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前因: 虚实之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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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回去”并不是真的回酒店，而是开车奔赴剧组片场。
时下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们抵达时剧组已经收工，江边黑黢黢的没有半个人影。穆江刚把车子停稳，毫无征兆的，忽然在车里旁若无人地脱起衣服来。
“喂喂……非礼勿视！”纵是大咧如谷雨，也被穆江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只见这凡人好像衣服烧身似的，外套、衬衫、裤子……一件件利落地扒下来，直把自己扒得只剩一条平角内裤，豪放得好像换了个人，看得谷雨一愣一愣的。
苛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穆江已经自己打开车门，光溜溜地冲进夜色，继而一个猛子直接扎入冰凉的江水里。
“……”谷雨愣了愣，嘴巴一撇：“哎呦你这个凡人真是……烦人死了！”说罢也着穆江跳下车，一个冲刺扑进江水里去了。
江水冰凉冰凉的，谷雨当即打了个寒颤，冻得眼珠子都疼，但还是在浑浊的江水里分辨出穆江的位置，追着他游过去。
入夜水下黑沉，穆江潜下去后并没有游远，而是在脚下一堆人工搭建的钢结构支架里摸索。这片区域是剧组进行水下拍摄的取景地，因为剧中水鬼案有大量的水下戏份，这些支架还有滑轨都是用来固定水下摄像机和照明设备的。谷雨见穆江检查了好一会儿，忽然摸到了一个用来缠绕线缆的转轴，他轻轻拨动转轴，转轴随之灵活转动，就这么互动了片刻，穆江忽然猛然往水面上游去。
“喂……”谷雨吐出一大口气泡，也赶紧追上去。
“发现什么了？”谷雨扒着岸边探出头来，扬声喊住穆江，江水湿冷，他喊完紧跟着就打了个喷嚏。穆江正准备往车里钻，听见这动静，眉头微微一蹙，扭过头去：“你跟着我下水了？”那语气，就像是在评论一件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担心您这小身子骨呗！”谷雨打量着着夜色下穆江比例很好的轮廓，违心地吐槽道：“万一在水里抽筋沉底儿了，我也好想办法救你不是？”
“隔着镜界，你打算怎么救？”穆江挑眉。
“……”谷雨被噎住，当下自己也有些懵。刚刚确实是一着急就跟着跳下去了，还真没细想自己这一跳……好像没什么必要的样子？
“笨蛋。”穆江低声嘟囔了一句，便打开车门钻进车子里，顺手把暖风打开了：“行了，快上车！”
谷雨皱着脸爬上江岸，刚走两步，忽然脚下一栽歪——他自己抽筋了！
“等……”谷雨很没面子地一边掰脚趾头一边朝穆江喊：“等会关车门，我还没上去……”
“……”穆江不语，但那副无奈表情便是已经猜到这小神仙怎么了，他别过脸去，轻轻叹了口气，抓起衬衫开始擦身上的水渍，等了有十几秒，耳畔终于传来小神仙没什么底气的回应：“行了，关门吧……”
车里暖风很足，穆江擦干身体，又用衬衫搓了搓头发，谷雨坐在副驾上，抓着他衬衣的一角，也在做一样的动作，忽然又是一声“阿嚏”，这一回还吸了吸鼻子。紧接着，一盒纸巾就砸到小神仙的脑袋上。
“莽撞……没轻没重的！你砸到神仙的头了，小心扣福报！”谷雨抽出几张纸擦干净鼻涕，却没真心跟穆江生气，语气甚至有些嬉闹和撒娇，穆江没应声，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对不住他了，反正他是伸手去推暖风的扇叶，让暖气对着副驾直吹。
“到底怎么回事，大侦探你快点说说呗！”谷雨刚刚没脱衣服就跳江了，这会儿仗着幻境里不怕“非礼勿视”，索性把湿衣服脱了个精光，蜷缩着团在副驾驶上，用冻得通红的脚丫轻轻踹了穆江一下，而后者正在用极其扭曲的姿势穿着裤子，全然不知某个小神仙正用脚趾头欺负他的肱二头肌。
“我知道凶手是怎么移尸，又不被我察觉的了。”穆江系好裤扣，把漂亮的人鱼线和下腹肌肉全都敛藏了起来，一扭身抓起外套，这一次却没往身上披，反而随手丢去副驾，把幻境里的小神仙砸了个正着，听得耳边“哎！”的一声后面，跟了句气急败坏的“你有完没完！”紧接着又是小小声的一句“谢啦……”
穆江眸色一软，却依旧绷着脸，按部就班启动车子，同时解释道：“用转轴、麻绳还有大号塑料布。”
“嗯？”谷雨发现穆江的身上挺热乎的，仗着幻境不需要“买单”，干脆把冰凉的双脚放在他腰窝那里暖着，并把自己裹在穆江的外套里，歪着头竖耳静听。
“将加粗加长的麻绳绕过转轴，绳子两端拉远至2km外的第一案发现场。尸体用大号塑料布兜住，用麻绳一端将塑料尸袋收口，扎紧前往塑料尸袋里注满空气，当凶手抓住绳子另一端开始收线时，转轴就相当于滑轮，尸袋会被拽离案发现场。而同时尸袋在浮力作用下会低消重力作用，作用在绳子上的只有水流阻力，麻绳不会中途崩断，凶手收线也会省力很多。”
穆江描述这一手法时表情很平静，仿佛移尸的画面就呈现在他面前一样，他只是信口描述罢了。但对于数理化都没学过的谷雨小仙来说，光是理解滑轮、绳索、浮力和重力就很头大，更不要说想象出实际画面……他挠了挠湿漉漉的头皮，从穆江车里翻找出一份巫乡地图，眯着眼睛辨认起“水鬼滩”的位置来。
谷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会儿依旧有些云里雾里，他勉强接受了穆江所谓的运尸方法，但即便这个办法能成，疑点还有很多：“照你这么说，凶手把尸体运回片场了，那塑料袋又是怎么从他身上自行脱落的呢？”
“我猜测，凶手在扎尸袋时，让尸体的头部朝向扎口，双脚对着的位置，用针戳出一条细密孔线。”穆江顿了顿，似是料到谷雨理解不了，语气忽然迟疑了些：“你撕过保鲜袋吗？或者卷纸总用过吧？”
“呃，神界也是与时俱进的好嘛……”谷雨瘪嘴归瘪嘴，但穆江的意思他算是明白了：“你是说尸体在被拽回片场的过程中，自己挣破尸袋，漏了出去？”
“针孔很小很密，一开始不会渗水进来，但随着孔洞被挣大，空气会跑出去导致浮力平衡被破坏，尸袋下沉。如果在这一过程中，尸体挣破尸袋，那就像你说的一样，尸体漏出，尸袋被凶手回收。或者，直至尸体沉落水底时，尸袋也没完全挣破，但凶手只要持续拽动绳索，尸袋就会慢慢从尸体上剥离，从而被回收。”
“可凶手是怎么计算好的？刚好让尸体在片场附近沉落？”
穆江摇了摇头：“我猜凶手并没有计算，他或许只是想隐藏第一现场，而尸体落在片场附近，又被江潮推向岸边……只是巧合。”
“巧合？！”谷雨骤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穆江说出来的词：“你不是说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有必然性，巧合是不存在的吗？”
车子转过一个路口，远远能看见酒店的Logo灯牌，道路两旁也有了路灯，车子里光影明暗，在穆江淡漠的脸上一晃一晃的，显得他的表情神秘莫测：“那就得看这个‘巧合’是物理范畴还是哲学范畴了。”穆江眼中倒映着街灯的光影：“宏观上讲，世界是物质相互作用的产物，所以不该有偶然、意外、巧合。但微观来看，人们受到眼界和自身所限，会有侥幸和运气、也会有错漏和遗憾……一切事件的存在都有其必然性，但所有结果的发生，又像是薛定谔的猫，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意外。”穆江顿了顿，声音渐渐沉下去：“我认为，完美谋杀如果存在，必然是多种‘巧合’相互作用，导致的结果。”
而这种牵强的“巧合”，本该只出现在小说中。
后半句话，被穆江咽回了肚子里。
车子里留下一阵短暂的沉默，谷雨在沉默之中，似乎在细细品味穆江话里的道理。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缓缓提起胳膊，缓缓地，给穆江鼓了几下掌：“妙哉……妙哉……”谷雨幽幽瞥向穆江，忽而炸毛道：“你欺负神仙不懂科学是吧？！”谷雨态度180度大转弯，气哼哼地翻了个白眼：“呿！扯了半天……不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真是的……”他又哼唧了一声，用脚尖戳着穆江的肚子：“装-逼下地狱！”
乍明乍暗间，穆江似是勾了下嘴角，但在此般夜色影绰下，这种难得一见的表情，更像是另一场幻境，谷雨端详着这个凡人侧脸的剪影，虽然腮帮子气鼓鼓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凡人装-逼的时候……其实还挺迷人的？
噫——想什么呢！！！
谷雨猛地打了一串哆嗦，一顿抖弄试图把一身的鸡皮疙瘩甩掉。
这神秘感果然是诛心秘技！连他一个堂堂小仙也险些着了这个凡人的道儿！
谷雨瘪瘪嘴，摆弄着地图坚持不懈地继续质疑：“你看看这地图上，水鬼滩是个冲积出来的小型三角洲，第一案发现场在东滩，”谷雨点了点“三角形”的一条侧边：“片场在西滩西北方向。凶手如果真的用什么滑轮绳索移尸，绳子是怎么在水鬼滩的滩头……”他又点了点“三角形”的顶点：“拐了个弯的？”
穆江忽然一脚刹车，车子在酒店一侧靠边停下，似是能“看到”谷雨摆弄地图的样子，他也拿出地图在副驾上展开，修长的指尖以东滩为顶点，往江水上拉出一条线，继而在江水中某一点转折，又拉回到片场的位置：“记得你在第一案发现场发现的渔船吗？”
“呃……”谷雨苦着脸，哦了一声，颇不想回忆起他之前借渔船去江心找尸坑，不小心成了落水狗的丢人故事，敷衍地支吾了一下，赶紧引着穆江往下说：“所以呢？”
“所以——”穆江指尖来回在两点之间的线段上蹭过：“如果凶手用渔船将尸体运到这一点上，刚好与抛尸地的连线成一条直线，尸体的移动路径就简单多了。”
谷雨盯着地图愣了愣，猛地抬起头，眸子晶亮地看向穆江：“船！”
穆江目视身侧，仿佛在一片虚空中也看见了小神仙兴奋的样子，他点点头，沉声重复：“船。”随即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径直从酒店门口开了过去。
现在，他们就去搜船！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前因: 虚实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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