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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独对清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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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独对清风——微醺明月
因着栓婚一事,绾容去意暗生。依她的脾气,平素只肯在背地里留神,面上决不显出一分一毫来,但毕竟是费尽了心思去筹划如此重要且冒险之事的,偶尔也会有点心不在焉。
为此绾容一天到晚的呆在阿哥所里——毕竟在那里面对的都是孩子,说笑间发个呆、走个神,随便糊弄两句就过去了,谁也不会记得;但若是对着大人,说话之前可都要三思再三思,万一不留神说错了什么,自己不觉得,别人可就牢牢的记在心里了——因此不但各宫妃嫔,连太后那边她都尽量避而远之。这一来,倒冷清了宫里的上下人等,一时间觉得寂寞无聊了许多。
在一连十天都没有看到绾容的人影后,太后终于忍不住,命织娥往景仁宫传绾容。织娥先是在景仁宫扑了个空,待问过绾容跟前的小丫头后,才向阿哥所寻来。然而等她挨个儿走遍了几乎所有阿哥们的住所之后,却发现绾容亦不在此处——据最后一个看见绾容的人,十三阿哥的奶娘回忆,绾容刚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看那里去的方向仿佛是御花园。
织娥及若干小太监的身影急匆匆的消失在甬道的拐角处,下一秒,绾容从某扇门后小心翼翼的溜出来,确认安全后,重又回到屋内,朝对面的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八阿哥微微笑道:“绾容姐姐,我便说他们定不会找到我这边来。”
绾容笑道:“八阿哥真是未卜先知呢。”
八阿哥眼里掠过一丝阴影:“不是我未卜先知,只因为他们定然想不到,你竟然认得我——难得有人到我屋子里来。”
绾容没有忽略那一瞬间的神情,里面夹杂着自嘲、无奈、落寞和不在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才能教会他这本应不属于他的情绪?
最恨生在帝王家。
绾容微微的叹了口气,她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叹气了。八阿哥看了绾容一眼,笑道:“没关系的,我并不在乎这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所有的软弱悉数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隐忍和刚毅,以及对某一种信念的执著和坚持。
绾容无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或许,正是这外柔内刚的性格,成就了康熙年间的八贤王,也毁掉了雍正年间的廉亲王。
然而此时,绾容看着八阿哥,却只是八阿哥。
绾容抛掉了脑海里那若干年后命定的结局,对八阿哥露出笑容:“好了,不管他们。刚才该谁下了?”
八阿哥指指面前的棋盘:“该我了,我放在这儿。”
绾容拈起一枚黑子:“嗯……好。那么……”
她忽的一挑眉,轻轻惊叫一声:“咦?你赢了么!”
八阿哥但笑不语。
绾容“啪”的把黑子丢回棋碗:“什么嘛,围棋就算了,为什么连五子棋也是你赢得多?明明是我教你的……”
她瞪着八阿哥:“莫非你是棋魂附体?”
八阿哥也不知她在念叨什么,反正听不懂就对了,自微笑着把黑白棋子分好类收回棋碗里。绾容小小地郁闷了一会儿,提起精神:“再来,我就不信了。”
“哦,绾容姐姐又输棋喽!”同样是六岁大的九阿哥和十阿哥,起着哄冲进屋里来,绾容一阵头痛——这两个混世小魔王,从来没见过他们有安分的时候!虽说正是活泼顽皮的年龄没错,但这两个显然属于过分了的那种——安静斯文的八阿哥若干年后怎么会和这两个活宝走到一起的?明显不搭调么……
等到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的将两个小家伙摆平后,绾容向外一望,已然暮色四合。
回到景仁宫,佟皇贵妃叫她到跟前说了一回子话,也就散了,只是最后叮嘱了一句:“太后今日派了人来寻你,你明日也该往慈宁宫里走一趟,这事儿终是避不开的。”
绾容知道佟皇贵妃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待出来回到自己的屋子,只推说倦了要早早休息,把一干宫女都打发下去,自己坐在床上,抱了膝望着空气出神。及至看见窗格子一洞洞的雪亮,便下床信手推开了窗,却发现外面月色皎洁明亮,星汉粲然生光。
这三百年前的星空,似乎真的比三百年后更亮些,或许是因为地上还没有那么多的光亮来与它们争辉。绾容陶醉在星辰的河流中,微微眯起了眼睛,一时间居然觉得长久压在心头的阴霾在明月的光辉下烟消云散。
许是白天里临摹得太多了,一张口吟出的,不是旁的,正是谢庄那首名垂千古的《月赋》——
“……若夫气霁地表,云敛天末,洞庭始波,木叶微脱。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升清质之悠悠,降澄辉之蔼蔼。列宿掩缛,长河韬映;柔祗雪凝,圆灵水镜;连观霜缟,周除冰净。……于是弦桐练响,音容选和。徘徊房露,惆怅阳阿,声林虚籁,沦池灭波。情纡轸其何托?诉皓月而长歌。歌曰: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又称歌曰:
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
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一阵夜风吹来,绾容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即轻轻摇头,微微叹气笑道:“甚么‘美人隔千里’,‘佳期可以还’,真是胡说八道——‘夜吟应觉月光寒’倒是不错的。”
她复望了一眼明月,随手披起一件衣裳,心中乍然一动,突然想起了从前和颖钧一起,大半夜不睡觉抽风看月亮,颖钧怕自己着凉,总是一件又一件的往自己身上加外套的情形。后来自己上了大学,和颖钧分隔两地,颖钧半夜打电话来对自己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她惊讶的发现,再想起颖钧时,心里面的伤痛淡了,但怀念却更加得深重。
微微一笑,绾容直视着明月,不知是对自己,抑或是旁的人,悠悠念道:
“君不知,纵然千里共明月,明月易低人易散——”
窗里的绾容想的入神,却没发觉,窗外的人,更是听的痴了。
第二日绾容便有些着凉。清早到慈宁宫给太后请了安,打足精神陪太后说笑半日,愣是没露出半分不适来。太后几日不见绾容,想念的紧,又留下赐膳,过午方回。轿子进了景仁门,绕过影壁,绾容一下地便觉得脚下发软,忙扶住素棠一步步向后殿走,等到好容易进了自己的院子,已然出了遍身的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素棠见状不好,当下要禀佟皇贵妃传太医,绾容忙叫住:“不许去。”又道:“我也不过是夜里吹风着了凉,多喝点水,睡一晚上便好的。”素棠心知她是恐怕佟皇贵妃知道了担心费神,又见绾容并无大碍,便暂且作罢。
哪知这一病来势汹汹,晚间尚可,半夜里素棠不放心起来看时,绾容已经烧得满脸通红,意识都迷离了,却犹自抓着被子一声不吭。素棠大惊之下也顾不得佟皇贵妃已经安寝,赶紧禀报。佟皇贵妃撑着病体过来一看,知道非同小可,责问为何不早报,待听的原委,心痛不已,连声骂素棠“糊涂”,一面派人速报康熙——要知道宫里夜间大门落锁,太医都住在宫外,没有康熙旨意是进不来的。
偏巧康熙此晚宿在长春宫僖嫔赫舍里氏处[1],闻得绾容病急,立即命传太医,自己亲自来探。僖嫔是绾容的姑姑,自然也焦急万分,便随了康熙到景仁宫来。从长春宫到景仁宫,基本上是穿过了大半个后宫的距离,因此很快此事便人尽皆知。这一夜景仁宫里自然是彻夜灯火通明,其它宫里却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安静。
翌日康熙下朝,又到景仁宫来,恰看见太后的銮驾也在门外,心里一沉,便迈了进门。果不其然太后一脸忧色的坐在绾容床边,太医院的一干太医跪在外面廊子下,低头屏气,战战兢兢。
看见康熙进来,太后道:“这正好,皇帝来了。”说罢用手指着那帮太医道:“你听听他们的话,真真让人寒心,什么叫做听天由命?我一个老婆子还活得好好的,绾容这么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家,怎么就没法子了?”
康熙忙劝道:“皇额娘且放宽心,何苦和这帮太医动气?”因一扫众太医,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孙道凌呢?”
一太医叩首道:“回皇上,孙太医家的老爷子不好,前个儿已报了丁忧,昨日早晨动身回安徽去了……”
康熙打断道:“李德全速去传旨,孙道凌夺情留用,立即进宫!”
李德全忙应声去了。康熙走到绾容跟前,只见她脸色甚差,仍未清醒,心中叹气。环顾四周,不见景仁宫主位佟皇贵妃,因问侍候一边的佳莹道:“你们主子呢?”
太后道:“我方才过来,听说皇贵妃一宿未歇,她身子素来又是不好的,哪能如此消耗,便让她歇着去了。皇帝得空到前头去看看,让她莫要太过忧心了。”
康熙点头称是,又道:“皇额娘您也累了大半日了,不如也回宫歇着。就算心疼绾容丫头,让下面人来看一声回报就得了,何必亲自来探呢?”
太后哼道:“我若不来,绾容可就留不下了。”
康熙奇道:“此话怎讲?”
太后不语。织娥忙道:“方才有内务府的人来传话,说绾容格格身子不好,怕于宫里各位主子有碍,要挪出宫去呢。皇贵妃因着宫里规矩如此,并不好拦,这才让素棠来请的太后娘娘。”
康熙面色一沉:“是哪个没眼色的乱嚼舌头?往后谁都不许提这档子事!”
他顿了顿,又道:“传旨内务府,自今日起,绾容丫头在宫内一切吃穿用度,皆照和硕公主例——待会儿孙道凌进来跟他说,绾容的病,朕交由他全权裁度,不必假手于他人。”
自从康熙下了旨,打第二日起,各式各样的补品用品,全都流水似的送进了景仁宫。宫里的各妃嫔主位不说,俱都是与绾容交好的,不足为奇;宫外的索府、佟府,那也算是绾容的爹娘本家,更是搜罗了天南海北的灵丹妙药,古方偏方送进来;就连平日里和绾容八竿子打不着的王公贵族,也都各自有礼。一时间绾容的院子里药材泛滥,单长白山里的百年老参就堆了几十支。
素棠等人却是日渐忧心,只因何等稀罕珍贵的药物服下去,绾容的病都没见什么大起色。眼见绾容渐渐消瘦,终于连药都无法下咽,心里面一片惶惶然,却怎么都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到第四天上,康熙一下朝,便有景仁宫来报绾容怕是不好,忙向这边过来。屋子里正忙成一团,佟皇贵妃守在一旁,神色黯然。康熙瞧了一眼绾容,安慰了佟皇贵妃几句,便到隔壁屋子来,孙道凌正和几个太医低声商量方子,见到康熙连忙请安。康熙屏退旁人,单把孙道凌留下问话。
待孙道凌磕了头起身,康熙道:“孙爱卿,朕不叫旁人,只把你夺情留用,你可知为何?”
孙道凌三十出头的年纪,双眸细长,微微躬身道:“微臣不知。”
康熙道:“朕记得,前年苏麻额涅病了的那回,旁的太医都没法子,是你自告奋勇,把她治好的。”
孙道凌道:“那都是苏麻嬷嬷自身福泽深厚,况且又能看开之故。”
康熙道:“你不必过谦,苏麻额涅事后对朕说,‘医者医病,大医医心,这孙道凌敢为众人所不敢之言,绝非平庸之辈,皇上可重用之。’”
孙道凌道:“苏麻嬷嬷言重了,微臣愧不敢当。”
康熙道:“苏麻额涅一向看人甚准。朕且问你一句话,绾容丫头的病,到底治得不治得?朕平日见她好好的,并没什么不妥,怎么会骤然严重至此?”
见孙道凌欲言又止,康熙道:“你不必顾虑,朕要听实话。”
孙道凌道:“回皇上,绾容格格的病是先天不足,平日里因照顾周全,尚无大碍。前几日偶感风寒,虽说严重,若只是如此,精心调养之下亦不难痊愈。但微臣看格格的脉象,脉细如丝,端直以长,按之不绝,是肝郁心虚之症。怕是平日里忧思过甚,情志抑郁,一起迸发之故。所谓风寒易去,心志难调,是以拖沓不逾,愈延愈重。”
康熙听他说及“忧思过甚,情志抑郁”,默然无语。半晌道:“依你看,这病症有几分治得?”
孙道凌道:“回皇上,依微臣看,但凡过了今晚,便是不碍的了——只是医命在天。”
这边康熙听孙道凌的语气,知道绾容怕是撑不过去,正自黯然,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嚣,抬头道:“李德全,去看看外头怎么了?”
李德全出去看了一眼回来禀道:“是四阿哥。”
康熙知道定是四阿哥要看望绾容,被一干谙达嬷嬷拦在外面不让进。便走到门口,果然四阿哥正被谙达拦腰抱着,犹自挣扎不止。几个嬷嬷在一边劝着:“四阿哥,这里是病人待的地方,不能进去啊!”
康熙看四阿哥一张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想起孙道凌的话,知道他和绾容两人素来亲厚,心下不忍,挥挥手道:“李德全,让四阿哥过来。”
李德全过去传了旨,四阿哥挣脱谙达,跑了过来,见了康熙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见他眼里含泪,自己也难过,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进去看看你绾容姐姐,轻着些,别把她吵醒了——好生劝劝你皇额娘。”
四阿哥应声“是”,一转身进去了。康熙吩咐孙道凌道:“你尽力医着,有事便差人来报。”
孙道凌躬身应喏,康熙因前朝事多,便又回乾清宫去。
四阿哥回到屋里来,看见佟皇贵妃倚在一旁,面色忧郁倦然,便先上前请了安道:“皇额娘身子不好,请先歇着吧,儿臣在这边看着,有什么事再请皇额娘。”
佟皇贵妃伸手搂着他的肩,低声道:“皇额娘不放心啊,总觉得一刻不看见你绾容姐姐,下一刻便看不见了似的。”
四阿哥道:“皇额娘,您别这么说,绾容姐姐不是好好儿的么,前几天她还许了儿臣去放风筝,她怎么可能说了不算呢?”
说到最后一句,四阿哥眼圈一红,便禁不住要落泪。他怕旁人看见,忙转头用袖子擦了,回过脸来对佟皇贵妃道:“儿臣听说皇额娘这几天都没正经儿用膳,便在小厨房亲自做了您最喜欢的‘沁雪羹’——请皇额娘先回去吃点东西,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见佟皇贵妃不语,四阿哥又道:“皇额娘便当作是体念儿臣吧。”
佟皇贵妃见他一脸大人模样,殷切望着自己,不忍拂他的意,便扶了佳莹站起,勉强笑道:“四阿哥一片孝心,咱们这就回去。”
送走了佟皇贵妃,房里一下子空了。素棠正在屋角煎药,那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显得整个屋子里愈发安静——按孙道凌的说法,就算不能服药,时时闻得药香也是好的。
四阿哥这才上前细看绾容,只见她闭着双目,眉头微蹙,呼吸极弱极浅,几不可闻。四阿哥想起素日来两人的种种,言笑晏晏如在昨日,心中难过不能自持,轻声唤道:“绾容?”
许久不闻回答,他再唤:“绾容?”
心里面分明知道没人会回答自己,终于怔怔落下泪来。
半晌,四阿哥稳住情绪,低声问素棠道:“前几日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偶感风寒变成这样子?”
素棠泣道:“格格那日从阿哥所回来还好好的,晚上奴婢还听见格格在屋子里吟诗,说什么千里共明月的,第二天早晨就不太好,大概便是前一晚吹了凉风。奴婢说要请太医格格也不让,拖到后来就成了如今这样子……”
四阿哥一怔,低声道:“君不知,纵然千里共明月,明月易低人易散——”
素棠惊讶的抬头:“格格念的就是这个,四阿哥您怎么知道的?”
四阿哥心里大痛:明月易低人易散,明月易低人易散……绾容啊绾容,莫非你是存了心的要散么?
孙道凌等人在隔壁商讨病情,门帘一动,四阿哥进了来。虽说四阿哥才十来岁,可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孙道凌忙跪下磕头。
四阿哥自在上面坐了,问道:“哪位是孙道凌?”
孙道凌忙上前道:“正是微臣。”
四阿哥点点头道:“你留下,旁人都下去。”
孙道凌心里暗暗叫苦:这父子俩的招数怎么一模一样?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问:“四阿哥有何吩咐?”
四阿哥道:“你老实说,绾容格格的病如今怎样?”
孙道凌只得又重复一遍道:“回四阿哥,绾容格格的病是先天不足,平日里因照顾周全,尚无大碍。前几日偶感风寒……”
四阿哥已冷冷打断道:“谁要你来说这些废话,我只问你如今怎样!”
孙道凌吓了一跳,突然发现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四阿哥比他爹还难伺候,竟然一句马虎不得,忙躬身正色道:“是,微臣之见,只要过了今晚,便是不碍。”
四阿哥盯着他,紧追一句问道:“那到底是过不过得了今晚?”
孙道凌心里简直是欲哭无泪——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非要掰开了说么?然而他现在知道面前这个四阿哥绝非可以唬弄的主儿,因此低了头谨慎答道:“四阿哥,医者医病,苍天医命,过不过得了今晚,臣不知道!”
四阿哥沉默一会儿,道:“好,你尽力罢。”起身走了出去。孙道凌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上,居然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1 资料中可查的康熙年间妃嫔住处如下,其余未有资料可考,若有知道者敬请赐教。
永寿宫:敬嫔章佳氏(敏妃)
景阳宫:康熙二十五年后作收贮图书之所
永和宫:德妃乌雅氏
延禧宫:宜妃郭络罗氏(也有说法此处住的是章佳氏)
坤宁宫:孝诚仁(康熙十三年崩),孝昭仁(康熙十七年崩),后改为祭祀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