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煌灼

16、皇家血脉

　　十六章

　　大禹的宫城金瓦红墙，历经数代大禹帝皇的修缮，气势雄浑。寿康宫坐落皇宫西侧，是太后梁氏的居所。

　　梁太后的心腹孙太监总是表情肃穆，一张脸上有深刻的川字纹和法令纹。他手持一柄白玉柄的拂尘，带着两个小太监，极为恭敬地在寿康宫外等候着。宋承从双马銮驾上踏下，孙太监上前一步，语气冷硬鞠躬道：“小殿下，娘娘正在宫中等着您。”

　　宋承俊朗的面容隐隐透着苍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看也不看孙太监，径直走进寿康宫。何有福跟在宋承身后，略带谄媚地拍孙太监的马屁：“小的今个儿一早起来就听见枝头上喜鹊儿叫，有喜事儿，原来是要见到孙公公啊！一晃几日不见，孙公公气色又见好，到底是怎生保养的，您可得好好和小的说道说道！”

　　孙太监是梁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梁太后信重他，可以说寿康宫的上上下下都看孙太监的面子。孙太监面上肃穆不通人情，但实际上，却有个不大不小的癖好——他生的较黑，却格外爱惜自己的一身皮肉，平素百般搜罗各种护肤偏方膏药，只为了减少脸上的皱纹，一张脸和一双手，都被他保养的十分细嫩。

　　何有福这一通奉承着实是粗糙直白但骚到了痒处，孙公公面具般的脸也露了笑纹：“哪里，哪里。何公公跟在小王爷身边也辛苦了。”

　　何有福忙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小王爷平素就爱在工坊里倒腾些木料，刻刻凿凿的，哪儿也不去，小的日子松闲着呢！”

　　孙太监不紧不慢地笑了笑：“有你精心伺候着小王爷，太后娘娘也放心。”

　　“小的必是尽心尽力的，太后娘娘那处，还要孙公公多提携、提携。”何有福左右看看，将一个坠手的小锦囊巧妙地塞进了孙太监的手心，孙太监捏了捏，嘴角边露了丝笑纹，不动声色地收到了袖子里。

　　偏殿里，梁太后在锦绣堆的暖炕上坐着，身前身后六个宫女低眉顺眼地精心伺候着捶背、捏骨。梁太后是先敬元帝的继后，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如同三十多岁。宋承走进殿里，梁太后忙挥退了宫女们，欣喜地拉着宋承坐下：“皇儿回宫了，在工坊里玩得可好，又做了什么新鲜东西？”

　　“嗯，做了个木头的鸟笼。”宋承回答着，还用手比了比：“大约是这么大。”

　　偏殿里伺候的宫人们听了多是心里暗暗不屑，虽然这是个真真的小王爷，但也只是个不务正业、还有些呆傻的小王爷罢了，放着大把的正事不干，天天只知道倒腾些卑贱的手艺活儿，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平日里宫人们对宋承伺候的就不经心，宋承也从来不说，越发让宫人们不把宋承放在眼里。

　　梁太后听了宋承的回答，心里有些不悦，但她只是抚了抚宋承的面容，和颜悦色地说道：“皇儿喜欢就好。只是那些玩意儿，玩玩也就是了，皇儿，也不小了，你的心思还是要放在正事上。母后知道你是个聪明会想的，平日里，要多和京城里各家的公子们来往，处好关系，这对你才有利，知不知道？”

　　宋承往后退了退，躲开了梁太后精心染着红色、带着黄金镶宝石指套的手指。他的一张脸生的俊俏，长眉星目，然而一双黑黑的眼睛却显得呆滞，他的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他说：“ 我不喜欢人多。”

　　“你可是我的儿子，大禹的小王爷，做事怎能随着性子来！”梁太后忽的冷了面色，三寸长的指套抓着宋承的肩膀，低声呵斥道：“皇儿，你得知道你是谁！你是母后的儿子，你是先帝最疼爱的幼子，你是皇家最嫡支的血脉！母后千辛万苦生下了你，护着你长到这么大，又为了你百般筹谋，可不是为了让你整日里去倒腾那些贱活的！”

　　梁太后疾言厉色地呵斥，宋承却依旧是十分的面无表情，就那么坐在那里，像个什么都听不懂的傻子。梁太后看着宋承，心里涌出了一股极端的厌恶，就是这么个傻子，她养了十六年！她一把扫落了摆放着雨过天青盏和红漆果盘的螺钿雕花炕桌，尖声利斥道：“我皇儿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怎么还是这呆傻样子！皇儿，你说话！”

　　半弯腰立在廊柱边的孙太监忙上前两步，瞄了宋承一眼，低声细语说道：“太后娘娘请息怒。先前几位院使、院判会诊，都说小王爷是见好了的，许是反应上还慢了些，但陆续再将养一段时日，必是能与常人无异的。”他轻轻地扶着梁太后的手臂，“太后娘娘，不论如何，您只有小王爷，小王爷也只有您啊！”

　　宋承问：“母后为何生怒？”

　　“皇儿，母后不是发你的脾气，只是情急了。”梁太后长叹一口气，回转身，握着宋承的手腕垂泪：“皇儿，你可知这深宫中步步都是危机，我们两母子的身边群狼环伺，只等着把我们一口一口吞吃了，若是我们母子俩什么也不做，怕是最后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她死死地掐着宋承的手腕，一双眼睛凌厉地盯着他，“所以，皇儿你一定要听话！大皇子与你同岁，你可知他刻意经营，如今在前朝已经有了些势力？若是什么都不做，你身为王爷，很快就要出宫建府、大婚，到那时，你再要进宫，就难了！”

　　梁太后压低声音，“皇儿，大皇子不过是个嫔生子，而你，是皇后生的嫡子。你可知卢真仙大人亲眼看过你，他说，你身上的龙气比大皇子更浓，你才是先帝最嫡支的血脉！”——也即是，比大皇子更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人！

　　地位尊崇的后宫妇人死死抓着自己的手，竟一时无法挣脱开。宋承面无表情地看向梁太后，无数虚线悄然出现，将这个因为表情凌厉扭曲、而显得格外面目狰狞的女人虚虚切割成无数小块，随后函数们自动搭建出了虚拟模型。

　　头又疼得好似要裂开了，宋承面色一变，按住了额角，梁太后看他痛苦的样子，忙喊宫人：“快把温在厨下的甜酿送上来！”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送上来一盏甜酿，略带青色的汤汁，混着几枚精巧可爱的乳白色酒圆子，盛在描金边绘五彩花鸟纹的精致茶盏里，梁太后哄道：“皇儿快把甜酿饮了，头很快就不疼了！”

　　宋承幽黑的眼眸里闪过阴郁，慢慢地问：“母后，这是什么？”

　　“这是你惯爱用的青醴酒酿丸子。”梁太后顿脚道：“这十几年你最爱吃的就是这道甜汤，这是母后问了仙师，专配来与你养身子骨用的，莫不是你又忘了？母后盼了十几年，才盼得皇儿好起来，难不成还会害自己的亲儿子！”

　　宋承推开茶盏，说：“今日不吃。”

　　梁太后顿了顿，仔细看了看宋承的表情，笑道：“皇儿今日怎的不想吃了？可是想换换别的口味。”

　　宋承点点头：“嗯。总是头疼，也不见好。不吃了。”

　　梁太后笑着道：“皇儿不爱吃，那就不吃。那今日陪母后用膳罢。母后知道皇儿嫌宫中乏味，回头就还是让你出宫玩好不好？听说这两日平川那里又开赏春宴了，皇儿也去玩玩罢。若是有看中的哪家闺秀，母后就下旨要来做个侧妃陪你玩，好不好。”完全是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嗯。”

　　梁太后留宋承在偏殿里用了饭，看着宋承下去歇息。

　　孙太监弯腰低声禀告：“娘娘，药都添在菜式里，小王爷用了。”

　　梁太后脸色阴沉地吩咐孙太监：“叫何有福来，我要听听王爷这几日都做了什么，他是我的皇儿，才好了几日，可不能叫谁弄得野了心，不听话了！”

　　“是，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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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会更新2w，大概有7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