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伤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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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伤情
宁安宫，寿远殿内。
太后端坐于正位之上，身侧新端，新阳两位大姑姑侍奉一旁。
景宛规规矩矩地请安：“臣妾拜见母后，母后万安！”景宛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于无力。
“起来吧，赐坐。新别，去将前日新进来的茶给皇后沏来。”太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慈祥，如一潭深水，不见波澜。
“谢母后。儿臣未能及时向母后请安，还劳新离姑姑辛苦一趟，望母后恕罪。”景宛向来如此，礼数周全，却不肯过分熟稔，亲切中更是有一分疏离。
“哀家也是临时起意，想着这后宫实在是冷清，你又不是个闹腾的孩子，显得咱们这宫里都没有什么生气了。”太后的语气淡淡的，景宛不知所云只得应承。
“母后说的是。是儿臣疏忽，依母后之见，儿臣应当如何？还望母后明示。”景宛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回太后那里，想看看太后宣召的目的何在。
“这转眼也就入秋了，天凉了，宫里更加冷清了，哀家看着，也该是时候招新妃进宫了，如今前朝安定，后宫也要多些新生气了。皇上虽宠你，哀家也要为皇家的叶脉着想啊。虽然你们夫妻二人年龄尚轻，但这子嗣之事····想必皇后也不是那等妒妇，容不得他人吧。”太后看似商量，话里话外却将景宛逼得无路可走，若是反驳，便是嫉妒之大罪，景宛不得不称是。
“母后说的是，此事是儿臣之过，择吉日便让下面着手办这件事。”
“不必了，皇后近日家中事情颇多，足以劳心了，这选妃之事，就让哀家来吧。”太后还是那副慈祥的模样。
“母后····”
“怎么，皇后是看哀家年老，不中用了吗？”太后神情略有不悦，拉长了音道。
“儿臣断无此意，此事劳烦母后自是稳妥，只怕辛苦母后。”景宛连忙起身，口中道歉。
“哀家知道皇后孝顺，不过还是先处理好娘家的事，选妃事小，不要因小失大了。”
“母后此言，儿臣无地自容。既已嫁入皇家，便是皇家人，断不敢称娘家事大。既然母后心疼儿臣，那儿臣自是却之不恭了，只是劳烦母后，若母后有事派遣，儿臣定当行之，还望母后安心。”
“嗯，那此事就这样吧。哀家乏了，皇后也退下吧。”太后满意地笑了笑，露出疲惫之色。
“是，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告退。”景宛礼数周全，出了宁安宫。
花青将景宛的信送到清霖殿，崔连手下的小太监将信送到皇上案前，慕容宸箵简单地“嗯”了一声，没有打开。
阿寻看在眼里，面上虽无表示，只是心中的不忍与内疚愈发强烈。
景府。
整个丞相府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放眼望去，一片哀伤，白色挂满了整个园林，仆人侍婢腰间发上都是白色的麻饰，正堂之上两座棺木肃穆地放着，景府主母施琼一身白麻，站在棺木前方，泪如雨下，摇摇晃晃，却依然坚强地站着。景延朋一家亦是披麻，帮助迎接前来祭拜的官员亲朋。陈家也全家前来吊唁。陈文珊站在施琼身旁扶着，亦是泪水不断，陈文琰肃立一旁，人来人往间也不言不语。
花青此时偷偷回到府中，含着泪将景宛的信交给施琼和陈文琰之后不敢久留，立刻回宫。施琼木木然接过信，见上书：
母亲亲启：
女儿不孝，虽称母仪，却无法于此时伴母身旁，儿心有愧，言语难载。只盼母亲勿要乘殇，待儿归来，奉母身旁。文琰文珊，皆可得用，儿安好，勿念。
缱缱
敬上
施琼知道景宛性格，越是难时越将艰难讲得轻描淡写，此时一封书信，言语轻飘，词意不全，不知所云，定是于混沌中所书，又想到家中出了如此大事，她竟不得回家探望，想是宫中处境艰难，一时间百伤交集，施琼哭的愈发伤心。
与陈文琰信上书：
兄启：
家中得难，唯兄可托，安抚母亲，千万千万！
缱缱
陈文琰读过信，一时间颇为疑惑，想到景宛不得出宫探望，突然联系到景氏父子生前的政治持方，仿佛有什么思路却又不敢往下去想。只得按照景宛说的，先照顾好景母，替她料理好家中的事情。
三日之内，景宛被禁足，多次上书给皇上想面圣却毫无音讯，来凤栖宫的也都是阿寻或者崔连以皇上政务繁忙为借口前来安慰，三日，一面都没有见到。太后下了懿旨，将各州县适龄女子层层挑选，月余之后进京面试。景家一次失去两代当家人，只剩主母苦苦支撑，皇帝虽给予颇多封赏，却仍旧不让景宛回家探望，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转眼就到了景氏父子的头七。这日，景府的悲伤气氛仍旧弥漫，瘦了一大圈的主母施琼勉强跪在棺木前，泪水已经流干，只剩悲伤不改，时辰到了，家仆将两人的棺木缓缓抬起，准备抬往墓地埋葬。起棺的一瞬间，施琼用尽全身力气，挣脱陈文珊的搀扶，冲向棺木，头重重地撞上了景延赫的棺木，鲜血迸出，众人大惊，立刻前去救助，却见施琼费劲地靠在棺木上，双手抱住棺头，脸上是消失已久的满足，口中喃喃道：“老爷，等我。”话毕，闭上了眼睛。
景府中人一时间大乱，管家连忙着人出去置办棺木，一方面又派人进宫向帝后报信。半日之后，进宫报信的人才出来，跟着的是崔连。
崔连前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一生为国，功劳颇大，此番出征，大捷而归，奈何得哀，朕亦难过，特赐封忠义公，享庙宇；景施氏之忠贞，朕心虽痛，亦为之哀赞，特此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与景丞相同享庙宇；景年少折，未得一展抱负，憾也，追封为护国将军，享供奉。钦此！
“臣等接旨，谢皇上封赏！”景延朋带领两家人跪地谢恩。
崔连宣完旨，对景延朋说道：“奴才今日宣旨，不便向中书大人行礼，还望中书大人节哀顺便。”
“崔公公，家中出此大事，皇后娘娘怎么也不得回家祭拜呢？”景延朋问道。
“中书大人这可是问道于盲了，奴才是皇上身边伺候的，皇后娘娘的事情，奴才所知甚少，只道是皇后娘娘近日身体颇为不适，皇上体谅娘娘，让娘娘在宫中静养，其他的，奴才就不知了。时候差不多了，奴才要回宫交旨了，告辞。”说罢，走出了景府。
景家的事情在朝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丞相一家主事者皆于近日亡故，只剩皇后姊弟，少子景安交予叔父景延朋抚养。有人猜疑是皇帝的铲除异己行为，也有人认为此事仅仅是一场意外而已。不过家中出此大事，皇后一次都没有出现也是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凤栖宫
景宛独自一人斜靠在榻椅上，清丽的小脸挂满泪水，之前父亲与兄长的事景宛虽悲伤，却还要顾念着母亲，而慕容宸箵不肯见她也令她疑窦丛生，分散了些许悲伤。可是如今母亲的死讯传来，本就不安的心更是深受打击，那无条件疼爱她，呵护她的父母与兄长竟然都纷纷离开了，这让素来遇事沉着，喜怒不行于色的景宛绷不住泪流不止，痛苦不已。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学着坚强：父兄之事扑朔迷离，皇上那边不肯见面不知缘由，太后那里选新妃入宫也需要她的照料，还有家中，她是一定要回去看看的。念及此，景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叫胭脂进来。
是夜，一袭黑影悄悄地翻出了凤栖宫，沿着宫墙边沿快速行进着，一队巡逻兵快步走过来，黑影无声无息地隐藏在黑暗中，待巡逻兵过去，才又悄悄地出现，月光照下，黑影正是景宛。一个闪身，翻出了宫墙。不远处，一道暗青色的身影望着景宛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之外，转身离开。
宵禁之后的长安街空无一人，唯有前方的花楼——无风独自开仍旧歌舞升平，景宛心无旁骛，仍旧快步行进在黑暗之中。突然，一道光闪过，景宛堪堪躲过，停下了脚步，转身去看光的来源——不远处，一个身着火红色外衫，腰间系一条青色腰封的翩翩公子正噤笑望着景宛，黑暗的笼罩下看不清他的脸，唯有那一身火红掩在黑暗中，生生地令空气中多了一种暧昧的气息，低垂的手中捻着的正是刚才的“那道光”——一枚闪着银光的镖。
“什么人？”景宛强硬的语调不难听出怒气，本就是偷偷出宫回景家，一刻也耽误不得。
“一个美貌的采花大盗。”红衣男子慢悠悠地回答，嘴角还是那邪邪的笑意。
“不管你什么人，不要挡本姑娘的路！”
“哟，本公子混迹江湖这么多载，头一次见到女扮男装还不掩饰地称本姑娘的人，有趣！”红衣男子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调侃，道，“小姑娘，别这么强硬嘛，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小姑娘家，不安全呀！你看，这不就遇到本公子这样美貌的采花大盗了嘛，来，让本公子看看你那小脸蛋儿值不值得本公子采呀！”说着，就往景宛方向迈出一大步。
“站住！你再过来，本姑娘可要不客气了！”景宛往后退了一步，仍旧是强硬的语气透着满满的焦急，全然不似往日的端庄淡然。
“哟，着急啦！别急呀，本公子虽然看上去美貌，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身手本公子方才已经见识了，目前还没有让姑娘毁了这张美貌的脸的想法，更何况本公子只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不会轻易对姑娘怎么样的。”
“公子，在下有要事亟待处理，还望公子通融。” 见红衣公子轻佻的语气中透着些许真诚，景宛也不想与他耽搁。
“哈哈，小姑娘，看来你是真的有急事啊，要不然这样，本公子别的不行，脚程还算快，不如姑娘说说要去哪儿，本公子送姑娘前去如何？”
“不必，只需公子不再纠缠，小女自去便好。”
“姑娘若是不肯，那本公子不介意再耽误姑娘一段时间了，等着过会儿天亮了，人也多了，这无风独自开的客人们出来了，姑娘这身装扮恐怕···”红衣公子仍旧是一副放浪轻佻的模样，从上往下打量景宛，甚至还挑了下眉毛。
景宛不欲与他再多耽搁，转身便走，不料刚转过身，一阵不同于女子的清香与她撞了满怀，景宛抬头，朦胧间只模糊的见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至于是否确如那男子所说的那般“美貌”，景宛没见到，也没心情细看，红衣男子搂住她的腰，道：“都说了本公子送你，去哪儿？”
“景府。”景宛见无法摆脱，也不再与他多话，报出了自己的目的地，那男子脚尖轻点，便朝着景府的方向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宫，清霖殿内。
慕容宸箵还在批阅着奏章，崔连在一旁静静地站着，时不时更换一杯茶水，或是剪掉烛花，大殿中寂静无声，唯有偶尔翻过奏章的声音，一阵烛光的细微晃动，崔连欲前去关上窗户，慕容宸箵道：“崔连，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崔连刚刚退下，关上大殿的门，殿中便多了一道暗青色的身影，正是阿寻。
“皇上，我回来了。”阿寻如是说道。
“怎么样？”慕容宸箵浅浅淡淡地看了阿寻一眼，问道。
“如您所料。”
“就她一个人？”
“是。”
“给她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带人去景府。”
“是。”阿寻沉默了一瞬，咽下差点说出口的话，低头应道。
景府。
景宛站在门口，望着匾额上苍劲的大字，以及挂着的白色帘幕，心中五味杂陈。大门紧紧地关着，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响，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景宛与那红衣男子相并而立，风吹过带动衣袂，颇有一道凄凉之感。
“你是这府中人？”红衣男子问道。
“是。这是我的家。”景宛颇为感伤。
“进去吗？”红衣男子见景宛有些飘忽，整个人懵懵的，便不再追问她的身世。
“不去了，我本就是偷跑出来的，耽搁久了会出大事的，还是不进去了。”景宛擦掉落下的泪水，低头说道。
“你这么辛苦跑出来，不进去看看不会后悔吗？”
“不了，走吧。”说罢，果断地转身离开。
红衣男子见她如此利落，也不再纠缠，跟着景宛走上去，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可以解忧。”
“我想喝酒，你有好地方吗？”
“走！”红衣男子说罢，搂住景宛的肩膀，快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伤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