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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所适从 ...


  •   傲娇一时爽,事后悔断肠。

      迪卢木多灵体化消失后,忧怜一改之前强装出来的冷硬态度,她懊恼地捂住脸,用力把自己扔进了床铺中,然后她深深的,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再也不跟他吵架了。忧怜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定规矩,虽然说之前只是她单方面在发火,迪卢木多从头到尾都好脾气地承受,所以算不上是吵架,可是这样的反差只会更让人难为情好吗?

      真是够了,真是蠢哭了,明明是一个刚认识两天的男人,还是一个servant,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冲他大发雷霆啊,还死咬着他的事不放,他乐意怎么糟蹋自己关她什么事?他爱怎么战斗爱怎么牺牲都随他去好了,反正她本来就不是魔术师,而且还是被骗进的圣杯战争,就算她无所作为也不是她的错,究竟为什么要难过啊?做出这种激动的反应就好像她很关注,或者说关心他似的,明明才没有好吧。

      无论他身上发生什么不幸,那跟她都没有关系。忧怜握紧拳头恨恨地提醒着不争气的自己,所以以后在他面前绝对不能再出现这种生气失态的举动了,要高冷,要矜持,不能炸毛。

      再也不骂他了。忧怜再一次对自己强调性的说道。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电脑也早已播放完了电影,全程忧怜根本不知道电影在讲些什么,她的思绪早就飞到别的地方去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忧怜对于自己无法遏止喷薄不停的毒舌和对待他的恶劣的态度而变得无比消沉,有的话本来是可以坦率地好好说的,结果真正从嘴里蹦出来后就变味了。

      竟然还说了‘我要把你送人!’和‘真想把你塞回召唤阵里!’这样低能的话,她是白痴吗?

      主要是这种话听起来好伤人......

      她沮丧地把脸埋进抱枕里,默默地厌恶着自己的行为,觉得有些羞耻,然而她每当她产生类似情绪时,又忍不住会用发脾气这种别扭的方式表达出来,还好一般人压根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面就是了,她也没什么机会表现出来,虽然曾经有不少关系不错的同学和部员,但忧怜并没有真正亲密无间的朋友,当然,现在依然没有。

      在与人相处中,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七分热度,可以说笑,可以玩闹,可以互相帮助,但推心置腹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免了吧,再说了,也没有那么多人会去关注他人的内心,在现在这个缺乏信任度的社会中,疲于奔命的芸芸众生都是带着外壳生存的。

      忧怜又想到了自家的servant,那个俊美无俦却寡寡郁欢的英灵,他那寂静的,游离于自身事外的目光总是找不到停歇的焦点,阴郁地彷徨在薄凉的空气中,就像一个受了严重内伤却找不到伤口的病人,他应该没有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很糟糕,这个傻瓜大概觉得他表现得还挺冷静,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这家伙挺纯真的。

      迪卢木多是一个把自己露在外面的人,因为一目了然,所以无法忽略,因为无法忽略,所以格外在意......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眼睛,鎏金包裹着的琥珀,澄澈温润,又无比耀目,深邃的目光萦绕着颓废的寡淡,明明努力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流露出的却是十分的伤心。

      这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到底是怎么了呢?曾经被什么事伤害过吗?所以才心灰意冷了?还是他只是单纯的厌恶身为servant没有人身自由的自己?厌恶这个在他死后仍然要把他召返的世界。

      这些猜测好像都有点道理,又好像全部都说不过去,因为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

      不要再想他了。忧怜又捶了一下枕头,感觉自己愈发不正常了,她心烦意乱地想着,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魅惑的法术,为什么每次一看他都那么让人念念不忘,虽然那张脸的确是无可挑剔,但是,但是,真的太不对劲了,在酒吧工作的忧怜见过不少诱人的俊男美女,那种浮躁的场所里,久而久之也不乏一些向她示好献殷勤的男性,可她从未真正放在心上,全部当儿戏一笑置之。

      所以迪卢木多也只是因为长得太帅了才令她分心的,毕竟她是个女性,而且眼睛又不瞎;关键是圣杯战争是要玩命的,而他恰巧是她唯一的同伴。忧怜强行这样对自己解释,同时在心里痛骂自己轻浮,无知,以貌取人,狂泼了一通冷水之后,她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

      “我才不在乎,只是个外人而已......”忧怜小声的自言自语,闭上了眼睛。

      一天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了,傍晚的时候,秀一放学回到家,忧怜听到潘多拉在楼下喵喵的叫唤起来,而她正独自在床上静静地躺尸,反思自我,过了一会后,她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猫叫。

      敲门声是一声长,两声短,两声短,这是秀一进她房门前表明身份的暗号,又一个他看完杀手电影后搞出来的中二设定,忧怜半死不活地答应了一声让他进来,披着校服外套的秀一抱着猫出现在了她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他写小说用的黑本子。

      忧怜看着他把门关上,发现秀一的左手臂上竟然缠了一圈绷带,潘多拉被他抱得很不自在,于是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最后喵嗷一声后腿一蹬窜了出来,三两下就跳上了忧怜的床,然后占据抱枕舒舒服服地缩成了一个毛团子,忧怜抚了抚它的脑袋。

      “你为什么要手上缠绷带?你受伤了?”她这样问弟弟。

      “不,这是一种封印,”秀一在她对面拉过椅子坐下,他轻描淡写地说,“昨天晚上我感觉体内一直以来抑制的力量颇不安分,可能是因为无月之夜的缘故,跟黑暗产生了共鸣,所以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高深莫测的笑容,冷冷地嘲笑:“哼,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恶魔还真是不愿意放过我啊,不断地发出引诱,就这么想让我跟邪恶的走狗沦为同类么?不过只拿出这点本事的话未免太小看我了,如果下次再敢进犯的话,把这些杂兵都干掉好了。”

      又来了,忧怜白了他一眼,邪气眼系中二病少年的日常,幻想自己体内暗藏着某种不可估测的力量,装出自己被黑暗势侵蚀的样子,然后狂性大发之类的,都是这些小鬼们喜闻乐见的脑内设定,啊啊,年少就是好啊,等他长大回顾这段岁月该会露出多么难为情的表情。

      秀一还捂着手臂很关切地询问她,“老姐,你没有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常吗?”

      忧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会感觉有异常?我又没有你这种特异功能的麒麟臂。”

      她刚一说完又有点心虚,她想起自己可是拥有三枚令咒的御主,还有个从者正灵体化在她家四周来回转悠巡逻,要是秀一知道这个逆天的事实,估计这辈子都别想从中二的大坑中跳出来了。

      “那老姐,我昨天又写了一段剧情,想跟你讨论讨论。”秀一翻开自己撰写的《黑暗预言·灭世噩梦》,在忧怜眼中这是一部中二圣典,少年时代黑历史的见证,他翻了几页说道:“昨晚写了一段尤金妮丝女王跟赫兰修斯骑士吵架冲突的情节,我想让你看看这么写合理吗?人物对话要不要再润色润色......”

      怎么你那边也是吵架......忧怜简直有苦说不出。

      她心累地按住额角,挥手驱赶秀一,“你整天写这些脱离现实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有空还不如多帮潘多拉铲铲屎。”

      “我有铲啊,周末都是我在做,而且我还有帮它洗澡。”

      “是我知道你帮它洗澡了,因为它叫的很惨,而且你每次帮猫洗完澡之后浴室都像被洪水淹过一样根本不能进......”

      发现话题逐渐偏离了核心,秀一脸上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他严肃而沉重地说:“长姐啊,小说是作者的灵魂产物,难道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忧怜冷漠地看着他,并且很不屑的撇着嘴。

      秀一握紧了手中的本子,很认真地看着忧怜,不过出口的话仍旧天马行空,“姐姐,这些小说都是我脑内被封存的记忆,与前世的因果论冥冥之中有很大的关联,所以最好在我思维清晰的时候记录下来,因为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彻底忘掉这些东西了,我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说到这里,这个年方十四的少年忽然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睛,表情也变得恹恹的,忧怜端详着他秀气又稚嫩的脸庞,她不是不明白他的伤感和迷茫,她也是从这个躁动不安的青涩年纪过来的,但人总会有长大的那一天,也必然会向无趣的现实屈服妥协,随着长期奔走于生计的疲惫,心灵会逐渐变得麻木不仁,少年时代那些单纯又勇敢的追求,不切实际却饱含一腔热血的幻想,这些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去不返。

      没人能挡得住时间的脚步,人能够做到只有记录自己。

      忧怜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秀一的肩膀,这个动作充满了鼓励,她沉声说道:“独自背负沉重记忆的少年哟,不要为未知的未来而动摇,那不是悖逆世界的战士该有的姿态,按照命运的指引前进吧,就让我来见证你的战斗。”

      说完这番话后忧怜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大龄中二,而得到了理解和支持的秀一顿时两眼放光,瞬间豁然开朗。

      “所以,”忧怜无精打采地把猫抱到怀里,揉着它的耳朵,“那个什么什么女王到底为什么跟她的骑士争吵?”

      “唔......”秀一翻看着笔记本总结了一下剧情,“就是尤金妮丝体内暗藏黑暗魔力的事被她手下的一个叛徒走漏了风声,其他几个大国准备联合起来围攻她的国家然后杀掉她永绝后患,尤金妮丝感觉自己这一仗必败无疑,而赫兰修斯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她的骑士,所以她不希望他留下来为自己冒死战斗,于是便驱赶他离开,赫兰修斯不同意,女王就对他恶语相向......”秀一说得很入迷,完全没有注意到忧怜古怪的脸色,他托着下巴评价:“虽然说是争吵,其实都是女王在单方面发脾气呢,赫兰修斯只是在请求她让自己留下......”

      忧怜内心一阵翻涌,机械地接过秀一地给她的本子,僵硬着面部表情低头去看上面的文字。

      [ 黑夜在城堡外的荒野中无声地蔓延,漫天漫地的雪花翻涌在凛冽的寒流中,尤金妮丝站在大厅外的露台上,呼啸的狂风掠过她的耳畔,远方的森林深处传来凄厉刺耳的野兽嗥叫,那是雪原狼的声音,她长久地屹立在那里,沉默地俯瞰着她荒凉的国度。

      她知道很快这冰雪覆盖的极北之地就要被罪恶的战火所侵袭,她的骑士,她的仆从,她的臣民,也许都要在这场浩劫中殒命,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值得他们付出和追逐的对象。

      ‘王者不应畏惧牺牲,无论是自己的还是臣下的,即便面对死亡,也要处之泰然,作为领袖,你不可动摇军心。’这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上一任女王,也就是她的母亲还在世时对她的训诫。

      她母亲是一个值得万民仰赖的偶像,而她只是个魄力不足的女王。

      这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笼罩住了她饱受风寒的躯体,尤金妮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发现赫兰修斯不知何时无声地走到了她背后,正把一件外袍披到她身上。

      她刚刚还在冲他大发雷霆,要他滚出她的王国,甚至说了他根本不算一个骑士这样伤人的重话,而现在他却把温暖的披袍覆盖上她的肩膀。

      尤金妮丝避开他投向她的目光,只是伸手裹紧了身上的黑色貂毛长袍,赫兰修斯的铠甲在风雪的碎片里闪烁着幽微的冷光,他沉声说:“预言自己的战斗必将失败,这不是女王该说的话,且不提我,您座下的骑士们听到会人心溃散的,所以请不要再讲下去了。”

      尤金妮丝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最顶端塔楼,深重的夜色里,无数雪花袭卷蚕食着她的堡垒,孤立在苍穹之下的哨塔只留下了一个残缺的轮廓,王国的旗帜迎风飞舞,发出猎猎作响的战歌,她没有回答赫兰修斯的话,眼中透露出死战在即的决然和悲怆。

      见她久久无语,赫兰修斯无声地叹息,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自己腰侧的剑柄,“即使无关胜利,我也会保护您的。”他郑重地说。

      她终于说话了,却是冷淡的语调,“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从未册封过你,你也不是我的骑士。”

      他忽然上前一步强行与她对视,“陛下很害怕我会就此死去?您就那么在乎吗?”]

      忧怜啪的一声合上了本子,再也不愿意看下去了。

      她把笔记本丢还给秀一,眉头皱得死紧,“这都写得什么玩意,《冰雪奇缘》吗?你干脆让这个女王高唱一首Let it go好了。”

      秀一就像受到侮辱一样大叫起来,“你是怎么能联想到《冰雪奇缘》上的?我背景设定了各种势力的权术斗争,还有历史铺垫,虽然都是我自己编的,但跟童话也扯不上关系吧!”

      “总之,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个女王,”忧怜臭着一张脸不留情面的说如此,“你就不能好好地写你自己怎么拯救世界的吗?非得中途来个女王骑士的故事,有意思吗?”

      “我知道了,你为什么讨厌尤金妮丝,”秀一脸拉得老长,不开心地说:“因为同性相斥,你这个脾气,跟自己性格相近的人合不来。”

      “总之我觉得她欠揍,”忧怜挥挥手,这个动作表示她已经想结束这段谈话了,“让这位冰雪女王被灭国吧,然后你就可以完结撒花了。”

      秀一还想跟忧怜理论一下,目光又从她挥手的动作中注意到了什么,他好奇地问:“姐,你右手背上是什么?”

      “呃.......”忧怜急忙把手收回来藏在袖子下面,刚才她完全忘记自己是御主的事了,也忘了手背上有那么明显的令咒,“纹身贴啊,就是外面经常卖的那种,我觉得好像很酷的样子就给自己也贴了一个,小时候我们不也喜欢贴着玩吗......”她心虚地解释着。

      “现在的纹身贴都那么逼真了?”秀一有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他探过头想看个清楚,“你贴的是什么图案的呀?干嘛非要贴手背上呢?”他知道忧怜并不是一个张扬的人,日常生活中不会做多余的猎奇装扮。

      “我胡乱贴的,没想到一时半会还洗不掉了,”忧怜不太自然地搪塞着弟弟,伸手把他给推开了,“好了,别探头探脑的,也没什么好看,你想贴我回头给你买。”

      “嗯,那我要黑色的,”秀一想了想又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在纹身贴上注入我的力量后,就可以变成真正的封印贴纸了,只靠绷带的话果然有点不带感呢,有刻印会更帅气。”

      这种活在自己精神世界里的人果然很强大啊,虽然是幻想。忧怜心塞地看着秀一,她想,如果秀一知道了自己变成master的身份,还带着召唤出来的servant参加了这样一场圣杯争夺战,这小子肯定会兴奋死吧,肯定会握着她的手让她去赢得胜利征服世界,创造一段名垂青史的传说。

      其实在这之前她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么奇幻的事,她从来都不知道冬木市原来是圣杯的战场。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个关键的问题,按照迪卢木多所言的情况,圣杯战争的战况如此惨烈多变,意外随时会发生,这些跟她朝夕相处的家人真的能瞒得过去吗?会不会带给他们影响?

      想到这,她就开始忧虑起来,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乱子,她猜测了很多种不好的可能,直到她想起来迪卢木多。

      其他魔术师懂得如何布局,懂得如何战斗,懂得如何使用魔力,有的可能还有家族背景撑腰,而她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这是个必须承认的悲哀现实。

      所以就算她再不想,迪卢木多也是她唯一的倚靠,她只能指望自己的servant。

      不知道他对她又是什么看法?尤其是在自己毫无形象地冲他发火之后,迪卢木多应该是个教养很好的人,即使出于礼貌嘴上不说,估计心里也觉得她是个难相处的低能御主。

      可是他说他希望自己的master是她,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骗人。

      别傻了,就算不是骗人的,那也算不上是什么真心话,他无非是这么一说而已,因为对于servant来讲,master是谁都一样,左右从者都逃不过被驱使着战斗的命运,既然如此御主的人选根本不重要。

      一阵无力的沮丧感涌上了忧怜的心头,她的情绪很快又低落了下去。

      婶婶晚上不在,晚饭没有着落,仓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很大方地破费叫了高级寿司的外卖,食物很美味,跟家人共进晚餐的气氛也很融洽,可忧怜却提不起大快朵颐的兴致,洗完澡后,她也没有在楼下的客厅待着,早早地就回了房间躺下了。

      中途老板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提醒她明晚要记得来上班,这让忧怜的心里稍微振奋了一下,又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心,果然生活还是需要用一部分工作来填满才像话,人的注意力是需要适时地转移的。

      忧怜躺在床上塞着耳机听音乐,虽然耳机里播放的那首歌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很多时候她练习新歌都是工作需要,身为酒吧驻唱必须会唱很多风格不同的曲目,以便于在客人付钱点歌时可以应对自如——她必须尽可能地学会更多的曲子。

      她闭着眼睛安静听歌,脑内回旋着歌曲的乐律,在这首歌不知循环了几遍之后,忧怜感觉眼前的光晕被阴影覆盖,她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睛,看到迪卢木多的脸出现在她头顶,他正俯下身用那双明亮又迷人的金眸望着她,看表情似乎在犹豫着怎么把她叫醒。

      忧怜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摘掉耳机坐了起来,“你怎么忽然出现了?”

      见她没有睡着,还自己醒了过来,迪卢木多松了口气,他站直身子回答:“我叫您了,但是您没有听见。”

      “哦......”忧怜把耳机扔到一旁,慢慢回过神来,她现在不太愿意面对迪卢木多,确切的说她只是努力想要回避中午和他发生的单方冲突,她还处在自我消沉当中,不知该怎么跟他说话。

      “......有什么事吗?”她有气无力地低着头问。

      “没有什么事,附近也没有异常,”如果忧怜仔细听,就能听出迪卢木多的语气相较于之前公事公办的口吻柔和了不少,他耐心地说:“只是之前您的心情很不好,我想过来看看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什么?忧怜诧异地抬起头盯着他,你怎么可以如此耿直?还坦荡荡地说出了这么令人尴尬的事情,一般情况下不都该选择避而不谈吗?你竟然还跑过来问我生不生气?如果我还在生气呢?你就把自己送给来给我骂一顿解气么?

      也许是因为深陷于纠结的情绪之中,她在不自觉间又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看到自己的御主情绪没有好转的样子,迪卢木多脸上那一丝微小却温和的笑意慢慢褪去了,转而变成有点忧虑的神情,他在注视着她。

      “master,您之前对我的训话我反复想了很久,我会纠正自己的态度,也请您千万不要有把令咒易主的念头,其他魔术师会利用这个机会杀害您,或者做其他可怕的事,之前您在气头上,可能没有听进去我的话,我特地再来劝告一次,您要我珍惜生命,我希望您首先能做到这一点。”

      忧怜几乎不能忍受再听下去了,她已经在努力地在忘掉之前的冲突了,这个家伙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她说的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得这么清楚?servant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而且,没有资格当御主这种话,哪怕是气话也不要再说了,是您说的,自我轻视也要有个限度。”

      不要再说了好吗,我们就不能不谈这个事吗.......

      “您还要知道一件事,之前我忘记告诉您了,御主不会现身于敌前,这差不多已经是圣杯战争中不成文的规则了,几乎所有的master都会选择后台操作,反之,如果一个servant必须要靠御主来出力援护,那他就太失败了,”他把凝注的目光投向她,温言道:“所以无论是我如何战斗,战斗又会给我带来何种后果,您都不用因为自责而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恼羞成怒的声音脱口而出,音量大的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隔壁房间的秀一还在跟作业奋战,听到这个声音他打开自己的房门冲着忧怜那边疑惑地喊了一声:“老姐?”

      迪卢木多慢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第二次面对她炸毛的情况,他已经不那么惊讶了,再说了,她生气的原因和她瞪眼睛的模样都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可言,他只是无辜又坦率地看着她,竖起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边,小声安抚。

      “master,冷静,小声点。”

      我好像一个疯女人......忧怜又一次因为控制不住自己而绝望起来,她已经在心里鞭挞自己了,说真的,迪卢木多真是一个没有办法让女人能够心如止水面对他的对象,可是一定有哪里搞错了,女人往往会在优秀的男人面前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而她老是在他面前丢脸。

      自我厌弃到一定境界后,忧怜脱力地垮下肩膀,她向他询问:“是不是因为我不是魔术师,所以才想选我做御主?因为比起那些高深莫测的魔术师,我对付起来更容易,既不能控制你,也不会对你有所要求。”

      “我绝没有这样想过!”迪卢木多忽然抬高了声音,他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急切和慌乱,有那么一会,他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怀揣信念和斗志的骑士,渴求主君的信任,但随即迪卢木多又意识到这是不应该的,他已经放弃了。

      他的声音因为收敛起的感情而重新低落下去,他说:“我不会那样的,您想让我做什么?要我出去杀一两个敌对的servant吗?您说什么可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不,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她苦笑着,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苦涩的温柔,他不自觉地向她走近了一步,想看清她的眼睛,但忧怜没有注意到,她回答:“倒不如说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我反而感觉轻松了,因为那样好歹也算我为你做了点什么,哪怕是带有利用的成分,我不在意。”

      迪卢木多不说话了,他略显阴沉的目光徘徊在她低垂的脸庞上,曾经他一度为自己作为servant再次投身圣杯战争的而,但当她真正对他说‘我不要你为我战斗’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高兴,也没有因此变得轻松起来。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忧怜索性自暴自弃到底,她自嘲地笑了笑,“好了,现在你一定觉得我明明没什么实力,还喜欢发火,又是个神经病,没关系,不必藏着掖着压抑自己,我自己我心里有数,放心,我是不会约束你做任何事的。”

      迪卢木多忽然在她面前单膝蹲伏了下来,这个放低自己的姿势刚好能够让他一览无余地看清她的表情,他自下而上地注视着她,忧怜没有料到他会作此举动,顿时不知所措地愣住了,这个距离意味着她即使低着头也在他的视野中避无可避,而两人视线相交的时候,她又没有办法让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

      她这才注意到,迪卢木多的眼睛是琥珀一样的深金色,但瞳孔是漆黑的,这使他望着她的时候呈现出一种专注和凝视的神情,也导致她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甜蜜的,含情脉脉的错觉,他眼角下的一点泪痣更是无声的诱惑。

      这个男人,他怎么能这样,这是不正常的吧......她又一次迷惑起来。

      “您......”他皱起眉,就像发现了什么令他不悦的东西,“您不能忍受别人对您很好吗?如果有人帮助了您,您就一定要做出同样的事来回报对方,否则就无法安宁?会一直谴责自己没用?”

      不是这样,忧怜死死地咬着嘴唇,尽量强硬地争辩:“我才没有那么滥好人......”

      “那我就说我的真实想法了,”迪卢木多直视她的眼睛,这也是他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说到对这位御主的评价,“我认为您很好,您竟然会愿意把从者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而不是战斗工具,虽然我也许并不值得您这样对我,我身上已经没有那些好的品质了.......”阴霾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忧怜有注意到,她猜测他指的应该是更加有深意的东西,迪卢木多又把话头转回来,“您只是不太会表达,不过我明白了。”

      他想了想,又满怀善意地补充了一句,“女孩子的话,性格别扭一点也没什么。”这是实话,反正他是觉得没什么,别扭和做作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他庆幸她属于前者,而且还是比较容易被看穿的那种。

      忧怜见自己怎么扭头都避不开他的视线,干脆转过身去,留给迪卢木多一个背影。

      “什么别扭和女孩子,跟我没关系吧,”她厌恶地嘟囔,眉头也不开心地压着,“就算不是魔术师,我也已经是一个能够自力更生的社会人了,别用看小孩的方式评价我。”

      “嗯,您说得对,”迪卢木多包容地笑了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又呆了一会,忧怜见迪卢木多还站在那里,她只好把手放在被子上,“我准备睡觉了。”

      迪卢木多站起来,已然恢复了常态,“master,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

      “如果明天有时间的话,您可以带我到由您家为中心,往外延伸的城市街道走一走吗?”他提议,“既然我们决定要采取保守战略,地形还是搞清楚比较好,如果发生意外,我也可以提前拟定路线。”

      “好,我会的。”忧怜答应了下来。

      迪卢木多颔首,“那祝您晚安。”

      “......”

      他转过身,在即将灵体化消失之前,又回过头来看着她,直到她不堪忍受这种注视,抬起眼睛无奈地望向他。

      “您不需要想那么多,”迪卢木多用自从见面以来就没有过的庄严口吻对她保证,“即使无关胜利,我也一定会保护您的。”

      这番对话有种二周目的熟悉感,微妙的重叠起来的剧情让忧怜几欲破功,虽说也早就破得差不多了。

      她真想告诉秀一,我的弟弟哟,看来你还是很懂骑士的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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