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录》玉拂渊

13、暮歌山

　　一行四人，已经伤了两个，剩下一位天君和一个儒仙，如仙魔大战时候的荒夷和宋介，合该是非常厉害的一个组合，然而飞光跟八荒却不是，飞光的修为太低了，儒仙到了天君阶简单的自保是不成问题的，可是飞光别说天君，连上仙她都不是，甚至她此时的仙君修为都是丹药提上来的，别说让飞光给八荒以辅助了，八荒此时正在担忧怎么能护住飞光呢，那逃逸的分魂跟了几人这么久，不可能没有看出飞光的修为，若再袭来，难说不会先对没什么抵抗之力的飞光下手。

　　几人也不敢再散开，饶是八荒，带着两个已与凡人无异的上仙和一个小儒仙此时也不敢大意了，八角和无灵紧紧站在一处，八荒将灵力外放护住他们，飞光则走在八荒旁边，不时的从荷包里掏出一些丹药给八荒以灵力续持。

　　八荒瞥了瞥飞光腰间的小荷包，“你这里头倒是藏了不少好东西，这些丹药都是你练的？”

　　飞光的脸红了一红，“不是，是人家给我的。”

　　八荒一点也不意外的点点头，“若是你能练得出这样的丹药，我们可以横行这暮歌山。”

　　一个天君，尤其是纯战仙的天君，带着一个相当的儒仙，其战力可是成倍数增长。

　　飞光撇撇嘴没有再说话，心里想着回去以后还得要加紧修炼才行，这才第一趟出来就显出修为低的坏处了。

　　行走间几人都听到了有水流的声音，无灵跟其师虚谷战天君一样修的是五行，听到水流自然高兴，便道：“我们可要循水源而去？”

　　自打歌声停了以后，这山林间静得就有些诡秘，此时能听到别的声音几人都松了口气，可不想再偏离了这打破寂静的声音，当下便一致认同。

　　不多时，几人来到了水源之地，是一道细细的河流，差不多只有一个人三四跨的宽度，不是死水，河里的水在缓缓的流动，只是山林太黑，竟然一点水光也看不到，要不是有声音，肉眼几乎看不见这里有这么一道河。

　　八角舒了口气，“这下起码可以分得出哪边是山上哪边是山下了。”

　　无灵也道：“不错，这暮歌山着实不对劲，我看我们还是先顺着这河下山去，不过也不要靠得太近，谁也不知道水下面有没有古怪，我们借个方向就好。”

　　八荒倒是有心在此地探个究竟，可是也觉得先把其他三个人送出去的好，打算回头自己单独再进来查看，不必顾着别人的安危的话，他自己是战是遁都不妨事。

　　飞光也没有异议，眼下的情况，她自然知道自己是拖后腿的，跟在荒夷门的时候比起来，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也不怪长老们都不喜欢她，飞光多少有些懊恼，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闷闷的一路踢着脚下的石子。

　　这暮歌山的地形实在怪异，若不是顺着河流的方向，单看地势还真是分不清哪头是山上哪头是山下。

　　飞光一脚踢中了一颗圆圆的石头，不小心使的力气大了些，石头被踢出去老远，片刻后石头又滚了回来。

　　飞光站住了脚，脚下踩着那颗石头。

　　旁边的八荒便也停了下来，“怎么了飞光？”

　　“不对，我们不是在下山。”飞光道。

　　八角跟无灵也转了回来，八角现在灵觉已无，唯恐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异象，闻言立马问道：“我们顺流而下，当是没有错的，飞光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飞光看了看几人，脚下碾了碾那圆圆的石头，一脚又将它踢飞了出去，不肖一会，石头又滚了回来，静静的立在飞光脚边，“我们这是在上山，这条河怕是跟那只被附身的地犼兽一样，在给我们带路呢。”

　　几人看着飞光脚边的那颗石头，面色都有些凝重。

　　无灵最先反应过来，“我来探探这水灵。”

　　飞光一把将他拉住，“无灵上仙不可，你已经两次受伤，再不可动用灵力，否则就要伤到根基了。”

　　无灵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欣喜，看了飞光半天才轻轻将飞光的手拂开，“放心吧，我不问灵，只不过取些河水查看一下，河水逆流乃是逆天地法则而行，这里只有我擅此道，只是我灵力受损，也不知道能不能探出一二。”

　　言罢无灵走到河边，未敢靠得太近，河水逆流，不知道水里会有什么不可知的危险，是以在稍远的地方无灵就停了下来，举手掐了个决，并了两指往河中一点，便有一道细细的水柱被汲了上来，落在了无灵的另一只手心之上。

　　无灵不愧是虚谷战天君高徒，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飞光觉得她儒雅的像是个凡间的书生。

　　无灵窝着手心把汲上来的河水拿到眼前细看，却忽然脸色大变，“这……这不是水啊，这是……啊！”

　　随着一声惨叫，无灵轰然倒地。

　　变故横生，几人不过离得无灵几步之遥，立马围过来，却见无灵已经不省人事，面上被一片黑色笼罩，细看去这片黑色似乎还在流动，再看无灵方才接水的那只手，依旧是半握着朝上，似乎还停留在变故发生之前，可是手里的水却已经不见了。

　　飞光满面担忧，蹲下/身来欲细查看。

　　“不可！”

　　这边八荒话音未落，无灵脸上的那一团黑色忽地怦然而出，直朝着飞光面门袭去，八荒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团黑色就已经嵌入了飞光的天灵之中。

　　八荒立即出掌，毫不犹豫的以灵力逼向飞光的天灵，企图逼出那团黑色的不明之物。

　　飞光被这一掌逼的脸色发白，却不闪不避，“刚刚那是什么？”

　　然而八荒这一掌下去却是无果，进入飞光天灵的那团黑色并没有被逼出来，却也没有像之前无灵那样显在面上，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再仔细问了飞光，也没觉得有哪里不适。

　　这下连八荒的脸都沉了下来，立下一道灵力壁墙挡在几人面前，而后扬手汲了一孜河水上岸，这回飞光和八角立时看过去，这哪里是河水，分明是浓郁得看不出是何物的黑色浓浆，怪道之前这河里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水光，原来里头的东西本就是漆黑的。

　　“这是什么？”飞光往前凑了凑，“是不是刚刚无灵脸上的东西？”

　　八荒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好强的魔性。”

　　闻言飞光立时跳离得更远，“这是魔物？”

　　“魔性极强，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一条河里都是这个，还会发出袭击，幸好我们方才没有贴着河边走。”

　　“应当……应当不是主动袭击，是我们先动了它，它才会袭击。”却是无灵悠悠转醒了。

　　飞光立马上前查看，除了更虚弱了一些，无灵并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八角有些担忧的看着飞光，“刚才那东西分明朝你去了，你当真没有什么不适？”

　　飞光摇了摇头，扶着无灵到一棵数旁坐下，看了眼那边以灵力在催榨刚刚弄上来的那团东西的八荒，冲八角道：“上仙你去帮八荒天君吧，以你栖霞上仙之识或许能帮上些忙，我怕是帮不了什么，就留在这里照顾无灵上仙。”

　　其时已近子时，这片树林里除了那条小河里的流动之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可是之前听来还悦耳的声音此时却变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魔物，早在仙魔大战以后就绝迹了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飞光尝试着给无灵输送一些灵气，想让他能恢复得快些，再遇到危险哪怕多一点还手之力也是好的。

　　无灵虚弱的倚着树，“飞光仙君，先不忙这个，我好像有些记起来之前问灵木灵的时候问出的东西了……”

　　“当真？问出的是什么？”

　　“只是隐约记起来一些，飞光仙君帮忙理理看罢。”

　　“我所知怕是不多，我们先看看，还有理不清的，等会再问问八荒天君和八角上仙。”

　　无灵点头，拧眉思索起来。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飞光跟着记道：“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飞光干脆闭上了眼睛，再跟着记：“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名象,是谓惚恍。”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名象,是谓惚恍。”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飞光一句一句的跟着记下来，渐渐有一种天旋地转之感，疑惑地睁开眼睛的望向无灵：“无灵上仙，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无灵紧闭着双目，似乎没有听见飞光说话。

　　飞光心下一沉，唯恐无灵是又出了什么岔子，忙渡了口灵气过去，“无灵上仙，你可能听得见我说话？”

　　无灵双目倏地睁开，然而眼神却变得邪戾而狂獗，吊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飞光，“我当然听得见你说话，现在只有我能听得见你说话，飞光仙君。”

　　飞光被他阴森森的语气弄得浑身寒毛直竖，“你不是无灵上仙，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你又打不过我。”

　　“你也太大胆了，你以为你敌得过八荒天君？”

　　“他？呵，打得过如何，打不过又如何，你以为他还能来救你？天君又怎么样，什么战仙，不过是个莽夫。”

　　听他话里的意思仿佛八荒天君赶不过来，可是明明只是咫尺之遥，飞光转身就冲着八荒和八角那边大喊道：“八荒天君！八角上仙！”

　　“无灵”也不拦她，就站在一旁看着，发出桀桀怪笑。

　　“这是……结界？你究竟是什么修为，竟然能布下躲过天君之眼的结界？”

　　“看来我猜的不错，你这小仙君，修为虽然最不济，知道的东西怕却是顶多的，见识倒不少。”

　　“你既然知道我修为最是不济，何苦框了我进结界来？”

　　“笑话，我本体不在，把那个天君框进结界里来岂不是找打，再说，你实在太碍事了，魔气魔浆都奈何不了你，还会布阵，留着你不知道你还要作什么怪，我只能先把你弄走，免得你再碍手碍脚。”

　　这边说着话，天上突然狂风大作，树上的树叶倏倏落下，而后落叶被风卷起了一个个旋涡，飞光被吹的睁不开眼睛，好半天风才停下来，飞光再去看，那些树叶竟然化作了两个绿色的人形，飞光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大步朝着飞光跑过来。

　　飞光吓得不轻，爬起身就要跑，却晚了一步，被这两个树叶人一前一后的拦住，然后架着飞光的两只胳膊就往西北方向跑去。

　　两个树叶人的速度极快，飞光几乎是脚不离地的被拎着，眼看着就要撞上一棵几人抱的大树，原来是要生生撞死我，飞光这么想着，索性紧紧闭上了眼睛，两个树叶人也的确没有避开这棵大树，然而撞上去之后飞光却也没有血溅当场，两个树叶人竟然就这么带着飞光撞进了这大树杆里面。

　　飞光似乎嗅到了一阵腥臭的味道，睁开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比之前在密林里面还要黑，连眼前是什么也看不见，飞光好歹也是个仙君，完全目不能视之地只怕绝非等闲，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进了这树干里面以后两个树叶人的速度似乎也越来越快了起来，飞光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大约过了有一刻钟，树叶人终于停了下来，一齐放下了飞光，而后就地又散作了两堆落叶。

　　飞光终于可以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