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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雨夜の谈 ...


  •   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雨点敲击地面的声音,门外滂沱大雨的喧嚣和深夜中沉睡城市的旷寂形成了一番和谐的场景,空空荡荡的酒吧内余温未散,桌椅摆设都隐匿在晦暗的阴影中,只有吧台的壁灯散发着幽柔暧昧的光线,静静的笼罩着坐在桌边一角的两个人。

      迪卢木多垂首看着面前的玻璃杯,里面的酒液颜色清浅,金黄中透着一点青绿,很容易联想到某种新鲜水果的表皮,刚才忧怜也给他倒了一杯酒,迪卢木多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对酒的品味如何,但只喝了一口就知道不算浓烈,从味道上感受应该是白葡萄酒,他是习惯豪饮烈酒的人,这个款对他来说只能当一般的饮料来喝。

      她还在不紧不慢的抽着烟,飘渺升腾的烟雾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凝的青灰,迪卢木多看着她轻轻地衔着烟嘴,擦掉了艳色口红的嘴唇略显干燥,只有啜饮杯中酒时才被镀上一层湿润的色泽,她漫不经心地用纤细的手指慢慢地抚摸着光滑的杯身,眉目黛丽之中隐含一丝倦意,外面的雨声隔着大门朦胧的传来,恰似催眠乐曲。

      桌面不远处扔着一张雪白的面巾纸,是她刚才擦拭完口红后随手扔在那里的,上面有几道凌乱明艳的红色,色差对比异常抢眼,他由那张丢弃揉乱的纸巾一直看到了她手背上鲜红的令咒,洁白的底色和艳丽的红痕交相呼应,她抬手抚了抚乌黑浓密的长发,不经意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察觉到自己注视了太久,迪卢木多偏移过视线,他低下头,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他忽然又注意到这只杯子,在他生活的时代并没有这种高脚杯,那些名贵的酒具也无非是用金玉或者象牙打造,表面镶嵌珠宝点缀,或绘以精巧的团,越是贵重,端在手里就越是沉重,不像他手里的这一个,曲线弧度优美,衔接杯身与底座的杯脚如此纤细,在他手中轻易便可折断,故而不得不小心温柔地对待才行,轻薄脆弱的玻璃晶莹如蝉翼,滑腻的表面像极了年轻女子温凉的肌肤。

      迪卢木多又喝了一口,没有办法,就算味道再不浓烈,但酒毕竟就是酒,喝下去还是会有炙热的感觉。

      他全程都保持着沉默,如果忧怜得知他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很惊讶,她不是惊讶他脑内的思维如此富有声色,而是惊讶他对着一只随处可见的高脚杯竟能产生这么丰富的联想。

      上一次和主君同桌对饮是什么时候?迪卢木多胡乱地想着,不,不该这么说,和主君同饮已经是他生前的事了,而且是在他们还没有闹翻的时候,想来真的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不真实。

      而现在,她是他的御主,他只是一名servant,他还未对她行骑士之礼,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再来骑士的那一套了,所以不能称她为吾主。

      这时候忧怜忽然笑了一声,他也好歹被这笑声拉得回过神来,有点疑惑地看向她。

      “怎么了,master?您笑什么?”

      忧怜摆摆手,“你坐在酒吧里,这幅画面看起来真的好奇怪啊。”的确,这里的一切都是现代化的设施,但是迪卢木多却一身迥异于常人的打扮,违和感不是一般二般的强烈,她笑着说:“别人看到了,肯定以为你是玩cosplay的,我也只能跟人家这样解释了。”

      迪卢木多不知道那个cosplay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她没有取笑他的恶意,于是只好也尴尬地苦笑一下,无言以对。

      忧怜弹了弹烟灰,“改天我给你买一身现代人穿的衣服好了,方便你活动。”

      迪卢木多摇了一下头,“没关系,servant可以灵体化,您不必为我破费。”

      “别在意,换衣服也是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灵体化的时候除了移动快捷,其他什么都干不了吧,”忧怜耸肩,“万一我有别的事需要你做可就难办了。”

      想想也有道理,迪卢木多答应下来,“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一根烟抽完了,短暂的沉默降临在他们二人之间,雨势仍然没有转小的样子,忧怜自顾自地摆弄着她的打火机,过了一会,她随口说道:“下了这么一阵雨,气温又那么低,希望明天路面不要上冻才好。”

      “但愿如此吧。”迪卢木多回答,她对他之前提出的问题一直没有回答,他等待了一会,发现她没有要对他的疑问做出解释的意思,但迪卢木多没有就此作罢,于是他只好又问了她一遍。

      “master,您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疑问呢,如果您心情不好是与我有关,我希望能够知道。”

      “那个啊,你不用在意,”她微微笑着,轻描淡写,“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多想,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跟你说话么?吃水果么?”

      其实一开始忧怜叫迪卢木多过来坐在她身边时,她并没有准备要跟他深入长谈,她只是单纯的做了一个缓和气氛的举动而已。

      迪卢木多的视线追逐着她的眼睛,“您为什么要顾左右而言他?”

      忧怜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种酒不适合这种喝法,因为豪饮品不出韵味,但她被迪卢木多这种坦荡荡的态度搞得有点心累,所以也顾不上了。

      “你这个人真的很死心眼啊,”她按着自己的额头,“你就听不出别人话里的弦外之音吗?就算问也该委婉一点吧,你一定要怎么尴尬怎么来?”

      “不,我听懂了,也看出来您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迪卢木多很坦然地回答,他自然没有那么傻,察言观色的本领他还是有的,“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连您为什么不愿谈论我都很想知道,委婉一点不过是绕圈子而已,所以,不管什么话,请讲吧。”

      “好吧,”忧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一定要进行一场必然会很不愉快,而且可有可无的聊天吗?你不是经常对我说没有必要在意servant的事么?为什么现在你又在问呢?”

      “不,我只是......”迪卢木多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事重重地看着忧怜,直到后者不再出言为难他。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子,低垂的眼睫遮敛了目光,“你之前告诉我你有过一些不好的经历,我想,现在我也看得差不多了,因为你的一些......表现,跟我对你的印象反差挺大的,所以我有点不能适应......”

      她都知道了,这是早晚的事,迪卢木多心里掠过一丝凉意,却也无意再隐瞒什么,他直接往着最坏的方面考虑,“那么,您大概觉得我很无能,不是个称职的servant,而且行为不检吧。”

      忧怜摇了摇头,“你说错两点,第一,我没有觉得你很无能,第二,你也没有行为不检,放心,我不是那个因为妻子移情别恋就妒火中烧的男人,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迪卢木多目光微沉,看来她知道的仅限于上次圣杯战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生前的经历她还不曾得知,如果她知道他两次都是重蹈覆辙,不知会有何反应呢。

      “不过,”忧怜加重了语气,“你确实不是个合格的servant。”

      他顺服地低下头,没有否认,“我的确落败了,所以关于这点,作为输家的我无话可说。”

      “不不,你误会了,”忧怜挥了挥手,“你不合格不是因为你没能给御主带来胜利,而是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在质疑自己的御主,你真的有把夺取圣杯当成首要任务吗?我看没有。”

      “master,”迪卢木多压低声音,“请允许我,但不能因为我没能赢,就把我为此进行的战斗全部否认掉,我有决心为自己的御主夺取胜利,我没有忘记过。”

      “你没有忘记过的是你的骑士道,你只想本着骑士道的精神好好打一场,反正杀敌跟夺取圣杯又不冲突,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为此而死也是一种荣耀,以你的价值观来衡量就是这样的。”

      他就像被蛰了一下一样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诧之色。

      忧怜摸索过自己的烟盒,又抽出一根烟衔上点燃,那些飘荡的烟雾迷住了他的眼睛,他听到她说:“你若是能认清你自己的心,也该知道你的失败是必然的。”

      迪卢木多沉默了很久,末了他用干涩平板的声音说:“我不想为自己的失败辩解,也不想找任何借口来开脱,我的确有错。”

      “嗯?朋友,别这样说,我不是来责备你的,你也不容易,”她温和地看了他一眼,如果迪卢木多是个女人,那么这会忧怜一定会握住对方的手拍一拍以示安抚了,可惜男女有别,她只能帮他斟满了杯子里酒,“我只是看你总是郁郁寡欢,一副迷失自我的样子,之前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我大致了解了,所以我在想,也许理清楚一些事后,可不可以不让你那么痛苦,毕竟当局者迷......”

      她说到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自然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抽过一口烟后,她又很快恢复了镇静自若的样子。

      “你死前那些诅咒是发自内心的吗?你现在依然这么痛恨圣杯吗?”

      既然最不堪的一面都被她看到了,那么他还害怕什么呢?反正也不会更糟了,迪卢木多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拳头,“那时候,我不是很清醒......”他说,“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一名骑士了,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当一名骑士了,作为被召返回现世的servant,我没资格对圣杯作评价。”

      “这话听着真让人心痛啊,为什么不能再当骑士了?显然那就是你的生存之道,一个人能够拥有精神信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就这么放弃了?”

      “对我来说并不存在生存之道,我已经死过了,两次。”

      “可是你在之前那次圣杯战争中还苦苦坚持,那时你可没考虑到自己亡者的身份。”

      “那时的我只是冥顽不灵。”

      忧怜皱了一下眉头,她非常不喜欢他评价自己的口吻,确切的说,她对此类自甘堕落,自我贬损的话都感到十分厌恶。

      “别那么自怨自艾,”她说,“当然我也不是来鼓励你的,因为我不喜欢悲叹命运,虽然命运对你确实残酷了些,你的运气真的不大好,不过恕我直言,在一场尔虞我诈的战争中坚持要表现自己公平公正的英雄气概,这实在是不高明。”

      忧怜侧头注视着迪卢木多略显压抑的脸庞,“因为你可以做好你自己,但你没有办法要求别人怎么做,你就吃亏在这里。”

      他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那些被名利所控制,肆意践踏贬损骑士精神的邪魔外道,我永远不可能跟这种人同流合污......”

      “你看吧,如果你能意识到自己来错了地方,那你的处境兴许还会好些,至少你心里清楚这是一场恶性质的战争,不必在这里继续奢求能完成自己崇高的理想,那样你受到的伤害也不会那么大,因为这里不是你的战场。”

      她的话引起了迪卢木多一些痛苦的感受,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很是温柔悦耳,还带着一种宁静的力量,但吐露的言辞却是把他生剥剖开了来分析,她说的没错,这场他主动要求的谈话必然会让他很难受,但是迪卢木多没有要停下了的打算,因为除她以外,他预感以后再也不会找到能够这样跟他说话的人了。

      “不,”他疲惫却坚持地说,“我对圣杯没有任何追求,我的心愿仅限于能够为一位君主尽忠职守,带给他胜利和荣耀,那既是我的义理,也是我生前的渴望能够弥补的遗憾,我愿意全力以赴,而战斗最后的成果是属于御主的,我没有觊觎过。”

      “尽忠?”忧怜笑了起来,“你也没那么忠诚吧。”

      这句话引起了迪卢木多很大的反应,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就像被人猛抽了一鞭一样,那双明澈的金眸难以置信地盯着忧怜,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别人质疑的品德,也要求自己必须做到的底线,而现在她竟然在怀疑这件事?不,她不是怀疑,她压根就是在否定。

      “您为什么会说这种话?究竟是我做了什么会让您觉得我——”剩下的话在她打断的手势中硬生生地止住了,迪卢木多因为情绪起伏而无意识地咬紧牙关,他逼着自己低头去看面前的那杯酒,以免泄露出更多的情绪,忧怜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面。

      “你别会错意了,还是先听我说完吧,”她柔声顺气地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从来没想到要背叛自己的御主,哪怕他待你很差劲。”

      这话稍微缓和了一下他的心情,迪卢木多绷紧的双肩也稍微放松了些许,“背叛,出尔反尔,这都是最无耻的行径,即使现在我也坚持如此。”他低低地回答。

      “对,你说的没错,”发觉到光顾着说话,烟已经燃去了半截,忧怜急忙伸手弹了弹,一点烟灰落在她细白的手指上,她没有注意,但迪卢木多看到了,她把烟支凑到唇边漫不经心地深吸了一口,声音也和那些柔若无骨的烟雾一起飘向他,“但是你不要搞错了,绝不背叛和忠心是两码事。”

      “您这是什么意思?”

      忧怜其实犹豫了一下,因为接下来的话是她的个人意见,不是能那么理直气壮讲出来的东西。

      于是她苦笑着,垂下了眼神,“忠诚实际上是一种相对消极的感情,因为它只为一个人,而且代表的意义非常沉重,不止是愿意奉献出生命,更多的还有对自身原则的挑战,比如你的主君失势遇难了,你愿意为了他去偷去抢去杀人吗?哪怕是背后捅刀子这种不光彩的事,如果你不这么干,那么你的主君就会死,这个时候你会怎么选择呢?”

      这个对错与原则碰撞的假设对他来说太有代入感,迪卢木多的眼中翻涌着挣扎和苦楚,最终他用一种透着绝望无力感的声音回答:“可以,我做。”

      忧怜摇头,“你不会这么做的,你现在是被我刺激了才说出这种言不由衷的话,假若真遇到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你只会犹豫,只会痛苦,只会在这两者之间无尽的徘徊。让一个高尚又富有荣誉感的人放弃自己的生存之道,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你要真的妥协,你八成也玩完了。”

      迪卢木多听着她的话,有那么一会他也忘记自己是个servant了,他想到了很多事,无论是生前的还是死后的,他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一种生病似的气闷感油然而生。

      “所以,”忧怜轻巧地端起酒杯,“你对之前那位御主,仅仅是不愿背叛而已,你真正忠心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你自己骑士的精神形象,你对圣杯战争的定义,也就是可以通过它实现你未曾完成的义理,在做到以上条件的情况下,顺便拿到圣杯。你不能理解其他人夺取圣杯的执着,以至于你死前还在质问:‘你们这些人,就那么想要圣杯吗?’是啊,不然呢?你以为他们是来干嘛的?”

      迪卢木多看着她,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是你真的是被害死的,所以抱歉,很遗憾,”她低落地说着,悲伤的阴霾笼罩着她的眼睛,但凡是有些感情的人,都不可能不为他那种悲惨的死法而动容,她对他举杯,“你选错了战场,跟错了主君,再加上没有认清形势,可能无论怎样,都很难有个好结局,现实不是神话,真正的骑士,可能也就是如此了......”

      忧怜不知道的是,即使在神话里,迪卢木多也没有个好结局。

      “并不是说你扮演了一个优秀的骑士,别人就一定会配合着你,按照你的愿望当一个贤明的主君,”她失落地指出这一点,看起来也显得很抑郁,“正如不是你的主君为你的骑士精神服务,而是你的骑士精神要你服务于你的主君。”

      “我有这样做。”

      “你有吗?在我们这个时代,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可一旦牵扯到违背骑士原则的事你就会拒绝,即便你知道那是制胜最快的方法你也不干,合格的servant是不会这样的。”

      “即使是做其他事,也应该有最起码的原则,人也该有基本的荣誉心,不可能无底线的......”

      “看吧,哪个更重要,高低立见。你自己也说了,你首先是一名骑士,其次才是一名servant,哪个御主听到这种话会高兴?”忧怜叹了口气,“不过你那位御主老爷的确不该污蔑你,如果他骂你,是因为你执着于骑士道所以不按照他的指令行事,那我无话可说,然而他关注的重点却是你勾引了他老婆,这恰恰是你唯一没做过的一件错事,他非要揪着这个不存在的错误不放,只能说男人的嫉妒心也很可怕,你受委屈了。”

      无所谓,这件事已经无足轻重了,迪卢木多没有在思考有关男女私情的误会,他正处于一种认知被打破的不适当中,如今掀掉所有冠冕堂皇的伪装,扔掉所有信誓旦旦的承诺,她让他发现自己的灵魂如此枯竭,他并不喜欢这样,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已经放弃了过去的骑士生涯,但他同样也不喜欢现在这种状态,想到过去以骑士身份战斗的种种往事,一阵绞紧的痛楚就弥漫开来,他永远回不去,也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一切都结束过了,一个亡灵不能改变什么。

      “喂,喂,”忧怜叫了他两声,“别露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忠于自己的精神信仰,这又不算你错,就我所见,你之前那个御主也的确不是个能让人摒弃自身感情去为他卖命的好主人,你也救过他的命,也算仁至义尽了。再说了,就算是servant,你也有自己的灵魂和意志,不可能像一件没有思想的物品一样任人摆布,做不到千依百顺也很正常。”

      迪卢木多久久的垂着头,涣散的目光游离在吧台的桌面上,他知道她这么说是想安慰他一下,并且她绝无敷衍的意思,然而她说的都是正确的,所以真理永远都不能当成是安慰,因为真理往往都是用来刺伤人的,过去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如今被不留情面的揭露出来,他恍然察觉到原来那种生存之道竟然有自欺欺人的成分,这场骑士的大戏究竟唱到何时才可停止?

      他悲哀的发现,他不能仅仅依靠活着的惯性麻木的走下去,没有东西依附,没有信念支撑,他就活不下去。

      然而那份信念也未必正确,所以……

      “我该怎么做?难道一直以来我都错了吗?”他这样问道。

      忧怜望着他的模样,他显露出了从未见过的示弱的一面,鎏金璀璨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灰影,温顺得如同迷失于旅程风雨中的孩子,充斥着迷茫和无助的悲叹,无比伤心。

      “不不能这么说,”忧怜坚定地回答他,“就算你找错了途径,但是那些优秀的品质不会是错的,你不该扔掉它们,更不该满足于当一个任人差遣的行尸走肉,这就是我跟你说了那么多的原因,你自己知道吗?你当骑士的样子,真的非常耀眼。”

      虽然只是些梦中的浮光掠影,但她却真真正正的看到了他曾经的样子,那么自信,那么迷人,正因为曾经如此耀眼,折断时才格外令人心痛。

      迪卢木多缓缓抬起黯淡的眼睛,“那么,究竟怎样才算忠诚?也许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过这两个字,我只是不愿背叛,难道说忠诚一定要是没有底线,一味迎合的吗?”

      “当然不是,那样很容易变成行恶,最起码的是非观还是要具备的……”忧怜忽然叹了口气,她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总之,真正的忠诚不是你硬逼着自己去做到,而是你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做到,即使没有命令也一样,因为那是你的心之所向,它比什么都重要。”

      迪卢木多听着她的话,脱口而出:“那是爱吧。”

      “嗯?”忧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没有否认,“爱和忠诚本来就是两种很像的感情,能相辅相成也不奇怪,所以,选择一位主君很重要,你必须是自愿的,发自肺腑的,这样你对主君的忠义和爱戴才能支撑你面对未来所有可能发生的叵测,在你的信念和原则产生冲突时,让你坚定立场,不再动摇。”

      忧怜没有注意迪卢木多正定定地望着她,她把刚才说的话总结了一下:“就是心无旁鹜,为了对方能好,所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噢,”他轻声低语,“原来是这样。”

      “嗯嗯,就是这样,”忧怜调教完毕,忍不住为自己的长篇大论而骄傲感慨,“嘿呀,我简直心灵导师。”说完她忍不住笑了。

      外面的雨声已经变得轻微起来,但还在绵绵不绝地下着,侧耳细听能听到沙沙的声响,忧怜把剩下的酒收了起来,发现迪卢木多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沉痛模样坐在那里,她无可奈何地说:“好了,那都是你过去的事了,不会再重演了,因为我反正也不想赢,不会要求你做这做那,难不成跟着我你还有压力?”

      “若是让我说句实话,其实跟着您的压力更大。”迪卢木多诚实地说出了让她生气的话,“在之前,我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揣测御主的情绪。”

      忧怜忍着不悦的心情克制地瞪了他一眼,“你揣测我的情绪干什么?我也许脾气不是很好,但也没那么恶劣吧?难道你在我面前还要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恶霸。”

      迪卢木多好脾气地瞅着她的脸色,他说:“我不怕您发脾气,发脾气可以哄,我只怕您不说话,您一沉默不语,我就要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又做错了。”

      “你把我说的像一个喜怒无常的精神病,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是吧……”

      “当然不是这样,”他的语气变得轻柔起来,如果忧怜细听就能察觉到一丝深藏的紧张,他说,“不管您相不相信,我对您,还是有些喜欢的……”

      可是忧怜完全没有多想,她甚至一本正经地点了一下头,“好,我也不讨厌你,在我们聊了那么多之后,你有没有想过要继续做骑士?那才是你的本心。”

      迪卢木多回答:“不,没有。”

      忧怜讶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她没想到他拒绝得那么干脆,难道刚才有的话她说的不够到位,让他误以为她是来中伤他的?

      迪卢木多看着她的脸静静地说:“请听我说,Master,我当您的servant已经感到满足了,如果又做回骑士,也许那些弊病也会跟着一起回来,我当骑士时净是一些失败的经历,现在我只希望能有一个保护您的身份,而不是其他图有其表的虚名,我是您的servant,这没什么不好。”

      而且他也不能忍受以骑士的身份再失败一次了。

      忧怜有点生气了,“那我那么多话都白说了!”她气鼓鼓地磨着牙,“你这人怎么那么欠揍呐!”

      “您不高兴的话想打就打吧,我怎样都没关系的。”

      忧怜忍住了想要猛扯他额前那缕呆毛的冲动,迪卢木多还在用一副任人宰割的温顺表情看着她,那张俊美的脸看得她冷静不能心烦意乱。

      “够了,回家!”忧怜胡乱的抓了两下头发,把外套裹紧,外面已经听不到雨声了,再拖延下去的话天都快亮了,迪卢木多有时候挺难缠的,不能跟他吵架。

      打开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湿冷寒气让忧怜打了个冷战,她哆哆嗦嗦地咬紧牙关,正准备加快脚步跑出去,站在她旁边的迪卢木多又很诚恳地提问:“Master,眼下那么冷,到处都是泥泞的污水,步行也太受罪了,不如我抱着您走吧。”

      这个提议要被拒绝几次你才满足啊,忧怜用冻得发颤的语气故作凶狠地回答:“不要,消失!”

      迪卢木多有点沮丧地看了看她,只好原地挥发,灵体化消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雨夜の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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