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剑》宇文醉梦

18、第 18 章

　　经过三月的休养，加上每天夏醉尘都会用无量心经的方法教她顺气导脉，冬伶的伤不但慢慢的复原了，内功还增加了不少——这就得多亏任星尘很萧湘月传给她的内力了。

　　只是令冬伶头痛的是，她的忘情剑被秦忽辕夺走了。

　　她不知道秦忽辕抢忘情剑到底要做什么，如果真是为了那传说中的武功秘籍，那当初他又为何会放过无欲的恨情剑？而随后赶到凝香水榭的祁小娈则帮她解答了疑问。

　　祁小娈在做恨情剑客的时候，是江湖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不但是因为她倾城绝貌，却有一股孤做傲冷眼之态，她的左手剑法恨绝非常在江湖上难逢敌手，还因为她与当年江湖上有名的侠士向天涯之间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当年祁小娈离开祁门堂建立恨情堡，不远千里追杀西域武林盟主，向家庄内的气压群雄一夜白发，就算过去了二十多年，人们说起这些事都记忆尤新。

　　只是这些年，祁小娈几乎已经退出江湖。特别是她将恨情剑传给无欲之后，更是放下一切俗物云游四海去了。算起来，就连无欲都已经快三年没见过她家师父了。

　　“师父，秦忽辕要忘情剑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的祁小娈身上，再已不见当年那股桀骜不驯之气，反而是平和的宛如不食人间烟火。二十多年过去，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与她那一头银丝形成强烈的对比。

　　祁小娈叹出一口气，说：“这些年，我与你师伯们四处打听大师兄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没想到他竟然藏身在辽国。”看看冬伶，祁小娈又接着说：“当年大师兄曾说过，忘情剑重回他手中之日，便是他血洗祁门堂之时！”

　　“为什么？”冬伶不懂，“他是六情剑客不是吗？”

　　“对，他是，而且还是我们六人当中武功最好的。”祁小娈停了停，仿佛在回忆什么，许久之后才又接着说：“我师父当年曾经说过，六情剑是有灵性的，他们会为自己找到适合的主人。师兄离开祁门堂的时候将忘情剑扔进了后山的山谷之中，他说若是上天注定他无法成为忘情剑客，那他今生就决不再踏入祁门堂一步，但是倘若忘情剑注定是他的，那他必定要向祁门堂讨回公道。”

　　“什么公道？祁门堂又欠他什么吗？”无欲问。

　　摇摇头，祁小娈一脸的无奈，“我不知道。当年大师兄离开祁门堂，没人知道是为什么？也没有人问过。”

　　“为什么不问？你们都不好奇吗？”无欲不明白，但是她似乎又明白是为什么了。

　　“好奇是杀手的大忌，师父不允许我们好奇。大师兄走后，他一直都要我们五人专心练剑，就连任务都不再交给我们，我们唯一要做的便是练好六情剑法，其他的什么都不必管。”

　　杀手不用杀人是不是很奇怪？无欲曾经也有这样的疑问，后来她知道太师父的目的是什么了，就是为了那江湖上至今谈起都心有余悸的剑挑十三门的事。

　　“可是师父，弟子还是有一点没有想通。”

　　“什么？”

　　“秦忽辕的目的若真的是忘情剑，那当日我们潜入弑龙堂的总舵时他为什么又要放过我们？如果他在那时候下手，根本就没人能救我们的？”

　　祁小娈听完无欲的话摇摇头，看了无欲好一会儿才说：“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以为你大师伯是要冬伶的命？”

　　“难道不是？”众人不解，毕竟若非有萧湘月和任星尘，冬伶的命就已经保不住了。秦忽辕下手这么重，难不成还是为冬伶好？

　　“以你大师伯的为人，他想要做的事，要杀的人，没人能阻止。以他的武功，若是真要冬伶的命，那么就算现在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祁小娈很清楚自己师兄的为人，他会重伤冬伶一定有他的理由。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对冬伶出手？”

　　祁小娈沉默许久才说，“师兄离开祁门堂的时候将忘情剑扔到了后山的山谷中，随后江湖上陆续有忘情剑客现身。其实我和几位师兄也追查过冬伶之前的三位剑客，结果我们发现这三个人应该都是死在同一个人的手上。他们身上的伤都非常相似，全都是一剑毙命，正中要害。这样的手法，跟大师兄当年杀人的手法是一样的。”

　　“师父，你的意思是说，以前的忘情剑客都是死在秦忽辕的手上的？”

　　“应该是这样的。我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不再做忘情剑客，但是忘情剑跟随他这么多年，他也是不会允许凡夫俗子去亵渎忘情剑的。”祁小娈肯定了无欲的猜测，“虽然我们至今都没有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大师兄，但是我们也想不到除了大师兄，还有谁会这么做。”

　　“那他对伶儿出手是因为-----”夏醉尘似乎明白了祁小娈的意思。“就是为了验证冬伶是否有资格做忘情剑客。！”

　　“大师兄一向行事古怪，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想，他之所以会重伤冬伶，也许只是想看看天意。”

　　“天意？”冬伶秀眉一挑。

　　“不错，做杀手的，不信天，不信命。要信就只信手中的剑，杀手命由己定，由不得天。”祁小娈说。“这是师父说的，但是大师兄却不信。他相信天意。从他离开祁门堂之前的誓言可以看得出，大师兄就是个信天信命的人。”

　　“所以？”冬伶继续问，“我是不是通过考验了？”她身受重伤，却因祸得福使自己的功力更上一层楼，这算不算是老天的眷顾？

　　祁小娈看向冬伶一脸不屑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不知道。不过，或许你可以自己去问。相信，大师兄他会很愿意为你解答。”

　　其实，就在冬伶养伤期间，宋辽两国的情况也在发生这变化。

　　自辽军军营一战两个月后，耶律玄铭杀掉了辽军大将耶律丰颥，并令大军后撤一百里。还听说边城守城将军为了此事特地庆祝了一番。而说到耶律玄铭为何会怎么做，传言有很多，有的说是耶律丰颥意图对耶律玄铭的妻子——也就是宋国公主——无礼，却被耶律玄铭发现而命丧黄泉；有的说是宋国公主突然失踪，耶律玄铭为了向大宋交代而找耶律丰颥做替死鬼；也有的说是耶律丰颥并非耶律玄铭所杀，而是死与公主手中，公主自知杀人偿命便自尽了。

　　江湖传言到底有几分可信度，没有人知道。总之，辽军的后撤也确实为两国边境的百姓带来了暂时的和平。

　　而所有的传言中均未提及秦忽辕的名字,而且也无人知道他的下落,派出去的探子都无功而返。这个人就像当初离开祁门堂一样——下落不明。

　　而最令楚弦歌高兴的是，冬伶对他们的态度虽然仍是冷淡，但是已经不再如往日那般排斥了。现在，冬伶已经能慢慢的试着去接受他们，也同样接受自己的身世。

　　现在，冬伶不但能接受大家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偶尔还能回答几句楚弦歌的询问，虽然口气仍旧是冷淡的——这毕竟是冬伶的性情始然——但是已不像过去那般咄咄逼人。

　　关于冬伶的转变，大伙儿都是欣喜的。特别是任星尘，一直嚷嚷着要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给冬伶，一定要将冬伶培养成一代侠女不可。

　　“丫头，我任星尘的天杀指天下无敌，你只要学好了保证你打遍天下无敌手。到时候就没人敢欺负你了，而我的天杀指也后继有人了。”

　　“我没兴趣。”冬伶冷冷地看着一脸兴奋的任星尘，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得放弃，非要她学他的天杀指。

　　而每每在任星尘吹嘘自己的天杀指时，就会有另一个人跳出来反驳，而那个人就是萧湘月。“哼！天杀指有什么了不起，无非是些旁门左道的功夫，要学就得学咱们逍遥居的正统武学。无量神功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毕生心血，难道会比天杀指差吗？”

　　“你这个伪君子，你说什么！”而偏偏任星尘是经不起撩拨的，每每听完萧湘月的话，他都要暴跳如雷。

　　“死疯子，我说你的天杀指不过尔尔，又是旁门左道的功夫，哪里比得上无量神功。”

　　“伪君子，谁都知道，你就是因为怕我的天杀指，才回躲在绝尘谷那个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么多年------”

　　“说你是疯子你还不信，不但满口胡言乱语，还如此狂妄自大。”萧湘月冷冷一哼，“哼！我会怕你不成。”

　　“哼，不怕咱们就来比比。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伪君子。”

　　“切，比就比，怕你啊！”

　　于是，两个加起来已经都快一百岁的“老人家”在一帮晚辈面前“为老不尊”地大打出手，嘴里还不停地“伪君子”过去，“死疯子”过来，丝毫没有做为长辈的自觉。

　　这种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而作为话题主角的冬伶到最后往往被两个打得不亦乐乎的人所遗忘。

　　而在场的晚辈则见怪不怪的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反正这两个为老不尊的人总会有打到肚子饿的时候，等到肚子饿了他们自然就会停下了，根本就无须去劝。不过还是要小心，别让两个武功盖世的人误伤就行了。

　　看到两位老人家又打起来了，冬伶便趁“乱”躲到了梅林中。在凝香水榭的这段时间，冬伶最喜欢的就是这片雪白的梅林。其实关外严寒，这些梅花本是过不了冬季的，只有等到冬末初春的时候，梅花会有第二季的开发。不过，凝香水榭所处的位置极为特别，虽说不上四级如春，却也不似塞外应有个严寒，而这些梅树在水榭中的花期会长大四个月。

　　正当冬伶安安静静欣赏梅花时，夏醉尘也趁“乱”偷跑出来。“听说祁前辈亲自去找秦忽辕了？”

　　“对，带着无欲一块儿上路的。”无欲的早就好了，要不是慕容傲一直坚持让她养伤，她早就回恨情堡了。而这次祁小娈提出要亲自去找秦忽辕，无欲当然趁机跟着她师父一起走。想当然，慕容傲也是一路追去了。

　　“没想到，你喜欢梅。”

　　“姐姐也是最喜欢梅花的。”冬伶说，“只是柳州地处江南，很少下雪不说，就连名贵一些的梅花都长不好。姐姐为此好生失望呢！”

　　夏醉尘欣然一笑，想起妻子那大喜大悲的心性，真不知到底是像谁，他看岳父大人不是颇为沉稳的个性吗？难不成是随了他无缘相见的岳母？

　　夏醉尘笑着看向冬伶，“珍儿被岳父宠坏了。”郭珍儿自幼丧母，郭怀安随身兼母职，却深知是无法真正替代母亲这个角色的，所以对珍儿倍加宠爱。

　　而冬伶仿佛没有听到夏醉尘的话，只是兀自说着：“以前姐姐曾经说过，有机会一定要到塞外看一看。她听别人说塞外有一种梅花，花色雪白，花香沁人心脾，而且花期极长，有时能超过四月。她说，有机会一定要亲自见识见识这种梅花。”她停了停，说：“如今，我算是帮姐姐完成了心愿了。”

　　这时，夏醉尘开始觉得古怪了。他不明白冬伶是怎么了，怎么说话怪怪的，仿佛很伤感似的。“伶儿，你有心事吗？”

　　对于冬伶渐渐打开心结，夏醉尘是欣喜的，他明白要冬伶放下多年的恨不容易，但她愿意这么做，也试着去释怀。只是，他也发现这几天，冬伶似乎有些心事。“你在担心聂姑娘？”

　　冬伶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十年终于到了。”

　　“伶儿！？”夏醉尘没想到冬伶仍没放弃离开的想法，他以为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冬伶会更愿意留在柳州过平凡的生活。“为什么？”

　　相较于夏醉尘的激动，冬伶反而相当的平静。她静静地看着面前一片雪白的梅花，淡淡地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还是那句话，没有其他的答案了。

　　“你----”夏醉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该说的该劝的，他都说了都劝了。或许真如冬伶所说，天下无不三之筵席。

　　算一算，冬伶到郭家已经整整十年。这些年，冬伶在郭家确实帮了不少的忙，特别是珍儿跟着他私奔的那两年，整个郭家的担子都压在了冬伶的肩上。后来，珍儿去世，岳父和他都深陷丧女丧妻之痛，郭家又成了冬伶的负担。

　　有时候，他也不禁要想，到底是他们不希望冬伶去闯荡江湖过腥风血雨的日子，还是他们早已习惯了依赖冬伶而不愿她离去呢？

　　或许，是他们的私心不愿冬伶走吧？

　　深吸一口气，夏醉尘无奈的摇摇头，“也罢！该走的，就是留不住的。”夏醉尘深深的看着冬伶，又说：“不过，伶儿，答应我——要记得回来看看。”

　　而冬伶并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

　　“伶儿？”夏醉尘觉得冬伶仿佛有心事，她已经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了。其实，这些日子，冬伶的转变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夏醉尘总觉得冬伶淡然了，也冷漠了。

　　冬伶不再有以前的偏激，夏醉尘本该高兴的。可是，现在的冬伶却少了股生气，也让夏醉尘担心了不已。

　　“没什么。”冬伶摇摇头。

　　“你有心事。是为了忘情剑？”夏醉尘并不确定，这并不是冬伶的作风。

　　“没。姐夫只是多心了。”低垂的视线抬起，却紧锁着眼前的梅林，而不是身边的人。

　　“伶儿！”夏醉尘沉了声音。他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冬伶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他不喜欢冬伶将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对不起。”嘴里虽是道歉，却听不出半点诚意。

　　“伶儿，你还没答应我。”夏醉尘仍不放弃。他知道冬伶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要她答应了会去柳州看看，那么她就一定会回去；相反，如果她没承诺什么，那么也许终其一生她也不会再去柳州。

　　冬伶轻扯一下嘴角，而笑意却未及眼底。“好！”她给了承诺，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能否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