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沁清

54、暖玉生烟2

　　紫檀条案上一尊晶莹剔透的古瓷方樽，同样散发着淡幽香气的六扇人物牙雕嵌花屏风。厅堂里三面皆有窗，清一色的暗红棱子窗帘，镶着暗金袅黑丝的滚边，典雅中愈显高贵。这样的排场，眼前的女子竟然毫不动容，翟敏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她说：“你等一等，我去叫他们来。”
　　夫妇俩进来房间里，看到坐在案边的女子时，也是一愣。她穿着件极为普通的黑色套头毛衣，短发刚及盈耳，抬眸望来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如一汪上好的水晶般折射人心。他们不由自主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男子搓了搓手，讪讪的想要开口，又咽了回去。
　　真真从手袋里掏出一个袖珍相册递过去：“你们一定很想知道石头现在的模样吧？我带来的不算多，可每个时期都有一些。”
　　夫妇俩对望一眼，后由女子伸手接了过去。她也就大约三十出头年纪，可那双手在劳作痕迹的渲染下却远远超过，眼下它们正微微颤抖着，迫不及待想打开相册。突然被男子的大手覆住，他说：“不急，我们先谈谈孩子的事。”然而当目光触及那双静广如湖的眼睛，里面有了仿若冬日碎冰般的光芒，她很轻但坚决地说了句：“还是先看看吧。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长得到底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女子仿佛被真真的话所触动，推开男子正在犹豫的大掌，翻开相册。
　　第一张相片是她刚捡到石头时拍的，医生刚刚宣布从鬼门关救回了这条小命，他偎在她怀中吃奶，一只小手从毯子里伸出来，牢牢的扒住了奶瓶。那神情专注极了，对母亲全心全意的信任与依赖。
　　第二张是在起居室里拍的，穿着一身爬服的石头趴在地板上，用两只小胳膊竭力要把上半身撑起来，累到小脸通红，还在执著的努力着。他的对面，是一身西服革履却□□状伏在地上给加油打气的翟放，半张着的嘴似乎在叫着：“宝宝真棒！”
　　第三张是去年秋天那次石头闹腹泻，高烧不退，病中的小脸减了稍许的肥腴，加上头发也稍长未理，穿着翟放买来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白色小衬衣，照出来俨然一乖觉的小女娃。
　　第四张，手术的前一天照的，光光的小秃瓢，像足了一休哥。小孩子不知愁，对着镜头没心没肺的笑着。背景一角她坐在椅子上，素容浅淡，看着石头的目光却爱怜得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放在托盘上呈给他。
　　第五张，翟放过生日那天照的，他抱着石头，一大一小脸上都是巧克力和奶油涂成的花脸，石头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金鱼气球，他仰着脸，看着它咯咯的笑。
　　……
　　女子先是惊喜的微笑，然后表情不住的变化，爱怜、讶异、欣慰、后悔、内疚……与感激。她抬起头，泪水不知不觉掉下来：“谢谢……谢谢你。”
　　真真的眼眶也润湿了，她心里叹了口气，对女子说谢谢你的“谢谢”。开口却道：“我给孩子起名叫石头，因为老人们不是说，起个这样的小名儿对孩子好。他耳朵有些先天的残疾，可是已经动过手术，我们一直在带他参加语音训练课，现在已经和正常的孩子几乎没有两样。”
　　她顿了顿，继续说：“石头很乖，你要他做什么几乎不用说第二遍。但是他又有时候也很倔，带他去公园里坐摇摇椅，一排五个，他独喜欢那个兔子的。即便别的摇椅空着也要等，就站在旁边，非常安静而有耐心的等。那一刻看着他我真是好气好笑又感到骄傲。”
　　“他吃饭的时候不挑食，但是要注意不能让他吃得太甜太咸。这孩子上火总是走嗓子，摸摸手心和嘴唇烫了，多半就是快要发烧。晚上睡觉几乎不用哄，但是睡前三个故事是雷打不动的。从小我就让他自己睡，可是如果他半夜醒来看不到人，就会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直到嗓子有些发干。屋子里一片沉静，对面的两个人满面愧疚，男人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那女人已然泪痕满布，泣不成声。
　　真真微笑起来，她很讶异今天自己居然始终能绷住劲儿不哭：“我说这些不是要显示自己付出了多少，让你们感激或者是内疚。石头带给我多大的快乐和安慰，那只有我自己才能知道。时至今日我也绝对不会后悔那天从门口捡起他。”
　　“我只是想，既然你们是他的亲生父母，那么这些成长的轨迹你们有权知道。另外我也想问问，你们当初为什么选择了放弃他？今天又为了什么找回来？我已经办理了合法的领养手续，我现在就是石头的妈妈。不管你们是他在生理学上的父母也好，或者有什么人在背后支持，如果你们不能提供充足的理由让我认同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们，石头他是我的儿子，谁也不能从我这里把他夺走。”

作者有话说

　　好吧，我承认，这两天是有点不专心。但是小宇宙要不再爆发一下，一来对不住你们，二来编辑的鸡毛信就又要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