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录》玉拂渊

11、暮歌山

　　飞光颇为头疼的不想再理它，可这暮歌山之中处处诡异，飞光甚至感觉他们是被人盯着的，仿佛周围有许多眼睛在暗处看着他们，而眼下除了眼前这只地犼外他们别无线索，只能先哄了这只地犼带他们去找它的主人，不论最后找到的是不是这暮歌山真正的幕后之人，总也是个可以对话的。

　　飞光好说歹说的哄了半天，又被蹭了一手的眼泪，地犼兽才抽抽噎噎的开始带路，它只愿意挨着飞光走，是以只能飞光走在最前头，八荒随后，八角的手受了伤自然不能断后，无灵皱着眉看了飞光和地犼兽一眼，落后了一截才跟上来。

　　几人落下的地方只是个小小的空地，几步就走了出来，而后也就陷入了丛丛密林之中，地犼身量小，也不管有没有路可走，只一门心思往里钻，要不是还挂念着飞光时不时停下来等上一会，怕是早就将几人甩开。

　　密林越来越深，地犼一直在到处乱钻，飞光已经不知道他们是在往山下走还是往山上走，渐渐飞光开始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激烈，似乎是在被召唤，在慢慢苏醒，伴随而来的是飞光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愉悦之感，如倦鸟归林般的舒畅。

　　可是飞光突然想起来，和她的舒畅相反，无灵和八角从一开始就是很排斥这里的气息的，她此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么他们……

　　飞光立马停了下来，回头去看离得近的八角，果然八角的脸已经涨的通红，面上十分痛苦的模样，想来已经忍了很久。

　　“看来地犼兽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些，我怕是不止一只手不能用灵力了。”八角看已经被飞光发现，吃力地道。

　　无灵闻声也瞬移了过来，“不止是地犼兽的原因，我的灵力也越来越混乱，怕是这里的灵气不对。”

　　“不，”八角苦笑着摇头，“我体内的灵力已经不乱了。”

　　“怎么说？”

　　“我已经一点灵力也没有了。”八角说罢伸出了那只受伤的手来，仿佛是被点燃的枯柴冷寂前的最后一丝热量在消散，八角最后的一点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受伤的伤口中溢出，再看八角的周身，果然是一点仙力也看不出来了，举手投足直接也沉重了许多，简直与一个凡人无异。

　　“我倒是有些相信这地犼兽是望天吼的远亲了。”

　　可惜没人有心去理会八角的打趣。

　　无灵稍稍运转灵力，纵身一跃，破开厚厚的林叶冲了出去，差不多一刻钟后，千尺之外落下了一个身影，正是刚刚出去的无灵。

　　无灵愕然看了看自己与其他人的距离，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密林，神情间满是凝重。

　　“无灵上仙，你在上面可是发现了什么？”

　　“莫动。”无灵抬手制止住要往自己这边来的飞光，自己举步朝飞光那边走去，待自己离开后还有一个无灵留在原处，却是无灵打出的一道幻影分/身。

　　无灵这次没有瞬移，一步步的往自己原来的位置走过去，一直走到他飞出密林之前一分不差的位置，以原来的姿势站好后，方才开口道：“这里有些古怪，我方才自此到树林上方只是原地查看，丝毫没有挪动，可落下之后却到了那里。”

　　“差了一千三百一十四尺。”那边无灵的幻影道。

　　“我滞空之时并未感觉到被外力催动，想来你们在下面也一样，如此一来，究竟是谁动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便是几人仙人之躯，在这浓密的树林里可视也不过千尺，也就是差不多能看到无灵的幻影那么远，除了不远处又停下来等飞光的地犼兽那双碧绿的瞳发出的幽幽的光，整个树林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一丝别的光亮。

　　飞光感觉眼下的情形有点熟悉，她有一次从荒夷门偷跑出去无意被困在了一个树林迷阵之中，在里面被困了整整半年，半年里除了她自己她没有看到一个活物，每个夜晚她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密林，幽黑幽黑的，甚至有点绝望，那时她每天想的就是哪怕有一个人能在旁边跟她说一句话，是最不喜欢她的炎修长老也行……

　　而现在，飞光看了看一直很沉着的八荒天君、虽然有点严肃却也不见颓色的无灵，还有丝毫不以灵力尽失为意的八角，仿佛瞬间多了许多勇气，这回起码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而且仔细看来，现在的这个密林跟困住她的那个也是不一样的，“这里没有迷阵。”

　　“何以见得？”无灵奇道，“我方才便是怀疑这里被人布了阵。”

　　“既然飞光仙君说这里没有布阵便就是没有了。”却是久不曾开口的八荒天君忽然道。

　　无灵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来看看到底是天上的被移动了，还是地上的被移动了。”

　　飞光看八角的灵力散尽之后精神反倒比之前好了多少放下心来，点点头也道：“八角上仙就留在地上吧，我滞空。”

　　说罢飞光跃到半空，期间刻意避免与任何枝叶接触。

　　一刻钟之后飞光回到地上，几人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化。

　　“不对，不是地面与空中的原因，作怪的怕是这树林。”八荒天君面无表情的说完，突然抬手朝上发力，只听得“唰”的一声，几人头顶的这一片树林的枝叶瞬间就被轰飞了出去，漏出一大片空处。

　　几人决定重新再试一次，依旧是没有灵力的八角留在地上，飞光也在方才的地方滞空，无灵、八荒依次往上，无灵差不多停在之前树叶最茂密的高度，八荒悬于树林之外。

　　整座山依旧寂静无声，飞光想到八角现在无法使用灵力，往下打出了三道残影围在了八角周围，八角朝她感激一笑。

　　快要半刻钟的时候，突然有了动静，众人屏息，五觉全开，可是看到的情景却是让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方才八荒天君以掌力轰开的那片枝叶，正一点点在众人的眼前生长，抽枝、发芽、成长，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可是这一切都是在瞬息完成的，几乎只是眨眼之间，这片秃掉的树林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繁茂，无灵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被这密密的枝叶拥挤。

　　如此一来八荒天君依然是被树林隔在了外面，众人不得不先回到地上，八角和飞光、无灵自然没什么异常，可是八荒天君落在了千尺之外。

　　几人的神色不由都凝重了起来。

　　八荒也如同方才无灵那样量了距离，“一千三百一十四尺。”

　　“一模一样的距离，倒真的像是被布了阵，可是这里的确没有阵法的痕迹。”飞光沉吟着又跃到了半空中仔细看了看，突然脸色一变，“不对，这树林不是重新长出来的，分明还是之前的那个。”

　　“不可能，我之掌力，莫说是区区古木，便是万年树妖也能震的灰飞烟灭。”

　　“可是我第一回滞空在这里留下的印记还在，刚刚这根树枝都被你打没了。”

　　无灵依着飞光所指一看，果然有一处不久的划痕，“若是重新生长的，如家师那般战天君之修，修得新生之灵也可为之，可如果真是复原了灰飞烟灭的东西，怕是师尊也做不到，除非……这些树不是活物！”

　　飞光愕然，“枝叶尚新，这些树自然是活物。”

　　“那便让我来问一问，你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无灵忽然神色一变，片刻之间灵力大放，整个人都浮到了半空，长发无风自动。

　　“五行之尊，但尊木灵！”

　　“木长万物，众生尊木！”

　　“木灵之下，仙凡无德！”

　　“木灵！现！”

　　随着无灵最后一声落下，树林之中忽然一阵波动，一股股纯净的木灵无声朝无灵涌了过去，数量之多，涌动间甚至带起了阵阵的微风。

　　飞光面色古怪的朝八角靠了靠，“无灵上仙……这是把木灵骗出来的吧？”

　　“嘘，”八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木起了脸，“虚谷战天君的五行之术九域四野独一无二，无灵上仙尽得真传，自然是名师高徒，这应该是虚谷战天君五行乍灵术之一的‘木行乍灵术’。”

　　那边的无灵于半空盘坐，双目紧闭，飞光修为不深，只是偶尔能感觉到有些神识波动，想来是无灵正在问灵。

　　问灵是修仙者几乎都会的术法，不过问灵功法也有级别高低之分，普通的问灵术只能问比自己修为低很多的灵者，而且还很容易遭到反噬，功法越高可问之灵的级别也越高，而且问灵术通常是不能逼灵者离开载体的，这很容易被灵者抵触而导致问灵失败，而如眼下无灵这般，硬生生把这么多木灵引出来再一齐招去问灵的，可谓是既霸道又猖狂，之前听了一些传言还以为虚谷战天君是一个淡然无欲的老仙修，不曾想其功法却是这样的狂放，而且飞光听得无灵所念声声术语，不是正统的功德之辞，明明是在诱骗这些木灵。

　　不过话说回来，虚谷战天君的功法也当真是厉害的紧，无灵问灵之前丝毫未见怯意，想来并不惧木灵的级别和数量，既有木行，自然也有其他四行，单是这一手五行乍灵术，虚谷战天君的修为已经是深不可测。

　　飞光不无羡慕的看着无灵，想来无灵的天赋也是极好的了，不像她，荒夷和宋介都有一身的好本事，她却什么也学不好。

　　正胡思乱想间，飞光忽然发现无灵面色一白，不等几人反应，无灵“噗”的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从半空之中直直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