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乱》苏幕遮_Yx

2、袁岳篇 壹

　　古剑门门派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

　　我怀抱着自己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故事，被师祖带入古剑门门派之中，师祖告诉我，我的师父名字叫做玄烨，彼时我十五岁。

　　古剑门派之中，只有在飞升成为真人之际才能见到自己的师父，在此之前必须在门派专席师兄处学习符箓、阵法、道术、法诀，有时候我觉得这样枯燥的生活若是能令我忘掉那些过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如何能忘掉呢？

　　入门第三天之后，我听说师祖在玄烨仙人门下再次安插了一位弟子，似乎是一位女弟子，按照他们的说法，那个女弟子比我小两岁，于是我知道自己有一个师妹，但是接连七天我从未在专席师兄的早课上见到她，我渐渐的忘掉了这件事。

　　直到那日走失了方向，不小心在古剑门后山迷路时，我见到了一个衣着净白面容清秀，不染凡尘的小女孩，她站立在后山的花海之中单薄的身影不带有任何的一丝情感，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但随后却是眼际间无尽的失落，很久之后她终于开口“迷路才到这里吧，使用御剑之术便可。”

　　我呆滞在原地，未曾作答。

　　或许是见我半响都未曾离开，她终于别过头来，将视野对准我“你不会御剑？”我点了点头。

　　夜晚的星空额外明亮照亮了后山通往书院的路，她手提红灯将我送到了书院门口，自始自终却一句话也没说，正在此刻，身后却传来了符珂师姐惊讶的声音“袁月”我停住了脚步，应了一声，她却摇摇头，向着身旁那个送我回来的小女孩走去“袁月，师弟若是回到古剑门，定会直接看你，你不必日日都守在后山呀！”

　　那个被唤作袁月的女孩儿面无□□的看了我一眼，提着手中的灯笼转身向后院走去。自那之后我知道了她就是我那个被唤作袁月的师妹，“月”与“岳”她和我的名字竟没有什么不同。
　　后来的日子依旧如同往常，然而那个衣着单薄坐立与花海之间的小女孩的身影却一直闪现在我的眼畔。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明照的日子，符珂师姐身旁站着一个男人，他衣着浅蓝。阳光下映射出了男人健美的身姿与姣好的面容，她出现在庭院的拐角处，露出了好看的笑容，远远的似乎能听见她的欢笑声“哥哥——”她欢快的飞跑过来，男人对她伸出了双手，身后的青山绿水，似乎将这个时刻完美的定格。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古剑山上见到这个男人。

　　即使千年时光逝去，我还深刻的记着男人对小女孩说的那番话“你好好在这修炼，不要去想以前的事情，你会很快乐的成长，哥哥要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好了，会回来找你的。” 青媚的阳光之下，女孩儿笑容甜美“那哥哥会回来看我吗？”男人顿了顿“会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我们便永远也不分开。”

　　女孩儿明媚的笑容迎上了阳光“好——”可是男人再也没有回来过。女孩儿却将当初的誓言铭刻于心，她对我说“你是我师兄对吧？”我淡淡嗯了一声，她笑了笑对我伸出了手“排名位分我叫袁月，不过我是月亮的月，你是岳山的岳。”

　　生活之中，因为她我不再那么孤单。

　　第一天她笑着说“学堂之中的师兄弟们都说你不容易亲近呢。”

　　我淡淡嗯了一声。

　　第二天她笑着说“呵呵，你看我今儿个学了个阵法，你觉得怎么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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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天她笑着说“我这几天把这一个月的学习内容都学完了，你是不是应该替我高兴呢？”

　　“哦”

　　这一天她终于按耐不住“为什么我说什么事情的时候你不是‘嗯’就是‘哦’，你能不能给点其它反应啊？”

　　“额”

　　于是她一笑不起。

　　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被时月的长久所打碎。

　　第二天，我用剑抵住她的脖子，她却微笑着同我打哈哈，留下了手中的茶水，转身离去，。

　　想她也许明天不会再来了吧，我躲在门后悄悄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却幻想着明日她依旧能够欢笑着出现在我的眼前。

　　第二天夜晚，她拉开了房门，一脸欢容的站在我眼前：“给你说，我今天看见了一件好笑的事情……”然后她又回到了我的世界之中，这一瞬间，我心中的那层防护被瞬间打碎。

　　时光渐渐逝去，我开始为了她的笑容言语而动容

　　风寒交加的日子中，我不幸伤寒，当所有弟子因我的冷漠而避开我时她因为下山历练跑到我的房中给我嘀咕了许久，清晨我咳嗽着替她理了衣物送她下山，她笑着同我挥手，待她再次来到我的面前，她却十分狼狈“我今天下山去捉了只猪妖来，来给你看看。”

　　她从身后捉出一只鲜血淋漓的猪，对着我发出了哀怨般的嘶吼“呵呵，师兄，我去把它炖了给你补补。”

　　第一次，因为她的动作，我由内而发的透出了笑容，良久我忽然想起，立马向她追去“月儿，猪妖有毒不能吃啊！”

　　她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看着我“我为了你去捉这猪妖弄得一身狼狈，你怎么可以说你不吃呢？”

　　我尴尬的僵了容貌，默默地用术法熄了火“呵呵…月儿，你听谁说过妖怪可以煮来吃吗？”

　　她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些牵强，却又拉不下面子，撇了撇嘴“你不吃就不吃，哼。”于是将我推出了厨房，待我再次进入厨房的时候猪妖早已煮好，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单脚搭在灶台上可劲的吃着，看着我他似乎也很惊讶，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碗。

　　我十分好心的说了声“兄台，这肉……是我师妹捉的猪妖的肉。”

　　他呆愣了许久，捂着嘴恶心的冲出了厨房的门，直到和袁月登台比剑时我才知道这人是我和袁月的师父，玄青尊者。

　　不过猪妖一事，最后以古剑门后山中的一只狗小黄逝去告终，月儿一脸忧郁的站在我身前“师兄，原来猪的肉也要看质量啊？还是狗的质量不过关啊？”

　　之后的一年她时常笑着同我一起下山历练，也曾经动了将鸡妖、牛妖杀来试试看的念头，最终却被我打消。这一年我方才知道袁月的哥哥是第九十届重阳尊上的弟子，所以袁月早在我们之前便学会了御剑飞行，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符咒。天资聪颖的她时常得到各席师姐、师兄的夸赞。

　　时光又是一年，她会常常遥望着远方问我“师兄，你说哥哥她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躺在后山的花海中，口中叼着狗尾巴草“会回来的。”

　　“那为什么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来看过我。”

　　我愣了愣，耳畔响起了母亲的话“母亲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你就在这里不要动，千万不要走开。”然后她义无反顾的向着远方跑去，身后的仇家越追越近。若不是师祖，我会死吧。我回了神，安慰道“你哥哥曾有过答应了你却没做到的事情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哥哥一直很守信用，就算粉身碎骨，也会做到。”

　　我笑了笑“那么，他会回来的，也许他要办的事情需要很久、很久呢？”

　　就这样，月儿慢慢的走进了我的世界，我喜欢躺在书房角落宠溺的看着她同别的同门打闹的模样，喜欢看着她在古剑门后山上淹没在一片花海之中等待着她哥哥从远方归来的样子。

　　时光逝去，那是第一次她怀着小女孩的模样面色通红看着我“师兄，当你只要看见一个人就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呢？”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才发现，她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我却怀着喜欢的心思默默地关注着她。

　　又过了几天她欢笑的跑过来告诉我“师兄，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也喜欢我呢，真好！”而我注意到了她发髻之间那支我十分陌生的玉簪。

　　她离去之后，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两滴泪滴落在了我的脸颊之上，远处的灯光却无理由的变得模糊，我忽然想起来了当初抛弃我，离我而去的母亲...

　　三日之后门派派出我以及同门大师兄前往虞山历练，我觉得这样很好，可以让我不用面对袁月隐藏自己的感情，还可以趁势下山寻找当年的杀父仇人，寻找过程之中寻找到了五年未见面的叔叔，他老泪纵横的抱着我哭泣并应允替我继续寻找父亲死因的来龙去脉。

　　回门之后十天一直都未曾见到袁月，我想她不来找我也好，就这样让我冷静一下，但是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推开了她的房门，彼时她一袭白衣，枯坐在床榻上，我想问她：你为什么不去学堂之中上课。可却在她眼中的泪水滴落的那一刻，失去了询问的方向。

　　她哭泣地看着我“师兄，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他。”她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出来，而我却上前拥住了她，狠狠的抱住了他，将这几个月心中所隐瞒的心事宣泄出来。

　　之后的日子似乎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然而却似乎少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她虽然笑着，但是笑容里面的虚假却不言而喻，也许这段感情给了她太多的伤害，而我，甚至不敢问一句“月儿，你喜欢的人是谁呢？”那几日我有意的避开了她，却在它门师妹的交谈声中知道她不分昼夜的练习剑术，我按耐住心中想要去寻找她的想法，转身离开。

　　古剑门派中举办了比剑大赛，第一组，我和袁月各自击败了对方的对手。

　　第二组我和她却碰到了一起，当她像我展现出那让我惊讶的剑技时，我这才发现我忽略的是什么，我看见袁月的目光，始终投向台下门派上仙之列的一个人，然后那个人似乎正是曾经在厨房中遇见的那个吃掉了猪妖肉的人，后来大师兄告诉我，那个人是我们的师父玄青上仙，那时候的师父并未登上尊者一列。

　　这场比试，最后落到了与掌门大弟子中袁棋，那个传说中当代门派剑艺仅在突出的人的比试之上，我看着台上毅然决绝的她，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我以为我很了解她。
　　她的手臂被剑划伤了不知多少次，鲜血染红了她碧绿色的派服，胸口被袁棋师兄的剑深深刺入，就在台下所有人都认为她要输掉比赛的那一刻，她却忽然凌空顺势而起，借力将比赛台摧毁，逼迫袁棋师兄不得不腾空作战，她右手一滑，袁棋险险躲开。

　　这时我却看见了她左手袖口中露出的剑头，我恍然明白，她爱的人竟是我们的师父“双剑”的绝技，恐怕门派之中没有任何的人不知道这是玄青真人的绝技。空中的她咬了咬嘴唇在不经意时收起了左手的剑，右腿一踢，袁棋就这样被踢下了比赛台，我看见台上的那个，她深爱的人眼神中一抹惊异的色彩，随后埋下头去无尽的黯淡。

　　台下欢呼声传来，掌门师祖却皱上了眉目。

　　中庭的树林中，我听见了袁月与玄青上仙的言语。

　　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听见了袁月的声音“你说过，只要我赢得了比试，就会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林中传来了剑器掉地的声音“今日你表现得很好，这把剑就算是奖励，也是为师赠给你的东西。”随后林中传来了沙沙沙的树叶响动声，我连忙躲在一旁，树林中传来了袁月的哀吼声“你说过你会告诉我的。”

　　脚步声一瞬间停下，我躲在树后，依稀能看见他哭泣的面容，许久，他深吸一口气，闭眼道“那把剑就是答案，我以‘为师’相称。”他缓缓的吐出气息“我永远是你的师父。”说罢，提脚快步离开。那一瞬间，我想，那个男人也许是真心喜欢着袁月吧。

　　之后的一年，袁月都处于养伤状态，其实早在第一个月，袁月身上的伤早就好了，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个男人或是我的师父，确然是真心的喜欢着袁月，那日的袁月昏倒在树林之中他虽是转身离开，最后却带着花瓷瓶站在我的眼前生涩道：“你和她关系很好。”

　　我没有说话，最终他将瓶子递给我“这是上好的仙药，不会留疤。”我似乎呆滞了几秒，伸手接过了药瓶，再度抬头，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已经消失不见。我看着屋后昏迷的袁月，心中的滋味难辨。外伤易治，心病难医，整整一年，她都没有再透漏出一丝一毫的笑容。

　　无论时光如何荏苒，我总是很难见到她脸上的笑容，我开始回忆怀念当初的美好与快乐，不久之后我的叔叔出现在我眼前

　　“你父亲的死是因为仇家追杀，追杀你父亲的人是被他最好的兄弟叫来的，也就是说你父亲被自己最好的兄弟背叛，而那个他最好的兄弟，叫做叶藏，据我查到的，叶藏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哥哥叫叶勉、另一个叫叶薇，但是他的儿子已经死了。”

　　“那麻烦叔叔，替我找出他的女儿吧。”

　　古剑门门禁森严，袁月为了下山寻找自己的哥哥重新振作起来，日复一日的潜心修炼，三年间，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容色、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感官，她似乎又成为了那个我第一次见着她时的冰冷模样，我觉着这个世界，出了她的兄长，再也没有人能够入得了她的脸。

　　直到她对我说“当你想要忘掉或是掩埋一件事情，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掩埋或是忘掉的时候，那你应该学会欣然接受他，并为其而守候。”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她从未放下过他。

　　三年后，袁月以前所未有的资质在二十五岁时飞升成功踏入仙界成为真人，仙界赐名古霞。我看见，当师父将手中的仙髻赐予她时，她几年以来冰冷的容貌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动容。

　　台下的师兄弟们以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位成仙的师姐，但是他们从来不知月儿心中的苦涩吧，就像当初她们只会议论着“你们说袁月师姐为何一夜之间变成了似袁岳师兄那样的人啊。”另一个道“呆久了呗，所以啊，小心着点。”

　　同样的地点，树林之中，我看见袁月不带一丝感情的对着师父“若我跟着你历练，想来你也会觉着别扭，你以前也教过我剑术，所以我永不会忘记你是我师父的。我会和师兄袁岳一起历练，我相信你会赞同我的想法。”

　　然后，我看见那个男人，淡定的点了点头，于是没有飞升的我无缘破格可以下界历练。临走前，那个男人看着我“你好好修炼。”

　　之后和那个男人可以说是毫无交集，袁月到哪，我就到哪，直到三年之后的那一天，叔叔找到我的那一瞬间，我的世界轰然倒塌，我深爱的那个人，竟然是我的仇人，我无法动手亲自杀了她，黯然离开的时候，永没有人知道我心中的痛苦以及挣扎。

　　随后的我，通过各方面的渠道，终于打听到了父亲转世的确切消息，没事的时候，我常常会陪陪父亲，袁月有事的时候，我会赶过去陪她，这样的日子很好，就一直这样下去也会很好，然而上天根本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那一天我失去了父亲，又一天，我唯一的，生存的希望，袁月，她永远的离开了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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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更新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