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男主带不动[快穿]》玄楼重霄

30、前因: 虚实之镜

　　穆江在拘留所里没受太久的委屈，当天晚上就被自家大姐保释出去了，穆家大姐心疼弟弟，这一路自然是没少唠叨，谷雨在小镜子里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几次央求穆江服个软，认个错，好让大家都清静清静，可这位穆大作家，偏偏就一言不发，眼神黑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直到把车子开到穆江楼下，穆雪川长叹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念叨，她的双手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搓了搓，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穆江，你从小就是个很拎得清的孩子。那件事过去那么多年，我以为你已经翻篇儿了。”

　　谷雨愣了一下，立即转过头去看穆江，后者一脸平静，淡淡应了一声：“姐，你想多了。”

　　“甭管是不是我多想，穆江，”穆雪川忽而抓住弟弟的手腕，捏了捏：“我听说剧组那个案子已经破了，凶手都抓到了，这一两天就能有报道发出来，根本不是什么灵异事件，这件事跟那场车祸虽然都在湍水村出事，但只不过是巧合罢了，对不对？”

　　穆江侧目望向穆雪川：“不是巧合，还能是什么？”

　　“行了，别跟我装，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穆雪川松开手拍了拍穆江：“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你别再给我惹事了。”说着，朝着黑洞洞的楼梯间扬扬下巴：“回去吧。”

　　穆江点点头算作答应，在穆雪川的目送之下下了车，还没走进楼道里，耳边就传来谷雨按讷不住的追问：“大姐最后这几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谷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个基本逻辑：韩旭虽然一直揪着穆江不放，但警方没拿到任何证据，这种情况下，穆江有必要冒着妨碍警方办案的风险自证清白吗？尤其……穆江还是这么沉着冷静一个人……

　　穆江走得很快，进了家门连灯也不肯开，闷着头直奔书房，谷雨连走带跑的，才赶在穆江关门之前也追进书房，只见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竟然开始查起了巫乡的地图。

　　“你……”谷雨皱起了眉：“案子不是破了吗？你还在查什么？”

　　“没破。”

　　“凶手都自首了！”

　　“那赤鱬呢？”

　　“赤鱬？”谷雨愣了愣，只见穆江在地图上锁定了一个地点，把定位发到了自己手机上，继而在荧幕一片惨白的反光中，缓缓抬起了头。

　　“想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亲自查水鬼案？”

　　眼前的男人目光沉甸甸的，看得谷雨心中一凛，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追问了一句：“是不是……和你父母……有关？”

　　穆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从身后的书柜里抽出一只笔记本，放在书桌上：“你自己看吧。”

　　谷雨走上前去，发现这本子有些年头了，封皮都有些褪色，他小心翻开来，只见扉页写着一行小字：江都警官职业学校76级毕业留念，司法专业2班，穆荆。

　　“穆荆……”谷雨一愣，忽然反应过来穆江之前拿出来唬人的警察证件：“那个警官证是你父亲的？”

　　“翻开。”穆江打断了他，说着，自己快速翻了几下，指尖点着泛黄的纸页，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看这。”

　　谷雨低下头，只见本子上详尽地记下了与十年前穆江父母那场车祸的有关的细节，内容涵盖了车祸时间、地点、事故原因、穆江父母的死因等等，但本子的内容不止于此，关于车祸的每一条线索，都以笔记的形式被反复推敲分析过，而随着谷雨一页页向后翻，他发现江映雪那篇关于湍水村的报道也被从报纸上剪下来贴在了本子上，后面则是穆江自己做的关于湍水村的笔记——风俗习惯，风土人情，宗祠文化，水祭和水鬼滩的传说……翻到最后一页，只有潦草的三个字：水鬼案。

　　谷雨彻底懵了：“这是……”

　　“那年，我十二岁。”穆江的目光也停留在“水鬼案”三个大字上，垂着眼帘，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说道：“据说是翻车时，我奇迹般地从车窗里被甩出来，捡回一条命。但还是因为轻微的脑震荡，住了一个月的院，后来被接去奶奶家。因为那件事对我打击太大，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能相信他们因为车祸离开的事实，我把自己关起来，反反复复去回忆车祸那天发生了什么，越想就越觉得蹊跷，我开始怀疑，那场车祸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蓄意的谋杀……”虽然是说给另一个人听，但书房里却见不到半个人影，这反而让穆江更容易把故事讲下去：“我开始怀疑所有的细节，质疑是警方判断错误，甚至推断出‘杀人动机’是我妈的报道发现了村民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穆江顿了顿，嘴角一扯，似是苦笑了一下：“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混乱，有时候，我几乎分辨不清关于那场车祸的记忆哪些是真是发生的，哪些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后来，复诊的时候，医生说我因为脑震荡的后遗症以及精神压力过大，记忆发生错乱，还患上了轻微的抑郁症。”

　　穆江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谷雨一开始还很好奇，听到这，对于这个故事如何发展已经没那么迫切了，反而几次想打断穆江，有些心疼他这副样子，但是穆江沉浸在回忆里，与其说是在解释什么，不如说是在自我追溯，他看不到谷雨，便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听众似的，将多年来压在心里的东西撕开一角，便停不下来地悉数倒了出来。

　　“挺讽刺的，我大概接受不了他们突然的离开，就自己臆断了一个故事，把精神寄托了上去。”穆江淡淡哼了一声：“水鬼案……”他指尖蹭过自己年轻时潦草的字迹：“后来，我把这些查到的资料整合在一起，写了《欲加之罪》第一案的雏形。”

　　“臆断？”谷雨皱起眉：“你的意思是，你对冯思淼这案子的执着跟你对车祸原因的怀疑无关？”

　　“恰恰相反，在这个案子之前，我都认为那是臆断。”穆江的语气徒然冷硬下来：“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两桩相隔十年的案子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

　　“所以说，你是为了十年前的车祸才一路追查到现在的。”谷雨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穆家大姐果然是最了解弟弟的人，她只是从穆江妨碍警方查案被拘，就猜到了穆江放不下当年的事才会对水鬼案这么敏感，但穆姐姐不知道的是，这两件事都牵扯到了水鬼滩和水祭，绝不可能是巧合那么简单：“我想，韩旭那边可能也猜到了，所以他今天调出车祸的案底，而且怀疑你因为报复心理，牵扯在这个案子里。”

　　“他结案了。”穆江不屑地哼了一声。

　　“冯思淼的案子结了，还有尸坑呢。”谷雨摇摇头：“而且，凶手为什么自首？赤鱬又从哪来？疑点太多了……”他说话间，已经毫不客气地把穆江的手机顺了过来，轻车熟路地解了锁，找出刚刚穆江发给自己的定位地址：“这个养殖中心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穆江抬手看了一眼表，淡淡道：“只是预感。”

　　“预感？”小神仙有些诧异从这个唯物主义落后分子口里能说出这种话：“你相信预感？”

　　“大巴车上捡到的。”穆江这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证，谷雨瞥了一眼，立刻想起那批中途下车的农民工。

　　“巫乡水獭养殖中心？”谷雨捡起工作证，皱了皱眉：“你说赤鱬……”

　　“该睡了。”穆江忽然拉开椅子朝门口走去：“明天一早，我们去这地方看看。”

　　*
　　自打来到这位“主上大人”身边，谷雨只有刚到这个房间时睡过几个好觉，此刻，躺在熟悉又柔软的大床上，谷雨却没了睡意。总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穆江垂眸翻看笔记的样子，眉心明明舒展着，却不知怎的，总让他想伸手在平坦的眉心上，再揉上一揉。

　　“啊——”在第十次辗转反侧之后，谷雨四仰八叉地摊平在床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继而一滚身坐了起来，索性走出客房，打算绕去厨房找点吃的。路过主卧的时候，谷雨脚下迟疑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就看看他睡没睡，没睡正好一起吃夜宵嘛 ~ ”说着已经挪动到门口，悄悄推开一道门缝，探头往里巴望了一眼——穆江竟然没在？！

　　谷雨眉头一皱，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又推开了书房的门。

　　房间里开着一盏落地灯，穆江整个人陷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头歪向一侧，已经睡熟，腿上还摊着方才那本笔记，但打开的那页并不是谷雨刚刚看到的笔记，而是前面几页。

　　谷雨轻轻走过去，在沙发边上蹲坐下来，小心捡起笔记本，便看到了这页纸颇有些稚嫩，但极为整齐的笔迹。

　　2017年10月25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把他毕业的纪念本送给了我，我长大后也要做一个像他一样的好警察，不过他抓的是贪官，我以后要抓坏人。

　　原来，这是穆江父亲在他10岁生日的时候，作为日记本送的礼物。谷雨对小朋友的琐碎日常没什么兴趣，只是草草翻了几页，发现穆江小的时候性格就很沉稳了，日记写得极为精简，只在重要的日子才言简意赅的记上一句半句。

　　谷雨笑了笑，往回翻到扉页，这一页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毕业照片，是穆江父亲的毕业照，谷雨一眼就找到了后排中间的穆荆，他和穆江很像，只是远比穆江要阳光得多，在这张照片里，穆荆笑得很灿烂，正是壮志满满，一展抱负的好年华。

　　谷雨轻轻合上本子，抬头看着穆江，这一回，他却是皱着眉头睡着的，谷雨不由得就抬起了手，把镜影的眉头揉开，尽管这个行为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小把戏，但还是让谷雨轻轻笑出声来：“原来你今天过生日啊？”尽管面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很显老的样子，但他也只不过刚刚过了22岁的生日而已，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鬼嘛！

　　就在这时，“小鬼”发出一声呢喃似的呓语，眉头再度皱了起来，他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谷雨忙扶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喊了两声他的名字企图叫醒他，却忽然被穆江猛地一顿挣动甩开，接着就听见他闷喊了一声，整个人从沙发上惊醒过来，眼神发怔地盯着自己，呼呼喘着粗气。

　　“没事吧？做噩梦了吗？”谷雨凑过去，明知镜影看不见自己，还是伸手在穆江眼睛前晃了晃，而意料之外的，手腕忽然一热，被穆江抓在了掌心里。

　　“我……还在梦里？”穆江眉头一皱，似乎对自己梦见小神仙颇为不爽似的。

　　谷雨被他这一脸嫌弃盯得郁闷，狠狠甩开他的手，擦了擦自己的手腕：“梦个屁！蹭我一手的汗，真是的。”

　　“果然是梦。”穆江见小神仙能感觉到自己，更是对梦境深信不疑，只是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梦见小神仙，他打量一眼谷雨，见后者是一身白色里衣，长发也是慵懒的散下来，仿佛刚刚就在自己身边合衣而眠，便更加对这个场景莫名其妙，他叹了口气，靠回沙发靠背，准备继续睡，却听见小神仙问：“梦见什么了，一身的汗？”

　　其实谷雨是想说，什么梦让你魂都吓出来了？

　　穆江搞不清，他不会搞不清。穆江能触碰到自己，当然不是因为在梦境里，而是刚才的噩梦让他神魂出窍，而他的魂魄进过太多次幻境，这次就不知不觉地又进来了，只是穆江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没什么。”穆江闭着眼，却明显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谷雨撇撇嘴，不知是不是因为偷看了十岁穆江日记的缘故，此刻看着眼前这人，总觉得有点孩子气，他走去沙发边上，伸手过去，像安抚后辈一般，轻轻摸了摸穆江的头顶，后者明显地身子一僵：“嘘，静心凝神。”谷雨无视穆江的拒绝，低声哼唱一般，念诵了一段经文，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在手背上隐现，而穆江紧绷的身子也随之放松了下来：“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不是梦见你父母了？”谷雨声音出奇地轻柔：“等这个案子了结了，我们去祭拜一下，我念些安魂咒，送他们早登极乐。”

　　“真有极乐么？”穆江闭着眼，轻笑了一声。

　　“大不敬！”谷雨啪的一下，毫不客气地拍了穆江的脑袋瓜，嘴巴一鼓：“当然有！”

　　“算了。”穆江嘟囔，也不知是说这一巴掌还是极乐的事：“反正是做梦。”

　　“睡你的吧，傻子。”谷雨叹息，再次低声念起了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