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放手》燕堂

4、翩翩佳公子

　　苏绮阳走上前去，装做一脸羡慕地看着苏杏娘的衣裳、首饰，连声称赞，又夸杏娘长得好看，有福气，这下做了官太太，以后是要享福了。

　　苏杏娘与苏绮阳同岁，只比苏绮阳大了几个月。以往在村子里，数她长得好看，是北古村的一枝花，可是自从苏绮阳跟父母回乡后，众人皆拿她与苏绮阳比，都说她被妹妹比下去了。

　　要是苏绮阳只比她好看也就罢了，偏偏苏绮阳还识字，会画画、会做胭脂，并且小小年纪就将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她，曾经的村花被比成了豆腐渣，她心中那个难受啊，说不妒忌是假的。所以她见了苏绮阳总是忍不住冷嘲热讽，这样她心里才能舒坦一点儿。

　　如今见苏绮阳如此夸她，杏娘只觉自己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长得比她好看又能怎样？比她聪明又能怎样？没福气，命不好也是枉然。

　　这时的她仿佛是一个胜利者，不由得脸上带了笑，假意安慰道：“妹妹也不用羡慕我，将来你嫁给我表哥，可是正头娘子。”眼中却有着藏不住的得意。

　　洪氏上前扯了一把苏绮阳：“你少跟我家杏娘套近乎，还不知安的什么心呢！”又对女儿说：“你别理她，都是她搅和着不让四方过继的。”

　　苏绮阳很是无辜地笑了笑：“伯母，我可是为你考虑，再怎么样，您也不该赌气不让姐姐嫁人呀！”

　　杏娘一听，愣了：“娘，怎么了？你为何不让我嫁人？”

　　洪氏拉了杏娘的手：“我的儿啊，你可别听她挑唆，娘怎么会不让你嫁人不过是想借这个势，把你弟弟过继的事儿办妥了，你放心，”洪氏凑到杏娘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娘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肯定会让你顺顺利利地进贾府的。”

　　苏绮阳在一旁凉凉地说了句：“姐姐不用担心，虽然官家老爷家里美貌丫环不少，城里东柳街的红牌姑娘也是环肥燕瘦，风情万种，就算这一次姐姐因为家里的事，没能顺利进了贾府的门儿，可姐姐这么漂亮，贾老爷肯定不会忘了你，把你丢到脑后的。”

　　杏娘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子。是啊，外边儿还有那么多狐媚子，今日自己要是因为这些破事儿，耽误了进门的好日子，万一别的女人勾得贾老爷上了手，老爷把自己丢到了脑后，可怎么好？

　　连洪氏听了心里也有些踌躇了。

　　苏阳适时地又加了一句：“伯母您可不能光顾着四方兄弟，就不管杏娘姐姐啊。”

　　这一句话又勾起了杏娘的不满。虽说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可洪氏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以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有什么用？’

　　每日里苏四方可以到处瞎逛，而她却要在家里洗衣做饭，帮着大嫂带孩子。就连这次，洪氏看到贾老爷送来的那一箱子的衣服首饰，说的第一句就是‘留两套给你二哥娶媳妇用’。

　　苏杏娘知道，贾老爷给的那二十两银子，母亲是不会让她带走一分的。母亲说了，等到了贾府，就有使不完的金山银山，哪里能看的上着一二十两银子？这个钱正好给二哥留着赁房子成亲。

　　洪氏看女儿听了苏绮阳的话，脸色有些不高兴了，气得直骂绮阳：“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了，我怎么不为杏娘打算了？”

　　苏绮阳不理洪氏，她看杏娘脸色变幻，心中必是有了想法，又趁热打铁补了一刀：“日后姐姐进了贾府，以姐姐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性情，必定会很得老爷喜欢的，只是老爷身边那些丫鬟们却是不得不防。她们大多都已经占稳了脚跟，有些还是从小就跟着老爷的，姐姐初来乍到，最好是给些小恩小惠，收拢收拢她们的心。这样吧，妹妹我别的没有，时新的胭脂水粉还是有一些的，一会儿我给姐姐送一些过去，你也好留着赏人。”

　　洪氏听了，很不以为然，在一旁插话：“打什么赏？我家杏娘去了，就是她们的主子，还用得着给她们东西？巴结她们这些小蹄子？呸！”

　　苏杏娘却是眼中一酸，虽说苏绮阳只是在讨好她，可是好赖还是替她想了想的，比自己的娘还要强一些，不由得心里有些埋怨母亲，话里也带了气儿：“娘，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舅舅、舅母还有表哥都来了，你却只顾在这里闹，也不说帮我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女儿攀上了高枝，洪氏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骂她了，陪着笑说：“哪有什么准备的，衣服首饰什么的不都有了吗？等中午吃完饭，让你舅母给你装扮装扮就行了。娘在这儿闹，也是为你着想，还不是想让你以后有个靠得住的娘家吗？不然要是你以后受了委屈，可找谁去？”

　　族长趁着这个机会，早就偷偷溜回了家中，连门都死死地栓上了。苏绮阳知道洪氏大势已去，杏娘并不傻，怎样对自己有利相信她还是看得清的，就冲着杏娘笑了笑：“那我们先回去了，一会儿再给你送胭脂过去。”

　　洪氏哪里肯放她走，上前就要去抓她，却被杨大婶拿大笤帚挡住了。洪氏这才注意到族长已经回家了，气急败坏地又去敲族长家的门。

　　杏娘上去扯了她娘，低声说：“娘，等我进了贾府，得了老爷的宠，有多少事儿办不成？您就非得拣这个时候闹啊？你不走，我可走了。”

　　说完甩手回家去了。苏四方看姐姐走了，也跟着回去了，他早就饿了。

　　眼看着今日这事儿是办不成了，洪氏气得直跺脚，嘴里骂骂咧咧地往回走。

　　没走两步，人群中不知谁一伸脚，洪氏没看到，立时就摔了个狗啃泥。

　　洪氏狼狈地爬了起来，嘴里骂着杀千刀的，众人却是一阵哄笑……

　　却说苏绮阳与父母回家后，苏母愁眉不展，苏父一边安慰妻子，一边自责自己无能，这些年不但没赚到钱，还将官帽丢了，至使妻女受人欺负。

　　苏绮阳劝了半天，还说自己卖胭脂认识不少权贵人家的主母，就算以后贾老爷非要压着让过继苏四方，她也能找人帮忙说情、讲理，相信贾大人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妾，留下一个欺压良民的名声，苏父苏母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吃过午饭，苏绮阳将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并一些梅花、心形等式样的香胰子包了，托杨大婶给杏娘送了过去，她则带着春绿出门，往村北莲花荡去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却是没想到一个男人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那人正是洪氏的娘家侄子洪山。

　　却原来杏娘虽说是去做小，不能摆席，但洪氏的嫂子是王家的一家胭脂铺的小管事，看杏娘要给贾老爷做妾，想着以后对她卖胭脂是一份儿助益，所以赶着来巴结，自掏腰包买了酒肉等物，整治了一桌酒席，说是庆贺杏娘觅得好姻缘。

　　洪山看有酒可吃，自然也跟着来了。

　　洪氏回家后，向众人哭诉今日的遭遇，洪山别的不关心，听到洪氏想将苏绮阳说给自己做媳妇，不由的先是喜上心来，然后就是痒上心来了。一想起苏绮阳那俏丽的模样，他就心尖痒痒，直觉得抓心挠肺的，连酒都无心吃了。

　　洪山匆匆忙忙扒了几口饭就寻了个借口出门，想要去看看他“未来的媳妇”。不想还没走多远，就看到苏绮阳带着丫头正往村外走，他心中暗喜，悄悄地跟在了后头。

　　却说春绿与苏绮阳一边走，春绿问：“姑娘，我也没见你认识什么贵夫人啊。”

　　苏绮阳嘘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安慰爹娘，怕他们担心嘛。”

　　春绿“哦”了一声，又不解地问：“姑娘，陶公子年轻英俊，人品又好，并且老爷以前还跟他叔父是同僚，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他向你求亲的事儿，你为何提都不跟老爷太太提啊？”

　　苏绮阳看着远处巍巍的群山，玉带一样的白沂河，心胸不由开阔起来，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家世代官宦人家，就算他是庶子，也不可能让他去做上门女婿的，而我也不能丢下父母，所以必定是不成的，说了倒徒叫爹娘心里难受。”

　　春绿所说的陶公子名叫陶向渊，早年间，苏父在宁吉县做官时的同僚陶佑定的侄子。那时苏绮阳九岁，陶向渊十一岁，两人一起在县里的学堂里上学，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一个月前，苏绮阳去药铺给母亲买药时遇到了陶向渊，原来他半年前就在绵州府做了推官。

　　自从与苏绮阳相遇后，陶向渊借口买香胰子、澡豆之类的洗漱用品，时不时地到苏绮阳的铺子里来，每次都给苏绮阳带些小吃食、小礼物什么的。

　　陶向渊从小读书刻苦，知识渊博，又跟着叔父四处为官，见识也广，来了后与苏绮阳谈天说地，有时还讲个小笑话，逗得绮阳忍俊不禁。陶向渊人也勤快，经常下手帮苏绮阳干活。几次之后，苏绮阳就与他重新熟悉起来。

　　那天他拿了一套赤金镶宝头面过来，红着脸问苏绮阳愿不愿意嫁与他为妻时，苏绮阳也是有些心动的。只是以她如今的身份嫁给他已是高攀了，何况她是要招赘夫婿上门儿的，这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她很干脆地拒绝了他，说自己是独女，要招女婿上门，不会嫁人的。

　　陶向渊听了，却是眼睛亮晶晶的：“上门女婿就更好了，反正我家里人都巴不得我永远不回去呢。我这就回家去跟父亲说，回来就去提亲。”说完一扭身出去了。

　　苏绮阳赶紧追出去，他早就一溜烟似地跑得没影儿了。

　　没过一柱香的功夫，陶向渊就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说他已经告假回乡去了，叫绮阳且等他的好消息。

　　苏绮阳正想着，如果他家里果真同意了的话，她就招了他上门，翩翩美少年呢，总比她招一个娶不起媳妇的村夫强。

　　想到这儿，苏绮阳脸上也有些泛红，却听春绿说道：“陶公子都专门请假回去求他父亲了，没准能行呢。就算不行，先说出来，吓一吓大伯母也是好的呀。”

　　苏绮阳这才回过神儿来：“那么多人，要是说了，不但爹娘知道了，村里人也都知道了，要是以后不成，多不好。”

　　苏绮阳不想再多谈，一指前面：“快到了，我们去租一艘小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