底之人,居心何在?而能遵从命令收心之人,又何尝不是对您真正忠心?三千丹丸少则少矣,不正是少到好处吗。”
      炎先生说到此处,暂停等穆穹哀回应。穆穹哀身影凝固不移,只偶尔抬一下头,仿佛上接魔界幽暗的天宇。不知他是否带着面具,侧影也完全看不出脸形。
      见他仍不回应,炎先生自行补充完善:“固然,魔尊放走佑莲仙真,等于白白放过擒天殿一名劲敌,可仙界若失去此一主力,大仇又焉能不报。仙界同样在面子与利益之间挣扎。仙派岂是想看自家弟子死伤,开战,不过更想推波助澜一把,让魔界四分五裂、在旁添些柴火、再隔岸观火罢了。仙界推不推得动,只看擒天殿众志坚固与否。颜面与人心,孰轻孰重。魔尊三思。”炎先生向屏风俯首一敬,“若帮仙派做得此人情,禁足阁好做生意;擒天殿素来也与阁中友善,禁足阁并不乐见妖魔界易主,所以才选择做个和事之人;否则,闭口不言方是上策,郁寥又为何要来跑这一趟。”
      穆穹哀久久不语,开声却转向程镜玄的方位:“程先生,你说如何。”
      “郁寥之言有理。淳佑莲可以放走,但要给仙界个教训。”程镜玄的表态很干脆,“此战的俘虏,不能即刻释放,魔尊不妨留十个人下来做客三月。其一,保证仙界短时间内有顾忌,不再衅事;其二,战胜一方总得留点纪念;其三……另有妙用。”
      “好,就依程先生之言。”穆穹哀的态度也转变得够快,做出决定十分果决,“炎郁寥,你便照此转告仙界,他们若还有异议,就别怪我擒天殿不客气。”
      尤长老本在座位旁的桌面上以指做光线,起时辰段内的奇门九宫,研究卦象,此时从座中跳了起来,兴奋道:“说完了?该算命了!”
      炎先生表示谢意、欲领命告辞,尤长老抬袖拦住他:“别走。给你们也算一份。”转头环视一周,“一人一份,都有,”目光停在穆凉霜身上,“小魔女,就没你的,你走。”
      穆凉霜撅起嘴:“凭什么没有我的?我也要。”转向屏风,“哥!”手指向尤长老,“我要他给我算命!”
      “算不得、算不得!”尤长老比穆凉霜还要强硬,振振有词道,“情卦解错,害人不浅,若无把握,不解为妙。”
      “什么嘛,”穆凉霜也不争着要他帮卜算了,却给出一句让他变色的话,“既然怕算错,还老嚷嚷着来给我堂兄算卦……罢了罢了,算错就当你讲个笑话。”又无视尤长老难看的脸色,往旁一坐,香绸轻甩,抱手道,“我就留这儿,看你给我哥算。”
      “不会再错……”尤长老抖着手,瞪目道,“不会再错了!”语声乍然震响,仿佛能透出山形庞大的擒天殿,直达上天;仿佛他是在向九天宣战。
      回到座位,他在九宫格内点出数许星位,从墟鼎取出纸笔墨,每张纸条只有巴掌大小,他边挪移星位边算,细密地写满四张,一击掌言:“大功告成!”
      他将四张纸展平在案面,给我们堂中每个人观看,并分别指明相应的纸条给程镜玄、炎先生、我和穆凉霜。
      指给穆凉霜的,说是“魔老大”的,指给炎先生的,强调说:“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们的。”炎先生问他:“是给我们禁足阁吗?”尤长老按按他手,点头:“给你们的。”
      四张纸条内容和对应归属分别如下:

      穆穹哀:
      后敌之鉴,前敌后尘,认敌作父,认父作臣。

      程镜玄:
      阴阳两面,黑白不分,事无不济,谁克汝身。

      禁足阁:
      皎皎河汉,迢迢众生,无以为家,何故为城。

      我:
      正邪之辨,师徒之任,天运唯衰,归来葬神。

      炎先生神情有些怅然地看着纸面,大袖衣角垂在案台,默然捋须。
      我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觉都挺晦气。
      穆凉霜读过纸条便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纤手一拍案,“尤业涛你敢咒我堂兄!”
      “哪是我咒他,他克星如影随形,天象、地象、时象如此。”尤长老指天、指地、又指卦,一脸正气敲手道,“命中有定,走着瞧。”昂首背手向白屏道,“穆穹哀,这四段卦辞,今儿我搁这儿了,以为来日之证……我就是来扳回一局的。”
      穆穹哀不必出屏风自也已看到卦辞,冷嘲道:“尤业涛,蓬莱何时落魄到,需要你这位首席长老,来施如此低级的离间计了?”嘲讽的意味并不单纯,语声悠转而阴郁,似更有深意。
      我略有所悟:程镜玄的卦辞有说他“欺伪狡诈、无人能克、无人能敌”之意,而穆穹哀那份却是句句难听得要命,穆穹哀理解为尤长老想离间他们君臣关系,也不能不说,有点像那么回事。
      可尤长老的心性我是一百个相信。他头脑不正常,不是装的。
      一路相处来,我怎么都没觉着他横冲直闯、误打误撞终于撞进了敬神堂,就是为了算计敌人。

      程镜玄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低声对侍从吩咐了什么,侍从暂退。
      尤长老依然道:“命中有定,走着瞧,”向屏风高高拱手,“先告辞了!”说着来拉我。
      程镜玄抬手一拦:“破坏了我擒天殿如此多机关阵法,就想一走了之?”
      尤长老似自觉理亏,露出心虚的表情:“那你想怎样……”
      “帮我们修好。”程镜玄貌似友好地一笑。
      尤长老面现古怪:“贫道……只会算命!”为难地一挥袖,“不会修……”
      “你只要舍得功力便好,自有人教你。”程镜玄的笑容若带清风,怎么看都不像有阴谋。
      穆凉霜绕到屏风后,和她堂兄一起退走了。炎先生也辞别,在人带领下离开殿堂。
      我却觉有问题:“长老,不可去……”
      程镜玄把我手一挽:“一起走吧。”
      尤长老见他语态轻松,掀手道:“带路!”
      我还想争论,程镜玄一发功力,我说不出话,剑气也驱不动。
      尤长老已大步流云跟上了前面领路的芊黎。

      来到秘牢门外,门打开,角落的玉榻空空,佑莲仙真人已不在室内,室内只有凌综裴和另两名魔将。
      我心想擒天殿应不至于想杀尤长老,代价他们付不起,但程镜玄想消除他记忆是难免了。
      程镜玄终于露出了不善的容色,倚在门口盯着尤长老,语意阴寒地笑道:“您怎能说我没有克星呢,我看您就是我的克星啊。”
      尤长老才没放在心上,挤进室内,左看、右看,又回头看程镜玄,程镜玄从倚靠的门框立直起身:“您只要将秘牢的机关修好即可,其它就不劳烦您。”说完轻轻阖上门,“想不到,当今仙界最需顾忌之人,竟是个病人,还真是天道衰微啊。”
      守在走道的芊黎早已一脸不快:“公子,您要不是为她,”泛青光的刀柄指向我,“又怎会一次次孤身闯蓬莱地界,惹上如此麻烦的敌人!”
      程镜玄沉下脸:“我自有分寸。”
      “分寸?”芊黎苦笑,切声质疑,“今日尤业涛写的什么鬼话,魔尊说是不信、看是拂袖忽略,实则呢?您敢说他心里就没有生出对您的防备!”
      她说着伸手抓起我手腕:“您若是还有点警觉心,就别再让她回蓬莱呀!”
      程镜玄不悦道:“我自有主意。”
      “您还能有什么主意!”芊黎罕有地忤逆,“您不是说她比别的女子都更像您找的人吗,好啊,那就设下冥魂阵,证实看看啊!
      “芊黎,你话太多了。”程镜玄重声阻道,面转向墙,似有不欲人知的情绪。
      芊黎却铁了决心拆穿到底,话匣子再关不上:“您就是不敢!您以为芊黎不知道吗?您怕她又不是!这么多年了,找一个错一个。可别的都是凡间女子,无法共处,唯有她是仙界中人,所以您舍不得,舍不得证实,只怕一朝梦醒,又回到孤身一人!既然如此,还管她是或不是,留下来不就完了吗!”
      程镜玄沉郁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身向我,我便失去了知觉。在昏迷的前一刻,我看见他容色痛苦,清眸在周围的照明光色中闪动,有些湿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卷一54、命定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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