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金面佛

16、落毛凤凰不如鸡

　　冯佳佳跟罗岚之卯了十几年的劲头。先前白富美官二代罗岚之处处秒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小家碧玉冯佳佳，待到她的地税局长爹在拉斯维加斯赌城出国考察时“因公殉职”以后，一切就调转个儿了。
　　罗岚之当年托关系走后门从民办大学毕业以后又内部招聘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局长爹一死，她就在单位的末位淘汰制中被边缘待岗了。罗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一怒之下，罗岚之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结，直接甩着LV的包包走人了。
　　罗岚之打电话朝男友赵明抱怨，赵明先前还是哄劝，结果罗岚之一听他居然不帮自己说话，立刻火冒三丈，对着他怒吼大骂。赵明是罗局长生前的秘书，既往一直对罗岚之做小伏低，今儿却猛然硬气了起来，呵斥她不懂事。罗岚之一听这还得了，又哭又闹，直到手机传来“嘟嘟”声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挂了电话。
　　罗岚之二话没说，抓着包就往地税局跑。一眼就瞅到了赵明正跟一位相貌清秀的妙龄女子有说有笑的往外走。罗岚之“咚咚咚”踩着高跟鞋奔过去，手一甩，小包重重地砸到了赵明身上。包包的拉链没拉好，里面的化妆包、零食、钥匙什么的落了他一脸。
　　赵明气坏了，一把将罗岚之推了个踉跄：“发什么神经你!”
　　站在他边上的清秀女子笑容讽刺：“罗小姐，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罗局长早就调职去西山公墓了。”
　　罗岚之认识这个女人，何甜甜，跟赵明同一年进的地税局，据说一早就对赵明有意思。后来自己看上了赵明，赵明也当着自己的面跟她说清楚了。当时何甜甜是哭着跑开的。时过境迁，现在她竟然也能对自己冷嘲热讽了。罗岚之扑上去还要动手，赵明把人护在自己身后，一把将罗岚之推倒在地：“神经病！咱俩分了。”
　　罗岚之顾不得脸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正当哭的声嘶力竭的时候，突然有人蹲到了她面前：“咦——罗岚之，真是你。”
　　罗岚之抬头一看，顿时羞愧难当。是冯佳佳，竟然叫她免费看自己出了好大一出洋相。冯佳佳倒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神色，反而满怀关切：“伯父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去你单位找你，单位说你辞职了。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你。”
　　罗岚之下意识地头一昂，神态傲慢：“那个破单位，我当年是给我爸面子才勉强呆着的。现在没人唠叨了反而轻松，我早就想炒了它了。”
　　冯佳佳点点头：“你一向能干，现在准备去哪边工作啊？”
　　罗岚之语塞，顾左右而言他：“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冯佳佳赞同：“是啊，你命好。不像我，跟男友开了家小公司，累死累活的，拿命换钱。”
　　罗岚之嘴上说得好听。再大的世界也要吃喝拉撒睡，没钱寸步难行。她那拿不出手的简历根本就过不了上点儿规模公司的初筛。而小公司的HR一见她那闪亮的行头，不用开口也知道小庙供不起大佛，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门去。正当走投无路的时候，冯佳佳主动邀请她去自己公司上班。
　　罗岚之大学专业是财会，可惜连毕业证都水分十足。冯佳佳公私分明，第一天就将她做出的报表直接丢到了她脸上，勒令返工。罗岚之咬咬牙拿回了报表。几天下来，冯佳佳算是彻底不抱任何奢望了，只安排罗岚之跑腿打杂。
　　罗岚之傲气的很，心里老大不痛快。恰好冯佳佳吩咐罗岚之将合同复印三份送她办公室，罗岚之拉着脸将合同复印好送进去。没多久，冯佳佳就阴沉着脸将她叫进办公室。公司老板也就是冯佳佳的男友一沓合同砸在了她脸上，面色铁青：“长脑子了没有？!连复印合同都做不好！走人，立刻给老子滚！”
　　冯佳佳捏了男友一把，站起身将一脸茫然的罗岚之拉到身边，痛心疾首：“你怎么搞的，复印合同！你把废合同送进来做什么？我们差点儿损失了一百多万！”原来罗岚之心不在焉之际，将复印台上的废纸拿来了，恰好那废纸是先前金额标错了的废合同。如果不是冯佳佳心细，在双方老板签字之前又检查了一遍，后果不堪设想。
　　罗岚之脸涨得通红。后来在冯佳佳好说歹说的劝告下，老板最终并未辞退罗岚之，而是扣了她一个月的奖金以作惩戒。可自此以后，罗岚之算是在老板面前挂了命了，隔三差五都会因为各种小事讨骂。
　　这下老板的态度明摆着，踩低捧高谁不会？罗岚之在公司里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倘若单纯如此，罗岚之也不是不能忍，可惜很快冤家路窄，有人找上门来挤兑她了。
　　何甜甜一身制服进了公司查账。冯佳佳想着罗岚之好歹是地税局前任局长的千金，不看僧面看佛面，索性让罗岚之全程接待地税局的领导们。可惜的是，她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何甜甜正愁没机会找她麻烦呢。这下子人送到了跟前，岂有放过的道理。罗岚之被指使的奔来跑去，搬来一堆又一堆的资料凭证，而后还得整理好了送回头。返回办公室了，何甜甜一脸公事公办：“去，把刚才的记账凭证再拿过来，我怀疑跟这边的帐对不上。”
　　何甜甜整整在公司泡了一个礼拜。罗岚之被折磨得脚都磨出泡来了。冯佳佳跟男友都心惊胆战，生怕被抓到了小辫子。冯佳佳有意点明罗岚之的身份，想找几分面子。结果何甜甜笑容微妙：“我们地税局哪有不知道罗小姐大名的啊，罗小姐往日没少给我们增添工作的挑战性。”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冯佳佳又不傻，怎么可能猜不出这两人有过节。她恨只恨有过节自己出去比划，为什么拿她的公司当战场。老板两口子看罗岚之更加不顺眼了，她在公司里简直度日如年。
　　正当罗岚之痛苦不堪的时候，她意外接到了家里老保姆的电话。罗岚之母亲去世早，一直是保姆照顾她跟父亲生活。保姆看着罗岚之的眼神很欣慰：“岚岚，你能脚踏实地地过日子，你爸爸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当年你爸在我面前放了笔钱，说等到你有能力自己生活的时候再给你锦上添花。”
　　罗岚之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料到她父亲能留下这么一大笔财产。当时她爸爸去世时，纪检是上他家调查过的，后来因为没有发现巨额财产，加上人已经死了，所以不了了之了。罗岚之等不及了，如果不是为了挣钱吃饭，谁愿意在公司受那种气。她跟保姆道谢，急急忙忙回公司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就辞职走人。公司里静悄悄的，同事早就下班了。罗岚之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准备走时，老板办公室突然走出几个人。
　　何甜甜的声音分外尖酸：“表姐，还是你聪明。把那个蠢货逼到走投无路，果然跑到咱们的地盘上来了。整死她还得给咱赔笑脸。当初我跟赵明没白给公司投资。哎，姐你就不怕逼急了，她辞职走人吗？”
　　冯佳佳冷笑：“辞呗，就她那种没脑子的，除了我，谁愿意养她看笑话啊。落毛凤凰不如鸡！不是看不起我们小公司吗？小公司的老板，她也得在我面前跪着过日子。”
　　罗岚之的办公位在最角落里。灯关了，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三人已经走远，罗岚之气得浑身发抖。跪在她面前过日子？！看最后到底谁跪在谁面前过日子。一家小破公司而已，罗岚之突然想到了自己这笔意外遗产的用处。
　　没多久，公司就易主了。冯佳佳跟男友陪在新老板身后视察公司，新老板走到罗岚之桌前，微微一鞠躬：“罗小姐，还满意这份我送您的礼物吗？”
　　罗岚之轻蔑地笑：“小破公司而已，勉为其难，我就收下了。”
　　冯佳佳跟男友脸色苍白。公司的其他同事也都低下了头。罗岚之顿时心情大好，这五百万花的实在太值了。冯佳佳跟男友在公司受了半个月的气以后忍无可忍，双双辞职走人。
　　没了这两个人自以为是的指手画脚，罗岚之更加无所欲为。结果将公司的业务骨干跟会计全得罪光了，集体辞职。罗岚之拍桌子大骂：“我才是老板，别拿冯佳佳那一套来威胁我。”
　　会计冷笑：“你得意什么劲儿啊。还地税局长的女儿，财会专业毕业，连账本都看不利索。实话告诉你，公司就是个空壳子，当了冤大头还自鸣得意。”
　　罗岚之面色一凝，这怎么可能？!明明税务检查显示经营状况良好。她突然间想起检查者何甜甜跟冯佳佳的关系，如坠冰窖。
　　罗岚之拼命地拨打冯佳佳的手机准备质问对方，就在她以为电话永远不会接通的时候，冯佳佳的声音从听筒里头传了出来：“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你这样自视甚高的蠢货怎么会甘居认下，你爹那种死在公款旅游死在赌桌上的贪官怎么可能两袖清风。再见了，谢谢您慷慨解囊，成全了我们姐妹的家庭幸福。”
　　罗岚之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新招的助理敲门：“罗总，年底税务检查。”
　　何甜甜出现在门口，意筹志满：“罗总，好久不见，麻烦您配合我们工作啊。”
　　罗岚之猛然抬起头，露出疲惫的笑容：“你姐真狠，公司卖给我八百万，我这现金流都困难啊。”
　　“什么？不是五百万吗？！”何甜甜失声惊呼，旋即一本正经道，“这交易税可有偷税的嫌疑哦。”
　　罗岚之像是反应了过来，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不小心说错数字了。”
　　那天何甜甜离开公司时，面色凝重。罗岚之看着她的背影冷笑：山鸡也想蹦跶，讹她，也得有福气去花。三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她就不相信何甜甜跟赵明不动心。
　　冯佳佳跟男友的新公司税务审计时被发现偷税漏税严重，不仅被处罚巨额罚款，还被判处了半年有期徒刑。冯佳佳被气疯了，何甜甜掉进钱眼里头去了，非得说她私吞了三百万。你不仁我不义，没多久一封内容详实证据充分的举报信递到了纪委跟前。举报地税局职工赵明跟何甜甜非法经商、敲诈。最后敲诈调查未果，经商属实，违反了相关规定，两人被地税局开除了。
　　罗岚之得意地看着公告，心情愉悦。这时有人敲开了她的门：“罗小姐，令尊涉嫌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罗岚之目瞪口呆，心跌进了谷底。是的，她买公司花了五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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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表于《今古传奇·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