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前因: 虚实之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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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里没有赤鱬。
穆江笃定地说完自己的结论，忽然关了手电，屋子里顷刻漆黑一片。撇开视觉的干扰，听觉便跟着灵敏起来，夹杂在虫鸣声中，隐隐约约的，竟有警笛声传来。穆江皱起眉，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太快了。
“不对啊……”谷雨那边似乎也出了点问题，只听他飞快翻动着纸张，语气越发不耐烦：“报案的笔录怎么没了？”
“没了？”穆江眯着眼远眺，隐约可见一闪一闪的警车车灯：“还是被警方调取了？”
“呃……”穆江这句话提醒了小神仙，他这才反应过来，本该在夜晚“尸横遍野”的刑侦大队今夜“干净”得出奇，谷雨抱着案卷四处溜达了一圈，发现果然是一个人都没有：“那道是全都出警了？那也太巧……”谷雨站在走廊里正嘟囔着，忽然审讯室的门开了，只见两个警员押送着一名嫌疑人迎着他走来，谷雨盯着中间嫌犯的脸愣住了：“找着了，报警那个大叔……自首了。”
自首了？！
穆江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而警车也很快将他藏身的小屋包围住，韩旭领着几个刑警冲进来，举着强光手电往穆江脸上晃了几下，一脸讽刺地朝他挑了挑眉：“穆大作家这么热心帮我们查案子，我们可得请你回去好好喝一杯啊？”
穆江笑笑，双手伸过去：“乐意配合。”
韩旭的视线并没有落在突然伸向自己的双手上，他冷冷盯着穆江的眼睛，似乎想在这片平静中抓到什么把柄，但他失败了，他的对手有着一双比夜更沉的眼睛，看久了反而容易让人气急败坏，韩旭咬咬牙：“铐上，带走！”
*
再一次回到审讯室，穆江依旧是从容的，可这一次，案件却得到了巨大的进展。
陈碧云找到了。
而水鬼案最初的报案人竟然自首，承认一切都是他帮助陈碧云做的。杀死冯思淼，陷害许靳，用渔船移动尸体，自己报案……他坦白的作案手法和穆江的推理完全一致……这案子反反复复查了这么久，真相大白的时候，竟然简单得好像在侮辱所有人的智商。
穆江坐在审讯室里，听谷雨在幻境里念完口供，轻轻地叹了口气。
“穆江，你觉得很无聊吗？”韩旭坐在他对面，穆江这副无视自己的傲慢模样，已经将他的耐心消耗殆尽，他敲了敲桌子，狠狠道：“我再问一遍，为什么一直发匿名消息给警方？”
“那我就再回答一遍。”穆江耸耸肩：“热心市民，提供线索而已。”他眼看着韩旭的嘴唇越绷越紧，嘴角轻巧地一扯：“总不能说，我是实在看不过你们无头苍蝇似的乱查，才好心给你们点方向吧？”
“穆江！”韩旭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甩开身旁拉扯自己的警员，俯身逼近穆江：“别以为我们治不了你的罪！你这是妨碍公务，扰乱警方办案！把你拘一个月都不算长！”
“是吗？”穆江冷笑：“那我也想请教请教，警方没有搜查令，擅闯民宅，非法搜查是什么罪名？”
“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大队长，你问我什么意思？”穆江冷眼看着对面这个人装听不懂，忽而双手抱起，靠在椅背上翻了个白眼，继而把视线转向一旁的小警员：“我的律师还没来吗？”
“不配合是吧？行！”韩旭指了指穆江，一脚踹开凳子，风风火火从审讯室摔门走了，留下另一个小警员一脸尴尬，瞥了一眼监控摄像头，双手在笔记本键盘上敲了几行字，清了清嗓子：“穆江，我们再订正一遍，你承认自己匿名给警方发送信息，干扰正常办案流程这一事实，是吗？”
穆江同样瞥了一眼摄像头，手指在椅子腿上摩挲了几下，扣住了某颗螺丝钉，继而平静道：“我承认。”
“先等一下，穆江……”幻境因为穆江的动作发生了微微的扭曲，谷雨喝止住穆江，快步跟上了韩旭，两个一前一后进了刑侦办公室，有个女警员拿着一份资料迎上来，递到韩旭手里：“韩队，这是您要的案卷，十年前的930意外事故。”她说着，指着韩旭翻开的一张照片解释道：“这是现场的车辙痕迹，当时现场还没被监控覆盖，但根据痕迹专家判断，这应该是司机为了躲避对面车辆急转弯，然后车子失控撞上树干导致自燃。”
“有没有可能是车子故障？”韩旭又翻了几页。
“排查过了，不是车子故障。”
韩旭嗯了一声，翻看着案卷坐下来，谷雨直接倚靠在他身上，跟着他的视线打量，同时提醒审讯室那边的穆江：“韩大队长似乎对你父母那场车祸有什么怀疑……”
“您真的觉得，穆江会因为这场车祸，产生变态报复心理？”女警员有些迟疑地提醒韩旭：“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呢……”
“就因为他还是个孩子。”韩旭眼色一沉，视线停在一张另一个角度的照片上：“一个懵懵懂懂，却过分聪明的孩子。”
韩旭不是对车祸有什么怀疑，他是在怀疑穆江。
“韩旭有古怪，他把十年前你父母那场车祸调出来查了……”谷雨一皱眉，顾不得跟穆江商量，循着这张照片的幻境入口就钻了进去。
这张照片拍自警方，谷雨踏进现场时，事故显然已经发生了很久，那辆撞翻的车子被烧得只剩下车架子，而穆江的父母被卡在车里，成了两具焦黑的尸体，谷雨找了一圈，才发现还是孩子的穆江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正往救护车上送。谷雨几步跑过去，发现小穆江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只是皮肤表面轻微灼伤，而衣服上还残留着一只大人的血手印，虽然已经变了形，但推测得出是被人抓着衣服丢出了即将爆炸的车子，小穆江的身上也有被玻璃割伤的小创口，也是佐证了这一点。而他浑身最严重伤其实的是后脑勺，谷雨扶起小穆江的头，见伤口被潦草的包扎过，但血迹还是透了纱布，很可能是小穆江被父母弄出车子后，车就爆炸了，他整个人被炸飞后落地时，后脑撞到了哪里，谷雨四下张望一下，果然看到有人蹲在不远处，在地面上提取血迹。
谷雨收回视线，继续检查小穆江，只见他脖子上挎着个单反相机，但是相机壳已经摔坏了，谷雨扳开相机卡槽，发现内存卡倒是完好的，这也就是他们在穆江舅舅家查看的那些江映雪拍摄照片的来源。
谷雨从小穆江身上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准备走向还在燃烧的车架子，刚走了两步，脚底下被什么绊了个跟头，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儿童书包，而且正有一个警方的人在检查这只书包。谷雨索性蹲下来，跟着那警员一并在包里翻找了一番，倒也没什么发现，小孩子的书包乏善可陈，竟然连个玩具都没有，只有一些书本，铅笔盒，一个水壶。谷雨随意拿起书翻了翻，发现除了课本，还有一本像是日记本的东西，里面零散地记录了一段一段的文字，看上去不像日记，更像是记录灵感的剧情段落。穆江足足写了半本多，谷雨草草读了几页，发现都是些稚嫩的描述，便没了兴趣，索性用拇指拨着书页快速翻阅，忽然有个熟悉的词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水鬼滩。
谷雨一愣，马上慌手慌脚地翻找那一页，同时惊讶地向穆江转述：“你那本《欲加之罪》从这个时候就开始写了吗？我看见你的日记本里写了‘水鬼滩’……”谷雨话还没说完，忽然之间整个幻境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一般，飞速变形，谷雨眼前先是一花，等到再次清晰起来，车祸现场和刑侦办公室都消失了，他再度和穆江共处一室，被关在拘留所里，而穆江本该空着的左耳垂，此刻多了一只银色的耳钉。
“我们很快会被保释出去，所以从审讯室出来时，我把你带出来了，不然没机会了。”这里只剩下穆江自己，他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其他，和谷雨对话了。
“我怎么觉得……”谷雨盯着眼前这位冷静得过分的大作家，这些天的耳濡目染让他脑袋灵活了不少，仔细品味穆江话里话外的意思，小神仙猛地一拍脑门儿：“合着你是故意暴露自己，来着回收小镜子的？不不……以你的风格……”谷雨眼睛越瞪越大：“该不会从一开始发匿名信息，你就早就算好了警方会顺藤摸瓜抓到你了吧？”
穆江懒得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直接换了个话题：“韩旭怀疑那场车祸？”
谷雨被他拉回来，这才正色道：“确切的说，他在怀疑你！”
这话逗笑了穆江，他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样子。但谷雨盯着穆江脸上那抹戏谑，却有些笑不出来，他走到镜影跟前，伸手顺着他的后颈往上摸索，手指在发茬儿里轻轻摩挲着，很快摸到了疤痕，那道伤疤不长，但不知为什么，谷雨觉得触感有些可怕，随着指尖的探寻，他的心跳也跟着一点点加速：“呃，他说……你是个过分聪明的小孩儿……”谷雨低声重复着韩旭说过的话，那些话他当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会儿一回想，才突然意识到韩旭这个推测的可怕：“他……为什么觉得你会报复？难道你父母……我是说那场车祸……”
“你看到了？”穆江忽然打断了谷雨。
“看到什么？”谷雨愣了愣，垂眸看向穆江，发现后者的眼神变了，一双眸子忽然变得黑沉沉的，他盯着那双眼睛，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里面的晦暗吸了进去，谷雨下意识捧起穆江的脸，小声道：“你……没事吧？”
“我当时颅骨破裂并有严重的脑震荡，等到真正恢复意识，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父母的遗体早就火化完毕，据说他们是当场死亡。”穆江低声述说着往事，语气却没有任何平仄，那双眸子依旧黑沉，像一片死水，波澜不兴。
谷雨这才明白，穆江是在问尸体。
谷雨脑子里闪过那辆具焦枯的尸体，嗯了一声：“确实是当场死亡。车子撞在树上，冲击力太大，前面全部撞瘪了，你父母头部重创，流了很多血，很快，没痛苦太久。”
穆江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他微乎其微地勾了一下嘴角，似是笑了，但脸色却没有一丝释然，良久，才叹了口气：“你实在不太擅长说谎。”
“不是……我……”谷雨一时语塞，着急忙慌地想再掩饰一番，却发现穆江已经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一歪头靠在拘留室的墙上，闭上了双眼：“韩旭之所以会怀疑我报复，一定是因为他查到了什么线索。比如，他知道，十年前我父母确实在湍水村发现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前因: 虚实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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