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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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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伶一直是个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当日她说十年之期已到,她便要离开郭家。如今她真的做到了,夏醉尘看着厢房内冬伶留下的一纸信函,心仿佛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对于冬伶的不告而别,除了夏醉尘心情有些沉重外,最受不了打击的恐怕得算是那个“初为人父”的任星尘了。他整日里唉声叹气,生怕冬伶这一走便不回再回来了。反而楚弦歌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似乎对于冬伶的离开她早已有了察觉。
冬伶既然已经离开了,夏醉尘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柳州。他出来已有些时日,虽有捎信回家,但是难免家中惦记。
“要走了?”知道夏醉尘要走,江飞扬来到夏醉尘房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同行的还有他的同性伴侣雁容。
“恩。”虽然夏醉尘知道江飞扬和雁容的事,但是每次看他们两个在一起,他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不过,他觉得有这种感觉的应该还不只他一个人,这里大部分人都应该是这样。也正因为如此雁容一向与这里的人少有往来,通常他都是一个人呆在房里。而今天他却和江飞扬一起出现,还真是让夏醉尘觉得十分意外。“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应该回去了。”
“是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走一程呢?”江飞扬握住雁容的手,“我和雁容也打算回月亮湾了。”
“咦?我以为你们会住在这里?”凝香水榭不是逍遥居的总舵吗?
“不了。这次要不是为了冬伶,我们也不会出来的。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换了我们反而还不习惯呢!”江飞扬看了看身边的雁容,笑了笑又继续说:“你知道冬伶去哪儿了吗?”
“你知道?”夏醉尘看着江飞扬。南铁板,北神算。江飞扬这个铁板算子还会不知道冬伶的踪迹?
“昨日一时兴起为冬伶卜了一卦。”
“结果?”
“跟先前没有什么分别。”江飞扬停了停,又说:“卦上提示冬伶此行可能会往东,而东面正好是冬伶的凶位。再加上冬伶心性刚强,倔强非常,做事不计后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恐逢血光之灾。”
不出所料,祁门堂的位置的确是在凝香水榭的东面,夏醉尘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丫头个性倔强,若不是让她自己去寻找答案,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从这次她不告而别就可看出,她是真的不希望我们插手管她的事。”
“那夏兄的意思是……”
“江兄告诉我这些,无非是希望我能阻止冬伶做傻事。”其实,他何尝不想这样做,只是冬伶的个性太强,根本不许别人帮她。“只是若冬伶真的肯听劝,江兄自己便能说服她,哪里需要夏某出马。”
那冬伶去哪里了呢?
果然如夏醉尘所想的那样,冬伶离开凝香水榭之后便一路往东,来到祁门堂的所在地——云州。
祁门堂三十年前毁于一场大火,当时的堂主夫妇二人和他们的孩子都死于这场大火,而六情剑也自那场大火之后各奔天涯,只剩下无情剑客祁无痕和绝情剑客祁凌天聚集祁门堂的旧部成立如今的祁剑门。
当年的祁门堂总舵在那场火中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供人追忆祁门堂当年的辉煌。时至冬日,旧日的残骸已被深埋在厚厚的白雪之下。
冬伶望着那个在这些残垣断壁前伫立的那个人,她相信他绝对知道她来了。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秦忽辕转身面向冬伶,他仍旧是一袭青衫,左手拿着冬伶的忘情剑,而本该是右手的地方衣袖却空荡荡的飘着,他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看来是伤养得不错。
冬伶看了看他的右手,“你也不错。”
“哈哈哈,小娃儿,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过关了吗?”冬伶问出了她的疑问,祁小娈不是答案要亲自跟秦忽辕讨吗?
“哼!”秦忽辕轻哼一声,背过身去继续望着那些遗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想你等了我很久了。”冬伶答非所问。其实一早在无欲她们为秦忽辕的下落犯难的时候,她就猜到秦忽辕可能是到这里来了。原因无他,只因祁小娈说过,秦忽辕当年离开祁门堂的时候发过誓,只要重新拿回忘情剑,他就会回祁门堂报仇。
虽说祁门堂已经不在,不过冬伶还是坚持认为秦忽辕一定还会回这个地方的。至于为什么肯定,抱歉,她自己也不知道,全凭直觉。
“难忘眉间百般苦,不寻千愁怨自生。若是苍天情不绝,只为难断心中恨。”秦忽辕喃喃地念着这首诗,他转过头看向冬伶,“知道这是什么诗吗?”
“知道。”冬伶老实回答,忘情剑剑身上就刻着这首诗,诗里藏着六情剑各自的名字。
“想当年祁门堂何等的风光,江湖中人谁不对六情剑客礼让三分。如今呢?哼!物是人非矣~!”
“你怨?”
“难道我不该怨?”秦忽辕的眼光突然变得狠毒,“这里的一切本来应该是我的!祁门堂本来应该是我的!蕊娘本来也应该是我的!结果呢?我得到了什么?”他指着自己,“隐姓埋名,背井离乡,几十年来浪迹天涯,到最后连手都没了。这就是我应得的?”
“当年是你自己放弃的,不是吗?”既然是自己放弃的,就怨不得别人!
“放弃?”秦忽辕摇摇头,“你错了。我什么都没有放弃,要不是老头子威胁,要不是他威胁我发誓永不得踏入中原一步,我会有今天?我堂堂祁门堂首席剑客,最后竟然连一把剑都不能带走就被赶出祁门堂。如果你是我,你会不怨?”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报仇?”冬伶微微皱眉,什么样的恨可以让人努力二三十年都不放弃?“可是你没想过祁门堂会有今天吧?”谁能料到惜日风光无限的祁门堂会是如今这副景象吧?
可谁知秦忽辕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祁门堂是怎么有今天的?!”
冬伶微微一愣,祁门堂败落的原因她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当年祁门堂六剑客剑挑十三门,诛杀十三门门主十三娘,才引至江湖各门各派对祁门堂的围剿。此后祁门堂便毁于一场大火,六剑客各奔天涯。
“难不成当年唆使祁门堂剑挑十三门的人——就是你!?”她听无欲说过,祁门堂堂主也就是秦忽辕和祁小娈的师父没跟任何人提过当年买凶杀人的到底是谁。不过依当时的情况,六剑客前脚灭了十三门,江湖各派后脚就在十三门外堵截的情况看来,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便应该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派人士。
秦忽辕仍是淡淡地一哼,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为什么?就算是你师父对不起你,你又为什么要陷害其他人?你可知道有人因这件事痛苦了一辈子?”祁小娈就是这样才跟自己心爱的人分开,也才因此孤独至今。
“那是她自己认人不清,我早就跟她说过,身为剑客除了手里的剑什么都不要相信,可她偏偏一颗心都给了那个姓向的,一夜白发之苦只能是她活该。”
“你——”
正在冬伶为秦忽辕的态度气结时,祁小娈不知何时已来到冬伶的身后。她仍旧是一袭白衫,加上她的白发更显得一张绝美的脸苍白如雪。“大师兄,没想到多年未见,你仍是一点未变啊。”
“没变?”细细看了祁小娈,秦忽辕摇摇头,说:“错了,我们都变了!小娈,我们都老了。”
瞟了眼秦忽辕空荡荡的衣袖,祁小娈低头一笑,“没错,你我都老了。当年的忘情剑客岂能容人近身呢。”
“前辈,他——”
“我知道。”祁小娈抬手打断冬伶的话,然后她又转向秦忽辕,说:“我早就猜到当年的事情一定不简单,不管我们怎么问甚至威胁,师父也不说,他说……”
“杀手杀人是不需要问理由的。”秦忽辕接过了祁小娈的话,“哼!”
“没错,杀手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祁小娈神色一黯,“祁门堂是个可以买凶杀人的地方,只要肯出银子,天皇老子的人头都得取来。这是杀手的命运,也是祁门堂的命运,躲不过,也避不了啊。”
“你早就知道祁门堂已经没有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
秦忽辕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很久,在冬伶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叹了口气,说:“娈,那日那个手拿恨情剑的丫头是你的徒弟吗?”
“是。”
“听说你共收了四个徒弟。”
“没错。”
“那为何将恨情剑传给她?”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祁小娈微微一愣,随即又答到:“师父说过,若想成为真正的剑客,就要做到无心无情,无欲无求。我以这八个字为我徒儿命名,其中无欲是她们中做得最好的。”
“是吗?”秦忽辕冷哼一声,“以前或许是,但现在就未必了。”辽军军营那一战,那个始终保护无欲的慕容傲,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情愫。
祁小娈是过来人,她怎么会不知道秦忽辕说的是什么呢。只是中国人有句古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虽没福分和心爱的人共结白首,但她却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会重蹈自己的覆辙。“师兄想找继承人了吗?那个王爷不是吗?”她听无欲提过了,耶律玄明曾喊他师父。
“哼,那个小子心里只有仇恨和野心。”一个剑客要有野心,但这却不是一个剑客的全部。当一个剑客的心中只剩下野心的时候,便是自取灭亡的时候。
“这么说你一路引冬伶来这儿,就是想收她这个继承人?”
“哈哈哈,没错。我就是要让老头子知道,他不让我踏入中原,我偏要;他不让我收徒弟,我就偏要收个女人做徒弟。”秦忽辕突然举起手中的忘情剑,说:“娃儿,你看好,这套剑法我只耍一次。”
还没等冬伶反应过来,秦忽辕就舞起了忘情剑。他的剑法冬伶一看便知道是忘情剑法,他从忘情剑法的第一式忘情绝爱开始,一直不停地耍到最后一式,即冬伶一直未能领略精髓的吾本有情。
一招一式,异常精准,丝毫不会因为左手使剑而有什么不同。这令天生就是左手剑的祁小娈看了也不得不佩服秦忽辕的武艺。祁小娈不禁要想,若是当年秦忽辕没有离开祁门堂,也没有祁门堂五剑客诛杀十三娘的事,那现在的祁门堂会是什么样呢?若是当年他没有离开,如今他应该是祁门堂的堂主了吧?毕竟师兄弟中,他的武功最好,也最得各位师兄弟的爱戴。
说完冬伶,再看夏醉尘一路从凝香水榭返回柳州,刚刚出了边城他便与同行的江飞扬和雁容分开了,他往南回柳州,江飞扬他们则往西回月亮湾。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夏兄,我们就送到这里了。”边城城门之外,江飞扬携雁容与夏醉尘道别。“若有空闲,夏兄不妨带着令爱来月亮湾,我们二人必定欢迎之至。”
“谢谢江兄的美意,他日在下一定前来拜访。”夏醉尘拱手道别,“江兄,雁兄,告辞!”
“慢走。”江飞扬点头微笑,而雁容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夏醉尘骑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雁容才转头看着江飞扬,不解的问:“为什么你不告诉他?”
“你说那卦象的事?”江飞扬微笑着看着雁容,不顾别人的眼光,一手牵起雁容的手,一手拉着他们的两匹马,边走边问。
雁容微微红着脸,任江飞扬拉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问:“对。你告诉他关于冬伶的事,却为什么不告诉他关于他自己的事呢?”
其实,那晚江飞扬卜了两卦,一为冬伶,一为夏醉尘。只因冬伶走了之后,江飞扬看着夏醉尘印堂发黑,似乎有凶兆,便顺便为他也卜了一卦。卦象同样也是凶多吉少,乃是一方死卦。可江飞扬却对夏醉尘只字未提。
“我记得很早之前我便告诉过你,生或死都是命里注定的,对吗?”
“我记得。”雁容点点头,却不明白江飞扬为何要这么说。
“卜卦算命,算的是人的吉凶祸福,却救不了人的生来病死。”江飞扬叹口气,想起了当年他师父南铁板归若宸所说过的话。“我告诉他这些,无非是加重他的心理负担,再说那卦象虽是死卦,但是一个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他叹口气,更握紧了雁容的手。
雁容会意的点点头,他明白的。当年若不是江飞扬一片痴情改变了他们二人的命运,他雁容说不定早已是黄土一捧了,何来如此的幸福生活。
雁容会心一笑,也握紧了江飞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