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前因: 虚实之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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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江说要自首，谷雨只当他是说说罢了，没想到这人还真的说到做到，果然去自首了。他这一出“兵行险招”把人家公安局的警察同志都整懵了，拿着登记簿愣怔了好几秒，才求证性地又问了他一遍：“你说你想干嘛？翻改口供？”
“是，我之前的口供隐瞒了一部分关键内容。”穆江一板一眼地承认道：“我要见韩警官。”
“韩队是市局的，哪是你说见就见的！”
这桩案子是县市联合办案，因为案发时穆江已经回到市区，才会被叫去市局做口供，负责他这部分案情的也才是韩旭。而此刻穆江跑来县分局自首，之前的口供也在这留了档，根本没必要请什么韩队，县刑警队自己就能处理。这会儿穆江已经被带去审讯室，人往审讯椅上一坐，对面负责记录口供的警察一边翻阅记录，一边甩给了他一句：“说说吧！”
穆江手指扣着椅子边，似是有些紧张的样子：“其实，10月1日凌晨3点半到5点，我没在酒店外面抽烟醒酒，我去了另一个地方。”他指尖捏着一只银色耳钉，摸到椅子上拧了螺丝的位置，手指一松，金属椅腿上顷刻多了一根螺丝钉。
“什么地方？”
“江边。”
幻境中，谷雨捏着档案袋的手指一松，牛皮纸袋子啪的掉回办公桌上。
早在进审讯室之前，穆江就按照计划，偷偷将几颗玻璃珠溜着墙边丢掷，而随着玻璃珠溜到指定墙角，整个刑侦大队回型区都在幻境中一比一还原了出来，于是，谷雨也在那个时候和穆江兵分两路，借着刑警调取穆江原始笔录的机会一并混进刑侦办公室，拿到了这起案子的卷宗档案。
此刻，穆江突如其来的坦白打断了谷雨的行动，让他忍不住脱口问出：“这个案子……跟你没关系的，对吧？”
穆江自然不可能回答他，幻境里只有警察的追问声：“你去江边干什么？”
“睹物思人。”
听得穆江低沉一声，谷雨不禁去张望那部分被割裂出来的幻境，隐隐瞧见穆江正垂着眼帘叙述道：“9月30日，是我父母的忌日。”
这一回，谷雨整个神算是彻底僵住了。
但似是要提醒他“正事要紧”，穆江的指尖不轻不重地，在椅子边缘的金属上叩击了几下。继而，向警方继续坦白道：“十年前，我跟随父母去湍水村附近采风。回程路上，车子开过江边时突然失灵，我们失控冲进树林，车头撞在树上，我父母当场死亡。”穆江的声音越发低沉，但指尖叩击节奏却丝毫不乱，让谷雨一时间也迷惑起来，不知这人说得有几分真假。谷雨皱了皱眉，终于又低下头，快速翻阅起刑侦档案。
“找到了！”很快，谷雨抽出许靳的笔录，一目十行地扫下去：“许大明星先后做过两次笔录，第一次的内容与我们查到的基本相符，警方的确也注意到了许靳换备胎的事情，但因为警方检查车子和许靳回酒店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差，车上泥沙痕迹和车里的水渍都被销毁了，所以警方应该并不知道许靳在江边抛锚还烧掉湿衣服的事情。”
按照之前在酒店说好的，不管信息是否重合，档案内容谷雨必须逐字逐句转述给穆江，厚厚一沓案卷，一时半会儿是念不完的，谷雨一边快速提取信息，一边往技术科的方向走：“但第二次做笔录时，许靳提到了30日晚收工后那‘消失的一个半小时’。”谷雨指尖划过潦草字迹：“许靳水土不服，拍戏时皮肤严重过敏，于是，收工后和助理一起开车去村口药店买了抗过敏的药，所以回酒店晚了。”谷雨又翻了翻其他材料：“警方核实过他们交代的那家药店，药店老板证实了许靳的口供，并且监控录到了助理结账的画面，当时的时间是22:00。”虽然刚跟着穆江查了四天案子，谷雨已经对流程轻车熟路，不必穆江费心提醒，他自觉拿记号笔在手心上抄下了药店的地址。
另一边，穆江还在一心二用地录口供。
“当时，我喝了些酒，思念父母，就走去江边散心。”
“具体什么地方？”
“片场东南方向大约1.5-2km，有片由流沙常年冲积而形成的小型三角洲，”穆江说话的功夫，谷雨猛地和什么人撞了个满怀，险些摔倒，而这人却是一脸的官司，风风火火地穿过走廊，下一秒，推门闯进了审讯室。
“韩……旭？”谷雨怔了几秒，忽然想起穆江上午给韩旭匿名发了线索照片，看意思这人收到信息马上就赶过来了，倒是出人意料地上心。
此刻的审讯室中，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个半路杀来的“程咬金”身上，穆江反倒是最不意外的那个，话都没被打断：“村民们管那地方叫水鬼滩，据说从古至今，那片江水里就有水鬼索命，在那里溺死村民无数。”
“胡说八道什么呢！”负责审讯的警察有些不耐烦，但韩旭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韩队……”警察有些迟疑地看过去，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满脑子的蹊跷。
他们这位市局领导确实下午就赶过来了，说是收到线报，有人在第一现场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了掩埋的可疑焚烧物。分局刑侦二队当即出警，跟着去搜查线索，六点多刚收队回来。倒也是邪了门了，这么巧嫌疑人来翻供，一上来点名要找的就是韩队……
“让他说完。”韩旭很是不见外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二郎腿翘上来，俨然把分局的审讯室当作了自己的地盘，韩大队长挑挑眉：“继续。”
谷雨本来都站直了想听下去，偏偏那恼人的扣击声又催促起来，他撇了撇嘴角，从档案里又一番扒拉，继而抽出了几张其他证人的口供，逐一读给穆江听：“原来冯思淼那边我们漏了一个线索，1日凌晨他离开宾馆，是接了前台转来的电话，手机号是个外地号码，没登记机主姓名。”谷雨快速翻阅材料，又在手心抄下一串电话号码：“还有，冯思淼私下里喜欢赌钱，欠了一屁股外债，缺钱的很！”
把口供部分都看完，谷雨又抽出冯思淼的尸检报告：“发现尸体的时间是10月1日凌晨6:00，是捕鱼回来的村民报的案，经法医鉴定，冯思淼死于干性溺水，是落水后身体应激反应过度导致的心脏猝死，推断死亡时间在10月1日凌晨……”谷雨愣了愣：“3:30-4:00之间？”
穆江的猜测和尸检报告一致，那就说明……许靳真的没有作案时间？！
“湍水村也叫吴家村，原住民同宗同源，村口吴氏宗祠里，为溺亡人独设神龛，厅堂里供奉水龙王以庇佑。”谷雨讶异的功夫，穆江说出的内容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他本该对警方坦白交代自己的行迹，却不知怎么就讲成了古村的风俗历史，也不知他是从哪听来的，还讲得头头是道：“冯思淼的死法，在湍水村并不罕见，尸体脚踝上的血印，按村里人的说法，是水鬼选中替死鬼之后留下的爪印子。”
穆江顿了顿，忽然嘲讽似的一笑：“这个故事，六年前我就听烂了。因为，这就是我那部小说的灵感来源。”
韩旭冷眼瞠向穆江，两人目光交错间，你来我往的，好似有火花飞溅，韩旭单手揣兜，紧捏着一根早被自己揉软了的香烟，眼睛微微眯起来：“嗯，接着说。”
“湍水村，水鬼滩，吴氏宗祠……我的确曾在官方访问里亲口承认过，这些都是《水鬼案》的原型。不止如此，网剧开拍前的选址，导演也是尊重了我的意见。一个月前，我们来湍水村取景，当时就定下了江边的拍摄地。”穆江冷着一张脸，和对面的韩大队长俩人，好似两尊铸铁罗刹，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对彼此都没半分好脸色，说话更是不客气：“开机第二天，水鬼案被复刻，而作为小说作者，我非但没有不在场证明，当晚还在案发地点附近活动了好几个小时，行迹的确可疑。”
韩旭指头一紧，兀自把烟卷捏折了，他眉毛竖起：“穆江，你什么意思？真心自首还是成心挑衅呢！”
这位韩队长中气十足，概是犯人审得多了，声如洪钟气吞山河的，谷雨本就因穆江的自白有些吓到，现在被韩旭这么一吼，身上猛一激灵，过多的信息来不及咀嚼，被他强行咽下，胃里一阵消化不良般的难受。
“穆江你可真行……这么多内情你半个字都不跟我提的？不仗义！”谷雨嘴上吐槽，却也知道轻重缓急，没真计较什么。
那些事情，穆江之前不提大概是真的不愿回忆，而现在提起来，那是不得不找个争取时间的托词。毕竟，墙角丢几颗玻璃珠子根本不是什么稳妥的法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保洁大姨一收拾，档案室和技术科谷雨就都进不去了。眼下为了调穆江的笔录，整套档案都从档案室被调取出来，其实是最佳的窃取信息时间，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眼看着就要走到技术科了，但一张材料让谷雨忽然脚下一滞：“警方在冯思淼死亡当天12:00就发现了浮尸，也因此确认了第一案发现场和水下的暗漩涡结构，但是……”谷雨骤然捏紧纸页：“法医鉴定浮尸的死亡时间在一个月之前……不会刚好是你和导演来取景的时候吧？！”
穆江不与他交流，只轻轻扣击两下椅腿，不急不缓，不紧不慢，似是安抚他放心，话头一转，便又与韩队周旋起来：“但就凭这点巧合，也说明不了什么吧？我其实很纳闷，为什么偏偏……韩队你那么怀疑我？而且为了查我，颇有点不择手段了！”穆江眼色一暗，忽而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害怕啊！所以必须来自证一下。”
“不择手段？”韩旭咬牙：“请注意一下你的措词！”
谷雨应声在幻境里打了个寒颤，当即提防地朝着韩旭看过去，只见得韩队长头上萦绕着一团黑气，那是极重的煞气：“你有点分寸，”谷雨皱紧眉：“别惹毛了那个姓韩的！他煞气太重，不是什么好人！”说话间，他人已经冲进技术科，科室里统共也没几个干活儿的，这会儿竟然全都围在一张实验台前，谷雨几步凑上前去，脑袋挤进去一巴望，忽然后脊梁骨一凛，被眼前那错落摆放的残缺白骨晃得直发晕。
“穆江，你跟姓韩的说话千万谨慎点……”谷雨心存忐忑地低喃道：“警方应该已经发现尸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前因: 虚实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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