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前因: 虚实之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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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空中无星无光，入夜的江水边阴鹫湿寒，鬼气森森。穆江停了车，本是嘱咐谷雨在车里安生呆着，可惜小神仙并不领情，非要再去研究一番那个诡异的尸坑。
“再落水可没人捞你。”穆江瞥一眼副驾，忽然拿出手机对着江水拍了一张照片：“从静态环境进去，漩涡不是闹着玩的。”丢下这句，他外套也没拿，光着膀子下车，朝江畔停泊的渔船走去。
谷雨朝着这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兀自裹紧外套，换了个幻境入口。江边风大，谷雨刚刚在片场简直觉得骨头都被吹透了，但静态幻境中一切都是冻结的，倒也没那么冷了，谷雨扎起头发，把外套丢在江岸，继而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凉的江水里。
尸坑的位置并不难找，因为警方的介入，水底出现了一只人为挖掘的浅坑，谷雨潜进去，再度覆上手掌。只见那金色经文绕过他的掌痕，细细密密铺满整片浅坑，谷雨鼻尖贴在泥沙上，皱了皱鼻子，又的确能嗅到很重的尸气，他整个人趴俯在坑底小猪拱白菜似的嗅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反而一口气早已憋到极限，谷雨只得无奈往回游，但又心里纳闷得紧，便一边游一边回头。
这一回头不要紧，金色经文本随着小神仙的离开而消退，但残余的金芒仍旧勾勒出一条诡异的痕迹——原来尸坑并没有被金色小字铺满，偏偏还留下一条干净的沟渠来。
谷雨匆忙换了口气，复潜回去，这一次只用指尖压向那条窄沟，周遭细密的金文再次浮现，却全都无法沁染到这条四指宽的窄沟上。谷雨心生疑窦，勾起指尖往里刨了刨，忽然抠到了什么硬物，谷雨当即用双手去刨沙，挖了好一会儿，泥沙下总算露出一块泛白的石板，这露出的石板是细长的窄条状，似乎是侧立着插-进泥沙里，他试图继续刨土，却发现这东西纵插进去不知道埋了多深。而从这一点往远看，又似是有一条分水岭将金文截断开，横岭延绵而去不知道有多长，看上去竟像是泥沙下掩埋了一道石壁，而他正站在石壁的墙头上。
尸坑里又怎么会有石壁呢？要说是石棺还有些道理……
这想法在谷雨脑袋里一闪而逝，紧接着，他心尖儿上就是一凛，匆忙沿着金文隔出的痕迹向前游，约莫游了数十米，石壁断开一截儿，又往前游一些，石壁转了个角度，折向另一个方向继续延伸。谷雨绕着尸坑游了整整一圈，发现这石壁并不是绕着尸坑围起的，只是在尸坑外延断断续续立了几道，而从石壁的位置再往外游，竟然还有石壁……里里外外，共计三层。
不是围墙，也不是石棺，排列错落，毫无规则可言……谷雨一时也懵然，想不通这些石壁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就在这时候，穆江那边应该是搜查完了，提醒了他一声：“该走了。”
谷雨身处的静态幻境，其实不受穆江行为影响，如若他愿意，可以在这研究石壁研究到地老天荒。但神仙也是肉长的，他在水下潜了将近一个小时，此刻浑身冰凉，手脚发麻，只觉得再多逗留一会儿，自己也要化身石壁了。眼下听见穆江催促，忙游回岸边，在穆江上车之前，先缩回副驾驶吹暖气去了。
“你查到什么了？”
“有什么发现？”
穆江一坐进来，两人似有默契一样，同时发问，谷雨噗的笑了，摆摆手：“我这个比较复杂，得回去再研究一下，你先说。”
“我在一艘荒废的渔船上发现了和焚烧物一样的纽扣。”穆江并没有把证据带下船，与上次一样，他拍照后匿名发给了警方，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捡回来，此刻右手摊开，掌心中用透明塑料袋包着一张数据卡：“还有这张卡。”
“这是什么……”谷雨不认识数据卡，拿过来仔细打量，穆江已经启动车子，同时解释道：“应该是相机里的内存卡。”
“为什么船上会有这个？”谷雨晃了晃袋子，心想，这东西泡水了也不知还能不能用。
“冯思淼欠下了不少高利贷，许靳是他唯一的摇钱树，当晚那通电话也许本是为了找许靳要钱，可惜两人闹崩了。冯思淼跟了许靳多年，手里应该有不少许靳的把柄，一时冲动之下，便心生歹念，想靠勒索许靳换钱。可这心生歹念的，却不只是冯思淼一个。”
车子沿江行驶着，因为暖气太足，车窗上起了薄薄的一层白雾，衬得窗外的夜色愈发混沌如墨。穆江的语气依旧是平静的，这让他的叙述有些不像推理，更像是电台节目里午夜时分的冷暖故事，谷雨靠着椅背，用手指在窗雾上画出一条条断断续续的线段，静静听着。
“许靳正当红，知道冯思淼手里有自己的把柄，兴许还不止一次被冯思淼口头威胁过，争吵之后，他心里越来越不踏实，索性给冯思淼打了个电话，想用钱买自己的黑料，两人相约在江边交易。”外面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刷器一下一下划过挡风玻璃，穆江减缓车速，凝望着前方的一团晦色：“但是，两个人各怀鬼胎，在交易的过程中再次起了争执，打斗中不慎双双落水，而冯思淼因为身体的突发性应激反应，溺水死亡。”
“是误杀？”谷雨压着车窗的指尖顿了一下。
“不，冯思淼的干性溺水也许是巧合，但许靳的确是蓄意杀人。”穆江眼神冷漠，继续叙述道：“当晚剧组庆功宴之后，许靳和助理早早离开，他们开车去村口，助理的确在药店买了抗敏药物，但同时许靳也去买了一些东西，麻绳和大号塑料布。他想必一直以来受够了冯思淼的威胁，甚至很可能已经被冯思淼用爆料作为威胁，勒索过很多次，他想摆脱冯思淼，并早就想好了借机谋杀冯思淼的方法。”
“所以——”谷雨结合着穆江之前的推论，有些明白过来：“所以冯思淼溺死之后，许靳就把他拖上渔船，划船至江心，然后用塑料袋和麻绳移尸？”
穆江点点头：“回收移尸工具后，他本想带回酒店处理，却没想到开车离开时被铁丝网刮破车胎，车子冲入树林。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许靳索性把作案的衣物和工具一并焚烧，掩埋在土里。所以，警方检测焚烧物的成分时，除了织物成分，还测出了氯化物和二噁英。”
“而且，我们在事发现场也找到了一截儿麻绳……”谷雨也跟着缓缓点头。
“至于相机卡里，应该就是冯思淼拿到的‘黑料’，我是在船舷的缝隙里找到的，应该是许靳情急之下遗失的。”穆江把话题拉回最初，算是给了谷雨一个完整的答案。
谷雨一点点消化掉这段精彩的推理，脑袋里的浆糊终于稀释了，但很快，他又猛地摇了摇头，恢复了一头雾水：“不对啊！监控显示许靳没有作案时间啊？难道真的是团伙作案？”
“不，他有作案时间。”穆江忽而眯起眼睛，这让他的眸光更加犀利了些：“我们和警方推测死亡时间时，都默认了尸体溺亡后，一直在江水里浸泡着。但实际上，尸体有一段时间暴露在空气中。”
“这有什么影响么？”
“影响了尸斑出现的速度。”穆江解释道：“尸体在水中，尸斑出现速度减慢，而在空气中，尸斑出现的速度会加快。所以，我们推测出的死亡时间要早于实际死亡时间，也就是说，冯思淼是在4:00之后死的，而许靳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谷雨懵懵地眨了眨眼，反应了有一会儿，才绕明白这个实际死亡时间是怎么推导出来的，而还没等他发出恍然大悟的一声“哦……”，穆江先一步皱起眉，唤了一声：“喂？还醒着么？”
“什么话！大不敬！”谷雨瘪瘪嘴，提脚踹了穆江一下：“我刚刚只是在琢磨一件事……”小神仙顿了顿，忽而扭头看了一眼车窗，刚刚被他划上条条道道的地方已经重新凝结上了水雾，谷雨神色踌躇起来：“那具死了一个月的浮尸，又是谁杀的呢？”
谷雨话音刚落，车子也骤然停下，他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酒店已经到了，又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竟然已经将近午夜零点，谷雨这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困倦的大呵欠。
穆江闻声朝着副驾驶席瞥了一眼，方才眼中的清明很快又被一层空濛覆盖，他沉默着给车子熄了火，拉起手刹，继而轻声道：“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确实难住他了。
*
当穆江和谷雨再次回到酒店客房，这有如上紧了发条的24小时却没随着齿轮归位而宣告结束。穆江把浴室让给谷雨先洗澡，自己冒着被穆雪川臭骂一顿的风险，吵醒了亲姐姐，借来了她的笔记本电脑，试图读取冯思淼的内存卡。
等谷雨洗好热水澡出来的时，得到了穆江一句让人灰心的结论：内存卡坏了。
“交给警方处理？”谷雨擦着长发，见穆江用小镊子把内存卡又放回了小塑料袋子里。
穆江嗯了一声，人已经站起来，单手摘下耳钉，放在小茶几上：“面泡好了，吃完喝药。”丢下这句话，他随手抓了一件外套，都不给谷雨阻拦的机会，急火火地便推门走了。
谷雨还擦着头发呢，一顿愣怔，反应过来想追出去，已经晚了……他扯了扯嘴角，环视一圈，很快找到了所谓的泡面，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杯面滚烫，旁边还放好了退烧药和白开水。
明明是很居家很温暖的八个字，怎么被这个凡人说得好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样……
谷雨笑了一下，掀开杯面的盖子，一边吸溜吸溜吃着，一边随手抓起酒店的纸笔，把方才在江水下发现的石壁阵画了下来。
这石壁阵主要分成三块阵地，都在尸坑外围，每一块阵地都是里外三层，而每一层石壁的宽度和数量又都不太一样，尸坑以西的阵型由四块石壁组成，最靠近尸坑的一排是两块等宽的小石壁，再往外是两层等宽的大石壁；而尸坑西南方向则由六块石壁组成，两两一排，整齐排列；在尸坑南方，石壁的排列又换了方式，两排大石壁之外，反而竖了两块小石壁……谷雨写写画画研究了好一会儿，面吃饱了，药也喝完了，还是没想明白这些石壁到底是什么……如果是石碑则嫌太宽，如果是石牌坊又嫌太短……
琢磨来琢磨去，这几块石碑就化作小蛇绕着谷雨的小脑袋瓜转起圈圈来，他撑在手掌上的脑袋打了个滑，咚的一下趴在小圆桌上，睡着了。
等到穆江回来，泡面已经凉了。
他这次为了避免和警方纠缠，只是把东西装进档案袋，而后交给传达室的夜班大爷而已，所以并未耽搁太久，回到酒店也不过凌晨1点多，洗个澡还来得及睡饱一觉。
穆江坐在小圆桌边上，把泡烂的牛肉面吃干净，又喝了那杯冷水，反而没了睡意，穆江点了根烟，站在阳台上缓缓抽完，又在湿冷的晚风中伫立良久，直到整个人都冻透了，才回到房间里，准备睡觉。可就在穆江洗好澡走到床边时，他略一迟疑，最终只抱起一床被子，转而走向小圆桌旁边的双人沙发，裹着被子窝在沙发里睡了。
殊不知他以为睡在床上的小神仙，也恰恰就在这沙发里打盹儿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前因: 虚实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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