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金面佛

17、闯入者

　　1、举报电话
　　郭伟值夜班时接到了一通举报电话：新华家园某别墅有人聚众吸du yin乱。
　　子夜时分，普通上班族早已沉沉入睡，被点名的独栋别墅却是灯火通明，门口还站着五大三粗的保镖戒备。郭伟带队悄悄潜入，没费多少工夫就将保镖拿下，而后破门而入。灯火暧昧如鬼影闪烁，酒池肉林，别墅里到处是癫狂的舞者和赤身裸体的红男绿女。
　　“警察临检，统统抱头到墙边蹲下！”
　　别墅大灯打开了，明亮的灯光下，郭伟讶然地发现其中面色绯红□□的年轻女人是时下风头最劲的清纯玉女小天后白莹。现场一片骚乱，有人发出惊叫，还有人试图突围逃跑。
　　“警察，是警察来了。”惊慌失措下，有人尖叫着往外面冲击失败后，扭头朝楼上跑。警察分兵奔赴别墅各处控制场面，郭伟跟同事迅速追上企图逃跑者，在三楼的拐角处将人控制住了。
　　“别动，老实呆着！”
　　“砰！”突然楼上传来玻璃碎裂声，不好！有人要跳窗而逃。郭伟与同事对望一眼，赶紧奔上楼去。房门紧锁，郭伟硬生生将门踹开后还没来得及查看，下面就传来惊呼：“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房间里一目了然，不见人影。碎裂的玻璃洒在地毯上，丢弃在地的注射器针头上还沾着血迹。郭伟从破了个大洞的窗户往外看，黑黝黝的夜色中，隐约可以看见倒在地面上的男人。
　　惨白的路灯下，一位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后脑勺着地，殷红的鲜血从染成黄色的头发后慢慢渗出。
　　“天啦！死了！”
　　一连串的快门声，举着相机的男人满脸亢奋，嘴里喋喋不休：“大新闻！大新闻！白莹吸du yin乱，郝峰跳窗身亡。头条，绝对的头条！”
　　郭伟皱起了眉，哪里来的记者，这是办案现场！警察赶紧将现场围住，那人还不甘心地跳脚，想要拍下角度更好的照片。救护车很快赶到，坠楼男子尚有一口气在，被扣上了氧气面罩抬上车去。而那个记者也趁机溜了。
　　别墅里的人在鲜血淋漓的视觉冲击下老实起来，警方很快将人数清点完毕，押着嫌疑人一个个上警车。快要结束时，郭伟愣了一下，看着熟悉的面孔失声道：“是你，队长。”
　　这人是郭伟当特种兵时的队长陈林，当年郭伟可算的上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郭伟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如果不是陈林舍命相救就直接牺牲了。退伍后，两人都进了警察系统。不同的是，两年前郭伟因为不满意上面提拔时偏袒有背景的对手，愤而辞职，改行做生意去了。此后郭伟就一直没见过陈林。
　　陈林也是微微一怔，笑着点了点头：“小郭子，想不到咱俩居然在这里碰上。”
　　郭伟兴奋起来，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准要扑上去锤队长两拳，怎么一辞职就了无音讯了。他刚想问陈林怎么会在这里，联络器响了，跟车的同事告诉他：郝峰没能坚持到医院，在救护车上就断了气。
　　尸检报告显示，郝峰生前注射du pin过量，后脑着地时脑干受损，呼吸中枢抑制，死亡原因是呼吸衰竭。
　　案情急转直下。
　　郝峰是个过气音乐人，上世纪九十年代曾经红极一时，现在就靠着几首旧歌商演走穴混饭吃。这么个抑郁不得志的三流明星居然也能住得起这么一栋豪宅。这次xing ai du pin派对也是他组织的，现场所有du pin都由他免费提供的。这个男人之所以能这么豪气，是因为他的另一个身份，他是圈里隐藏颇深的掮客，半数以上上档次的淫媒饭局都是他组织的。
　　经济组的同事恨不得将刑警队上下抽筋剥皮，他们已经盯了这个郝峰足小半年，就等着收网顺藤摸瓜将他上面的人拎出来。郝峰一死，这条线全断了。
　　这么多糟心的事情里头，唯一一件还能算得上让郭伟宽慰的是，陈林的尿检结果为阴性，他没有吸毒。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有那嗜好？”陈林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对他的杞人忧天似乎有些无奈。
　　郭伟亲自送他出的警察局，闻言眼睛瞪得老大，攥着拳头逼迫：“队长，你答应我，永远不做糟蹋自己的事。”
　　陈林微微一笑，点起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沉默了半晌，他忽然豪气地大笑：“好!答应你，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
　　“队长，你现在究竟做什么生意啊？怎么一走就是两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陈林皱起了眉，神情严肃：“不该问的别问。”
　　郭伟无奈，只能帮他拦好出租车，目送他离开。
　　陈林一上车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扑克脸，报出目的地：“去华法大厦。”
　　仪态万方的中年女人惬意地靠在高级皮质转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的精干男子：“陈队长，辛苦了。”
　　陈林微微一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谈不上辛苦。”
　　女人露出惋惜的神态：“说起来，小郝也是个人才。只是人太聪明了就容易心不正。”
　　陈林冷笑：“谁的主意都敢打，命不硬是扛不住的。”
　　“噢——”女人拉长了音调，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动也不动地落在他脸上，“陈队长，我有一事想要请教。那天夜里，究竟是谁透露的口风，怎么会引来警察。”
　　陈林不满地站起身，特种兵生涯练就的锋芒如利剑出鞘：“李总，我们说好的，人我负责处理，办法由我定。”
　　女人一时间被骇的不得动弹。陈林却突然卸了杀气，声音重新恢复了懒洋洋的腔调：“他命中该绝，老天爷要收他，不需要任何人动手罢了。”手一摊，一个小小的U盘立在掌心；手一握，再重新张开时，掌心只剩下粉末。
　　陈林大咧咧的扬长而去。女人摊在椅子上半天才聚集起力气端坐好，助理敲门而去，朝着陈林离开的方向努嘴：“李总，这家伙嚣张得很，会不会压不住啊。”
　　“怕什么？打手就是打手，郝峰那种人都有本事拍下艳照威胁他。再说了，鬣狗才能咬人。”女人冷笑，“只要骨头在我们手里。”

　　2、另一个爆料人
　　刑警队本身对这件案子也非常不满。警方还没有发布案情公告，八卦杂志先声夺人：浓墨重彩的A3封面上，面色惨白鲜血淋漓的郝峰跟双颊绯红□□的的白莹各占半壁江山。
　　警局领导大怒，办案现场竟然跑进了记者，在案情尚未定论时就耸人听闻。凭借这篇报道一时风头无两的张记者被警方请来协助调查。张记者压根不以为意，对郭伟关于他究竟从何处得到线报去拍照的询问，他始终顾左右而言他，反复强调新闻自由。
　　郭伟的拳头攥的“咯咯”响。郝峰的特殊身份提示了警方另一个可能，郭伟接到的举报电话很有可能并非普通群众举报，而是有人借机杀人灭口！
　　张记者轻蔑冷笑：“这年头干哪行没有线人？你以为就你们警方有卧底？我们媒体也有深喉！”
　　郭伟脸色大变。郝峰被经济组盯上在警局内部也只是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如果目标是冲着郝峰去的，那么这就意味着警局内部很可能有内鬼！
　　张记者死活不肯松口透露线报来源，警方只得放人。郭伟化装后悄悄跟上他，企图从他日常接触人群中发现蛛丝马迹。结果这个张记者就是标准的狗仔队，二十四小时无休跟拍明星丑闻，他被迫跟着欣赏了不少限制版真人秀。几天下来，郭伟觉得比当年在特种部队时还累。
　　就在郭伟快要忍无可忍时，张记者出事了。当时张记者正一边过马路一边眉飞色舞的打电话，郭伟戴着鸭舌帽尾随其身后。突然他后斜方原本开的好好的一辆银色雪佛兰忽的朝他冲过去。郭伟跟张记者之间隔着一个安全岛，远水解不了救火。就在他以为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命案发生时，横空里跳出个见义勇为者来。三十来岁的男人以快到诡异的速度从红绿灯后面冲出来护着张记者滚到了马路旁的安全地带。
　　郭伟赶紧跑过去扶起两人，欣喜地看着马路英雄：“队长，幸亏有你在。”
　　陈林的手肘檫破了一块皮，不知是不是伤口让他不悦，他看着郭伟的目光并不带多少热度：“路过而已，总不能真看着人死在我面前。”
　　雪佛兰冲到了安全岛上，司机没来得及下车就被交警拦下了。肇事司机否认蓄意，辩解称自己加班太久，疲劳驾驶才导致没有看清楚交通状况。
　　张记者惊魂未定，看着肇事司机半天才发飙：“回去告诉白莹那个臭娘儿们，自己屁股揩不干净。不是我拍到也会有别人拍到。有本事就别当了biao子还立牌坊！”
　　经过这起车祸之后，郭伟再询问张记者线索，他就配合多了。他的消息来源于兴哥，白莹的前经纪人。半年前白莹在兴哥的运作下瞒着自家经纪公司星辉娱乐，接拍了蓝色影音投资的巨作《商学院》，并因此获得亚洲新人奖，还赢得了“国民初恋”的美誉。“结果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过河拆桥，搭上蓝色影音后就成立了个人工作室，一脚将我踢开。人是我带的，她什么黑料我不知道。我一怒之下将她私生活混乱的消息透露给了张记者，准备给她点颜色瞧瞧：我能捧她上云端，就能让她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兴哥看着挺儒雅，文质彬彬的像个大学教授，最后一句话阴森的却让郭伟这个刑警都不寒而栗。
　　“所以你一方面将线索捅给记者，一方面又打电话给警方举报？”
　　兴哥摇了摇头：“记者的消息是我透露的，但我真没报警。都是一个圈子里头混的，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求到谁。消息放给记者还有下一步操作的空间，要是报警，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彻底将一堆人得罪翻了。”
　　那位神秘举报人的面孔又重新隐藏到了迷雾下。郭伟调出当夜报警录音反复听，声音经过了处理，完全听不出特点来。追查号码显示，举报者用的是一张临时卡，根本没有身份信息。

　　3、车祸背后
　　郭伟回到郝峰跳楼的别墅。现场已经被警方封了，有价值的物证也都带回警局化验查证了。郭伟仔细在里面搜寻一番，破窗子痕迹仍在。他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人是要恐慌到什么程度才会直接破窗跳楼。郭伟站在窗前，从他的位置一眼就可以清楚的看见郝峰落地的区域，那里蹲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仿佛意识到郭伟的目光，他抬起了头，是陈林。
　　郭伟走到了他身边：“队长，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郝峰这人，还算讲义气，没想到我第一次到他家，就碰上他跳楼。”
　　郭伟敏感地意识到似乎有更多的东西：“队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觉得他跳楼这件事不单纯。”
　　陈林没有正面回应他：“郭子，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你要注意纪律。”
　　郭伟浑身一震，重逢以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跟队长的身份差别。是啊，队长已经不是兵也不是警察了。
　　陈林有些不忍，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对了，那个张记者怎么样了。这是得罪了多大的来头，竟然要撞死他。”
　　郭伟也觉得司机是蓄意谋杀，可车祸案的肇事司机幕后人身份始终扑朔迷离。肇事司机一口咬定自己是疲劳驾驶，没有任何人指使。至于他银行账户上三天前突然转入的三十万，他也说是家乡父母卖了祖宅给他凑的首付款。警方追查过去，转账的账户居然还真是司机父母的。奇怪的是，转账地点却在本市。对此，司机表示父母不太懂银行自助操作，特意赶过来由他帮忙转账的。
　　郭伟始终不相信会这么巧。但没有证据证明背后还有阴谋，司机也没造成严重后果，最后这个交通事故被交警队罚款扣分了结。
　　张记者在车祸中膝盖撞到了水泥台，骨裂了，被迫暂时放下心爱的跟拍事业暂时住进了医院。郭伟去看他，顺便告知了警方调查结果，张记者气得大骂：“白莹这贱人敢做不敢当。老子跟她杠上了，有老子一天在，她跳进石灰坑也洗不白。”
　　郭伟听不下去，随手开了病房的电视，正好在放娱乐新闻：因为女主角白莹涉du被拘，蓝色影音投资的巨作《商学院》上映遥遥无期。
　　张记者吃吃笑了：“谁眼睛瞎了用这么个人贱心毒的贱货，自作孽不可活吧，蓝色影音股票跌的跟跳楼一样。”
　　郭伟心中一动：“蓝色影音倒霉，谁最高兴？”
　　张记者随手一指电视荧幕，刚好新闻切换到对星辉娱乐总裁的报道：“当然是他了。白莹叛变到死对头公司。这下好了，死对头跟叛徒都倒霉了。”
　　郭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深夜，郭伟还在反复倾听举报电话录音。突然之间，他灵机一动，在网上搜出了星辉娱乐总裁的采访音频。而后将两段声音的声纹用专业软件分析出来，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夜将消息捅给警方的果然是星辉娱乐的总裁。蓝色影音在娱乐圈根基深厚，普通的媒体爆料很容易被压下去；只有警方介入，才能彻底断了对方的后招。
　　郭伟兴奋不已。排除了警队内部人员泄密的嫌疑，他比谁都高兴。看来郝峰的死亡果真是个意外，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郭伟安安心心地写结案报告，准备明天一早交给领导。就在他在电脑屏幕上点击保存符号时，手机突然响了。
　　张记者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恐惧：“郭警官，救我！”

　　4、追杀
　　郭伟追问他的地址，一面通知值班同事，一面朝张记者的方向奔去。凌晨三点钟的街头小巷，连路灯都懒洋洋的没精神。张记者跟拍一位当红小生，成功拿下照片后准备回家却在半路上就被人盯上了。
　　郭伟忍不住眼睛抽筋：“你拍了人家隐私，人家能不跟你急吗？”
　　“不是的。”张记者瑟缩地躲在郭伟身后，“他们有枪，差点儿就崩在我身上了。”
　　郭伟神色一变，枪支不同于刀具，能用上枪，绝对不是普通纠纷，而是要置人于死地了。张记者即使得罪了白莹跟蓝色影音，对方在车祸不成的情况下大可以运用手段将他赶出媒体圈，完全没必要动用杀手开枪，这是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
　　一时间，他背上全是汗，咬牙切齿地逼问张记者：“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究竟知道了什么东西。”
　　张记者面色发白：“不会吧，不至于吧。”转而他反应过来，一口咬定他不知道。
　　郭伟还想追问，地面响起了轻微的振动。是脚步，有人在靠近。特种兵生涯培养出来的警觉让他立刻静声屏气。他始料未及，没来得及去警局取配枪，此刻只能祈祷荷枪实弹的杀手不要发现他跟张记者的行踪。张记者平生第一次被人拿着真枪追杀，浑身剧烈的颤抖引起了杀手的注意。就在郭伟无奈准备硬着头皮上时，他耳旁一热，有人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跟我走。
　　郭伟一震，他没有时间去考虑陈林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拉着张记者就跟在陈林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小巷子里头钻。可惜张记者不比他们，不小心撞到墙上发出的声响还是将追兵引来了。
　　“我断后，带他走！”陈林猛地一推郭伟，而后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枪手的方向冲了去。郭伟无暇多想，一瞬间，当年与队长并肩作战，营救人质的场景又重现了。队长断后，他负责保护人质安全，根本不用任何质疑。
　　两人一路狂奔回张记者家中。郭伟拼命给局里打电话请求支援，待到明确回复后，他才有精力追问张记者：“你手里到底有什么？赶紧拿出来交给警方，否则你小子连具全尸都落不下。”
　　张记者被吓懵了，喃喃自语：“没理由啊。我自己也就看了一遍，压根就没跟人说过。”
　　他在郭伟的催促下取出一个U盘，是当夜拍郝峰跳楼时无意间被他踩在脚下的。他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口袋里U盘掉出来了，揣回兜里了。等闲下来插电脑里一看，竟然是大量的□□视频。女主角大多他都认识，基本就是明星模特之类。男主角他就不清楚了，反正年纪都不小了。他直觉不对，都没敢看完。
　　郭伟却认出了视频的男主角，基本都是本省政界要人，其中还有两位是副部级的高官。郭伟拼命往下翻，在一个文件夹发现了几张照片。
　　门铃响了，张记者赶紧给陈林开了门。郭伟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转头皱眉看他：“脸上全是血。”
　　“没事。基本上都是他们的血。”陈林不以为意地抹了把脸，等他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张记者家里已经站满了警察。
　　郭伟咬着牙一字一顿：“陈林，你涉嫌谋杀中国籍男子郝峰，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张记者五雷轰顶：“这是怎么回事啊？陈先生是好人，他救过我好几次。”
　　郭伟叹了口气，将U盘从电脑拔下：“那是因为他还没从你口里套出它的下落。从现在起，直到案件调查清楚，你都得接受警方二十四小时保护。”
　　审讯室里，郭伟木然地看着自己昔日的上级跟兄长。
　　“当日你去找郝峰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是要找他拿证据。郝峰给大佬搭桥从事权色交易，手上留下了证据，这证据就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你老板的催命符。你逼迫郝峰不成，于是给他注射了大剂量毒品，准备杀人灭口。结果当时恰逢警方扫毒，你怕郝峰被救，索性破窗将他扔下。而后你躲在墙上的空调外机上，等我查看完出去以后再次悄悄潜回别墅。因为当日参加派对的人都核验过身份，你无端失踪会引起别人怀疑。郝峰死前没有交出证据，命案发生后你返回别墅周边就是为了寻找这份证据。张记者两次遇险你都出现不是巧合，而是你一直都跟着，为的就是趁机接近他，好拿到证据。”
　　陈林从容不迫：“郭警官，警察办案是要讲证据的。”
　　“天网恢恢，你以为你手段高超就没有罪证了吗？郝峰的衣服有抓破的痕迹，而他独自离开前还衣冠楚楚。这就证明他跳楼时身边有人，空调的外机上有人蹲坐时留下的痕迹。是的，这些不足以证明你就是凶手。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郭伟取出一卷磁带放进录音机，沙沙的没有意义的窸窣声之后，是两位男人的对话。磁带质量很好，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是陈林跟郝峰的声音。
　　“你老实把东西交出来，我保你没事。”
　　“哈哈哈，保我没事？陈林，你他妈的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你算老几，不过是李莉的一条狗！自己拉的屎还没吃干净呢！”
　　而后是缠斗的声音，郝峰试图说什么却好像被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声。远远的，“警察来了！”，“砰”的玻璃碎裂声，重物高空落地声，尖叫声……
　　磁带停下了。郭伟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林：“你只知道他是个掮客，却忘了他是个音乐人。他一直试图写出能超越过往的音乐作品。所以他二十四小时收录自己生活的声音，奢望能找到灵感。”
　　陈林沉默了半晌，垂下了眼睛：“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
　　“为什么？!队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因你不也知道了吗？”陈林叹了口气，“我有个家庭显赫的未婚妻，如果那些照片被寄给我未来的岳丈，我就没有翻身机会了。另外我好赌，欠了李莉很多钱，如果被抖出去，我一切都完了。”
　　“队长，你答应过我不做糟践自己的事情的！”
　　“太迟了！一件事做错了就只能用另一件事去掩盖。我答应你时，已经来不及了。”

　　5、尾声
　　郭伟请了长假，跑回原先的部队呆了一个月。等销假回警察局报到，他发现整个城市甚至全省都地震了。华林老总李莉以金钱跟女色为筹码，通过腐蚀拉拢大小官员，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疯狂吞噬国家资产。就连警界也有好几位高层牵涉其中，被立案调查。吸du跳楼身亡的艺人郝峰身前留下的证据成了这场反腐风暴的导火索。
　　郭伟借阅了所有他权限范围内能看到的宗卷，始终没有看到关于陈林的一言半语。作为郝峰跳楼案的关键人物，他居然没有留下任何记录。郭伟急了，跑去找领导要问个清楚。领导语焉不详，只说时候没到，到时候一定给他一个交代。
　　而当时郭伟看到的陈林yan照经过信息部的同事鉴定，居然都是PS照，上面的郭伟的脸是移花接木的结果！
　　半年后，郭伟进京参加一个部里的表彰大会，惊讶地发现陈林坐在表彰席上。在主持人的故意隐去具体情况的介绍下，郭伟还是拼凑出了陈林离开警队后的人生轨迹。他故意接近李莉，并成功地打入核心集团，最终成功捣毁了这个贪腐集团。
　　“当年上头找到我，我借着升职的事情顺理成章地辞职了。郝峰的视频是李莉让拍的，结果他自己留了份当靠山。李莉一怒之下命令我灭口。当天晚上我找到他，劝他向警方自首，只有在警局他才能安全。李莉疑心重，始终不放心我，在我鞋子里装窃听器。我只能故意在嘴上敷衍，暗地里试图跟郝峰用手在玻璃上写字沟通。结果郝峰du瘾犯了，注射完du品以后就情绪不正常。外面人喊警察来了，刺激到了他，他突然破窗跳楼了。他动作太快太猛，我没能拽住。我怕当时说不清楚坏事，索性跟着往外跳，躲在墙上的空调外机上。李莉一直想找回郝峰手上的证据。后来她怀疑到张记者身上，派人设计追杀，我只好跟着。”
　　郭伟羞愧地低下了头：“队长，那你当时怎么不说清楚，还被我拷了。”
　　陈林大笑：“外面杀手都拿枪追了，我不躲到警察局还能去哪里。那个U盘里的东西，我是故意让你看见的。”
　　郭伟崇拜地看着自己的队长，仿佛又回到了在演练场上挥洒汗水的岁月。我们一直恪守着对祖国的忠诚，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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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表于《今古传奇·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