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明安》六六六爻

6、过往（一）

　　这是一封来自青州的书信，而关于写信的那个人，却是早已的杳无音讯了。

　　在明安看来，这算是一封诀别的书信。

　　写信的人是来自一个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明安都认为那个人可以是自己依赖一辈子、可以一生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

　　可是，那个人就这样的离开了。仅仅是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信上说，他和自己心中所牵挂的那个女子一起去游历名山大川、湖光山色。以后都不可能再回来了。明安一直都以为，那个人心中所牵挂的人是自己，然而，直到那一刻的发生，明安才彻底的看清楚，想明白。

　　也就是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那个人的离去，才打消了沈琼和小邓氏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一个江湖草莽的想法。

　　现在算起时间来，距离明安和宋祁的第一次见面，已经有十二年的时间了。

　　时间过得真快，明安心想。

　　那年的明安只有五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龄。

　　那时，明安一家也是刚刚的定居青州。小邓氏终于被明安磨不过所以便让身边的丫鬟和明安一起去街上买冰糖葫芦。回来的时候就很顺便的把宋祁给“捡”了回来。

　　为什么要说是“捡”呢？因为那时候宋祁早已经奄奄一息，似乎是饿的。是明安发现了他。

　　身边的丫鬟都以为宋祁已经死了，正要告诉明安这是个死人并且要带明安走的时候，明安看见了那个少年的手动了一下。丫鬟自然不愿意多管，毕竟，她们也只不过是奉自己家夫人的命令来跟着明安的，万一明安有什么差池，不用想自己也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毕竟丫鬟的命是那么的轻贱，当然也是要万分的当心的好。但是明安的态度十分的强硬，怕是若是真的不管这个少年，明安可能真的会坚持不肯回府的。所以丫鬟就算是再怎么的不情愿，也还是依照自己家小姐的吩咐，把那个人带回了府中。

　　当然了，之后明安少不了一顿责罚，但是明安依然很开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少年被安排到了前院，而且也已经请了大夫，并且被安排在了前院里面。想到这里，年幼的明安就会觉得特别的开心。也就自然的忘了她坚持让丫鬟把这个少年带回家之后，自己所受的责罚了。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明安是小邓氏和沈琼捧在手心的嫡女，所以就算是责罚，也不会下特别狠的手的原因。不然明安哪里会伤疤还没有好久忘了疼呢？

　　也是因为明安那是候年龄尚小的原因，那个时候明安提出要去看一眼那个被自己捡回来的少年的时候，沈琼竟然没有特别的反对。竟然真的是带明安去了。当然了，也只不过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而已。因为那个少年晕倒不仅仅是饥饿所致，因为那个少年还有风寒。

　　沈琼虽然宠溺女儿，但是也是十分的担心万一明安粘上了病气，就十分的麻烦了。所以也就只不过在窗外把明安抱起，隔着窗户就那样远远的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年。此时明安心中所想，只是祈求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年快一些好起来。当然了，这也许就是明安除了能够吃上一口冰糖葫芦之后的第二个愿望了。

　　明安自然是不可能在窗子的外面看太久的，没多时沈琼就放下了明安，而后明安便恋恋不舍的牵着沈琼的手离开了。这一路不知道明安回了多少次头，但是由于明安的身量太小的缘故，自然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当时明安自然也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心中已经开始牵挂那个少年了。当然，那时的明安自然也是不会懂得什么才叫“牵挂”。

　　之后的几天，明安虽然依旧穿着男装，在沈氏书院的的帘子后面听着夫子讲学。当然了更多的时候都是沈琼讲学。之后明安会跟着小邓氏学习规矩礼仪。

　　不过，明安也是会经常的向身边的丫鬟打听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那个少年今天吃了什么药，用了几次饭，终于身体不难么的羸弱能够下床行走几步等等，这些事情都能够让明安高兴好久。

　　“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我，我以后一定会尽力报答的。”这应该是宋祁和明安说的第一句话吧。宋祁照规矩来说，是见不到明安的，但是，明安的父亲沈琼本就是一个不太守规矩的人。当宋祁提出要当面的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时候，沈琼也不过是稍稍的迟疑了一下，就应允了，怎么说现在孩子还小，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更何况自己也已经脱离了沈府，又何必的太过在意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呢？

　　甚至，沈琼当时会认为，若是自己的女儿所嫁的是江湖落落狂生，自己的儿子娶的是一个天海风涛之人，难道不也是一段佳话吗？

　　“你，就是我从街上捡来的那个人？”明安天真的问道，但是他的眼睛似乎并没有从宋祁的身上移开。直到他发现沈琼正在用很严厉的眼神看着自己，明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不过听到自己家女儿的“捡”字，便顿时觉得，自己家女儿实在是自己教的太过“天真无邪”了。看来规矩还是要好好的学啊。不然的话还真的是太过于失礼了。

　　其实宋祁也并不是十分的好看，最多算得上是温润。好看的哥哥，明安也并不是没见过。说实话这个少年还没有自己的父亲好看呢？（沈琼如果知道明安此时的想法，也一定会很高兴呢？不过话说回来沈琼确实是很好看的，沈家的基因在那里。沈家的公子们都是风流倜傥、冰清玉润的。）不过，明安还是觉得这个人比自己的哥哥和师兄们可爱多了。当然也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别的男子吧。

　　“谢小姐救命之恩。”那个少年谦卑的说道。“我日后一定会报答小姐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明安问道。

　　“茗儿。”沈琼厉声说道，是想阻止明安这不合礼法的行为，终究还是晚了。

　　“父亲，他刚刚还要说报答我呢？我如果不知道他的名字，日后他怎么能好好的报答我。”明安虽然很惧怕沈琼，但是还是坚持回道。

　　“我叫宋祁。”少年说道。

　　“你怎么会晕倒在路边呀？”明安问道。

　　“慈父早亡，家中全靠母亲的嫁妆维持。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我跟随母亲一同去投奔舅舅，怎料半路遇到了匪寇。母亲为了我能够逃走，身亡了。”说道这里，宋祁不禁的流泪不止。“我不知道舅舅在哪里？走投无路之下又身染风寒，才晕倒在了路边。”

　　“那你以后可有去处？”明安听到了宋祁的经历之后，也不禁的难过了起来。

　　“小姐放心，这青州城总有招杂役学徒的地方，欠贵府的医药钱，我一定会还的。”宋祁说道，很明显的表明自己不是要要攀上沈家，赖在沈家不走的。

　　就这样明安看着宋祁离去的背影，也是不禁的要流下了眼泪。沈琼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希望自己能够开口留下那个少年。

　　其实，沈琼也是一个爱才之人，前几日的观察之下，又怎会看不出那个少年能够识文断字，想来先前也并不是一般的农户之子。怎么说也会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孩子。就这样的一个苗子若是真的流入市井也是真真的有几分的可惜。只是他不确定，那个少年的品性如何，所以方才才没有开口挽留。

　　如今看到那个少年真的要走，他自然是不会眼看着，一个大好的苗子就这样的流入市井呢？而关于那个少年身世，沈琼知道，这个本来身为君子的他是不应该让人去查的。但是看自己女儿听了他所讲的话难受的样子，他终究还是让人查了查。最终的结果就是只有人看到宋祁独身一人的走到青州，其他的似乎是什么都查不到。当然了听宋祁说，自己的路引和身份文牒都在自己的母亲那里，在遇见匪寇的时候也全部丢失。

　　没有身份文牒，哪个师傅敢收这样的学徒杂役？怕是出府之后，不被拐卖就很好了？这些沈琼知道，那个名叫宋祁的少年又怎么会不知。不过，明知道结果如此，依然选择毅然绝然的离去，看来这个人还挺有骨气的。这就更加的让沈琼欣赏了。

　　“你真的打算就这吗走了吗？”沈琼在宋祁出门不久，便让人准备了马车追了上去。

　　“是。”

　　“可是，你还欠沈府好多药费呢？”沈琼玩味的说道。“那笔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沈老爷放心，我一定会攒够钱归还沈府的。”

　　“但是，你没有文牒，怕是正经的人家都不一定会收你这个学徒吧。你要是饿死了，那沈家的钱岂不是永远的还不了。”

　　“我。。”宋祁明显被沈琼给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如，你来沈家书院抄书吧。这几天我发现你是会写字的。”沈琼说道。

　　“这。。”

　　“白天你也可以到主院里来听讲，但是，每十天，你就必须要交给书院十五本抄好的书册。不能有错漏的地方。不然重抄。”沈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