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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   某处竹林。
      墨绿苍竹不惧白雪欺压,傲然挺立,凛冽冬风呼啸,翠竹舞动拨落层层积雪。苍翠竹林寒气满盈,不闻丁点声响,甚似一无声界内。竹林空地上,众人身临境中却感触不到一丝一毫的逼人的冰冷。
      “这是哪?”云林四顾竹林,蹙眉自问。众人也满面疑惑。
      忽然,点点绿光自竹林上空回旋飘落,光芒积攒堆叠越来越多,后化为一人形状貌,细细观去,那身形与耕父竟是极为相似。
      “大家都还无事?”正是耕父之声。
      “你是耕父神明?”安安搀扶公孙朔挪步上前,问道。
      人形光体摇头道:“非汝所想,吾实乃耕父灵力所成灵体,在此竹林等候诸位。诸位不必惊慌。”
      “这是哪,村长他人又在哪?”一村民问道。
      “此处是盆地断崖上隐蔽幻境,诸位皆是耕父亲自传送到来。诸位至此地,料想耕父已经故去……”
      故去两字入耳,一干村众发指眦裂,握拳的骨节间轻微作响,怒视着云林三人,“村长死了?怎么会这样?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村长!杀了他们祭奠村长之灵!”
      “替村长报仇!报仇!”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三人体内灵力此时已恢复些许,云林即刻转运灵力结出寒弓,弓上却无半分灵力涌动,仅一张寻常冰弓而已。她争先跃步在前,独立在村众和安安、公孙朔之间,斜横握弓挡前,拦下进前的村民,稍催发灵力,弓上冰寒之气丝缕逸出,凛凛冷意,让人心生退却之意。
      村民又何曾畏惧!
      突然,绿色光屏悠然降下,将村民和云林三人隔开,灵体一面感叹一面劝道:“生者,时也;死者,顺也。耕父他有事相托诸位。此事前因后果,烦请诸位听我代述。”
      “哼!”村民怒瞪了三人一眼,随后转身恭敬的望着灵体,齐声道,“村长之托,我等定拼尽性命达成!”
      灵体似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初建村落,于今已过数百年光景,吾近日巡查时,偶见绿植微有异状,再三辨析,知其只余形体但无魂气形魄,如此同死物并无二致,徒徒慨叹。然吾自身异样,未察缘故,余心生畏惧。更患自身临危之际难保全村人性命,故倾注灵力终成此地,待吾困境不得脱逃时,传村中人于此,或可庇全村无恙……”
      “原来村长他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生病了吗?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治病呢?”一六岁孩童食指抵在左颊,歪着脑袋问道。
      灵体和蔼微笑却又缓缓摇着头,慈爱地说道:“耕父……村长他生了很小很小病,病慢慢的自己就会好的。”灵体飘到孩童跟前,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孩童的小脑袋,怜爱而略带轻叹的说了句:“小辛乖,快到你爹娘身边去。”
      “嗯。”孩童欣然应答,欢快地钻入人群中。
      灵体继续代述耕父遗言。云林此时不免心生一丝悲凉和感伤——原来三界中亦有同娲皇一般的神明,都爱惜生灵,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
      灵体留恋眼前村中的每一张面孔,历过往至今的感触良多,浮现的画影更令灵体一时沉陷,灵体终是不忍悲叹出声,面朝村民躬身长揖后,起身道:“无数个岁月里有幸得各位相伴,吾一生已无遗憾!”
      “村长使不得,这,我们万万受不起啊!”村众皆涌上前去,欲托起灵体,岂料灵为虚幻并无实形。众人亦屈膝跪地,引头点地,良久方才起身。“蒙村长不弃收留我等,村长重恩难酬。”十数双眼目怒斥着云林等人,瞳孔中愤恨之火一触即发。
      灵体旋即闪至光屏前,规劝村众:“诸位,数十载人生可长可短,耕父之愿,乃是望诸位去做于人生而言更有意义之事,切莫因恨生怖。”
      “若非这三人出手重伤村长,村长他又怎么会离我们而去!这三人就是害死村长的凶手!”村民们咬牙切齿、气势汹汹。
      “对!杀了这三人,祭村长之灵!”
      “杀了他们!杀!”
      “安安,带公孙朔先离开。”云林唇角翕动,传音于安安耳中。再次她挺身站在光屏前,收回手中冰弓,先作长揖后朗声道:“耕父离世实非大家所愿。我,十分抱愧!也因我未曾思虑周全,无端同耕父短兵相接,致使耕父灵力折损……”言至此间时,云林稍稍低垂下双目,停滞了小会,蓦地一抬头,“耕父的死,我难辞其咎!一切皆因我而起,我愿承担!”
      “云林,不……”脱口将出的“可”字,此刻竟无端地封闭在安安齿间,无形中她却不能随心言说。忽有一瞬间,安安听得自己心底对公孙朔的呼唤。由心的殷切之念,让安安不知所措,她好像不是自己!
      安安偷偷地偏向另一侧,不去、不想、更不敢看向云林,她竟默认了云林的那一番话,心中亦是牢牢记下。
      “奈何于此。”灵体长叹摇头道,“我代述耕父之言。你们却连耕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村长的话我们当然听,但是,这三个,不可饶恕!恳请您撤去屏障!”村民们决不退让。
      “何来不可饶恕一说?”灵体道,“耕父于各位有恩,我说的可对?”
      村民虽是愤懑,对灵体却是十分尊重,躬身以答:“有再生之恩情。”
      “好。”灵体面朝村众,微笑着深施一揖礼,长久方起身。
      “您这是为何?”村众不明用意。
      “此一拜”灵体望了眼安安、云林、公孙朔三人,“便是为了他们。”
      “您要阻我们?”村众迟疑道。
      灵体默声不语,静静地看着村民,等待他们的回答。然,村民终是道出了寻常而不可接受的几个字。
      “如此,得罪了。”村众皆蓄力一哄冲向光屏。
      “唰唰”数声,光屏猛然抽去,灵体飞落在地,躬身揖礼之姿阻在村众面前。当先一村民于灵体迎面相撞,那竟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
      村民陡然一撤力,横臂阻拦余下十数人,村民们止住奔袭的步子。那村民颤抖着惊声道:“村……长……吗?”
      众人大惊,纷纷踮脚望去,惊诧和万般欣喜绽现在脸上。
      三名村民上前欲扶起眼前“死而复生”的极敬爱之人。灵体洪亮之声遍传整个竹林,竹叶白雪簌簌落下。“万望诸位停下。”
      “村长,您这般为何?”十数双红眸望着躬身在他们眼前之人,他们心中知晓村长之意,却都不肯说出。
      灵体沉默不言,他方才已将此举之意传达。当下,他唯有这样一直下去,但这实化身体仅仅盏茶时间,并不可长久支持下去。在这短短时限,灵体不敢去想失败。
      阒然沧桑的墨翠竹林,倏忽间竟飘入数阵寒风,冰冷地直入骨髓。天穹的一隅,游出阴森森的乌云,似在宣告一场将至的暴雪。竹枝的积雪扑簌簌滑落盖地,瞥见纤纤枝丫上,垂落着一串串细小的淡黄色的花。竹生花,已枯矣,灵体知道剩给他的时间太少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沉寂僵持,或许他将败下。
      村众不语,静待。
      灵体轻叹声,摇头道:“我是个已经逝去的人啊,此时此地与你们相见已是万般困难。可叹,可叹!我苦心竭力,连一生之夙愿却成徒劳,你们真不愿听我这一言……”灵体未言尽,复又起身再次揖礼,道:“往事如斯。再一拜,我只盼诸位放下。”
      灵体不语,留下三两声深深的长叹扎进村众耳中。村众选择沉默、亦无言,十数双眼在那紧紧地盯着、望着、盼着。
      世界的无声,因缺出语者。灵体对众人道:“耕父灵力耗散殆尽,苍竹已是灯枯之势,我亦会散去,诸位尽早离去吧。”
      云林环视四周,见竹枝上格外醒目的淡黄花穗,眼中的无助、心中的自责,蔓延开来。云林道:“即便苍竹花开,难道连一丝一毫的可能也没有吗?”她渴盼着微末的希望。
      竹枝上的花变得分外醒目,那淡黄的颜色让耕父的心如同一颗由水底浮起的水泡,由小变大,直至“啵”的一声绽开破裂。花开竹死,耕父所能做的已近极致。他深吸了口气,分数口缓慢艰涩地呼出,断断续续。灵体亦或说是耕父,他嘴角微扬的某刻,释然散了……
      亦是这时,村众竟默默躬身、揖礼,一字一顿,艰难地吐出五字,“我们,明白了。”
      云林、周安安、公孙朔三人,心中五味杂陈,亲眼见到一位老者的逝去,见到老者嘴角处浮现的淡抹的笑。那一抹笑逐渐透进三人的眼,某瞬间悄然湿润三人的眸,恍惚他们竟都见到了另一番场景——面无神色的灵体,眼瞳紧咬着三人许久,如同凶兽扑食般。
      然,三人欣然迎去!
      此时,断崖轰然坍塌!三人灵力未曾恢复,皆坠落而下。公孙朔只觉全身灵力如寒冰般凝固,丝毫无法调动,以至浑身上下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忽感被握着的右手五指上的力道又增了几分,公孙朔不禁看去,熟悉感让他不经意间生出诧异。他没有唤出那个记在心中的名字,却是不由自主地道了句:“安安?”
      “公孙,公孙!”周安安不住地喊着心中涌出的这两字,三分欣喜七分不舍。
      公孙朔注目看着眼前的安安,挂念在嘴边的名字仍是说不出口,他重复告诉着自己,眼前之人不是她,却偏偏像的分毫不差。
      公孙朔扯出右手的刹那,安安复抓住他的衣袖,凝视着他平和的模样,唇角翕动,低声吟语后,默默地吞咽下三两字,无人知晓她所说是何。少女只觉自己的心的分量又少了数分,似是一种莫名所以的感觉,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部分又归于了自己,不再是他人的了。安安放下公孙朔的衣袖,双手叠放于胸前,感受着起伏的心跳。那方才是她本来的心。
      半空中,霞光五彩游弋飘动,绚烂夺目,安安胸前的五色石光芒再现!绸缎般的柔化光芒散逸四周,以安安为轴徐徐将三人包裹其中。霞光渐渐褪去,五色石中淡蓝灵力再度少了大半。空中霞光再次绽放,坠落的只剩断崖的巨石,三人已然消失不在。
      崖下祭坛,蓝袍道者微露的笑渐渐凝在紧锁的眉心,正欲动身追去时,威压千重不断施在道者身上,心中惶恐更是万般。祭坛之上的石像双眼迸射出两道绿光,横档在道者身前。石像低沉的声音里尽是怒意:“若移一步,伏羲的昆仑山便会少一神兽!”
      蓝袍道者轻瞥石像,眉梢舒展,嘴角浮出一线蔑意,右脚脚尖自内而外划个半圆,朝前再挪了半步之距,愠怒而自嘲道:“余威残存,仅此而已。”道者暗中诵咒运灵、蓄势待发,隐隐见得三环幽蓝光圈交织转动,护于道者全身。
      祭坛前,石像手握的木杖亦显现绿色光芒,“死!”如山般巍峨的浓重之字,荡彻在盆地中,震下峰峦上的终年积雪。循着低沉般的雷声远眺,丈高的雪浪漫天掩地之势,吞下山中的所有草木和生灵,石火电光间已至山下。崩雪虽止,深埋在积雪中的百年阴寒席卷盆地,不可阻挡。河流冻结、生灵封冻,如同一冰晶莹莹,移除了时间的世界。
      道人心下竟是一怔,舒缓的眉又拧回方才之状。道人吐出压在胸前的气,吸进被雪寒冰住的空气时,再度一怔:此般冬寒似具冰夷凝天之势!当下不做迟疑,道人三度催运灵力,三环蓝圈极速环绕旋转,严密护住他周身要处。
      石像手中木杖绿芒闪烁,光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沿东西南北方位,化分成四份飞散开去,行至一半朝地面折返,四根光柱立在祭坛外围。“咚咚咚咚”四声后,光柱复又旋动开来,将道人围困祭坛内,不得出离。
      端详绿色光壁后,道人嘴角浮出笑意,嗤道:“看来方才农皇灵力威压已是极限,如今恐阻不下我,想困我于此地。哈哈哈……”
      “昆仑神兽,吾最后一次问你——当真愿拿性命一试?”石像威严再问。
      “愿一试!”蓝晕又起,本就金城汤池的光圈,由外而内颜色渐次加深,层层护住道人全身。道人抑制气息,凝视正前方的石像。
      祭坛外围,绿色壁垒旋动不止,光芒愈发明亮,照彻黄昏下的盆地几如白昼。道人心下惊异非常,忽感周遭寒势凌人,其威竟难以招架。森森彻骨的冰冷自道人额前滑下,道人顿生迟疑,护身蓝光又增一层。
      半空横生数十片尖刃绿叶,仅一瞬,其量陡增一倍、两倍、四倍,密布祭坛正上方。绿叶逆时转动,尖锐叶尖绿光闪烁,急雨般刺透凝结的空气,划出道道痕迹,激起阵阵旋风。
      锐利的风声迫近,蓝色光球愈发无比耀眼。道人再生惊异:先前此灵力至柔如水,虽清透澈明,断无可能有这般的锋芒?
      飞叶生风、风助叶进,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飞叶裹挟崩雪后的积寒和其后的阵阵风声,逐渐迫近蓝圈。忽而,数十道绿叶光芒彼此交织飞舞,结成鱼鳞网纹。光网层叠,盘绕成尺余宽的光柱,光芒更盛,摄人心神。临近蓝圈之际,光柱掣电般撒开,化成万千丝缕绿芒游弋四散,依风飘零。
      刹那,绿芒光点缤纷而落,附于蓝圈外围,彼此连接纵横交错,再度结成网纹。网线丝丝化刃,朝道人一层层缩进,蓝色光圈已是强弩之末。
      道人不自知地心颤,从衣袖中取出五枚扁平的泪型玉石,分五方位掷在脚下,充盈灵力于玉石内。网丝割破蓝圈之际,蓝光颓败暗淡,道人丧命已成定局。却见五道暗金光柱拔地而起,筑成泪型暗金盾甲,道人唇角维扬,笑意一如往常,安逸的神色下,余留的是额前的小片汗珠。
      暗金之力深厚稠叠,绿芒之刃陵劲淬砺。一者坚盾,另者利矛,伯仲之间不分上下。
      盆地内余波频频、声高且长,咆哮着侵袭整个盆地,激起积雪飞扬纷舞,寒冬亲临、朔风冽冽。河面已是冰纹纵生,冰下河水涌现,河水似复回当初。
      雪仍滴落着,繁重的白雪在祭坛上积了数寸,如冰般牢固。暗金甲盾外,绿网寸步不得进。余波只剩轻漾,石像手中的木杖,光芒褪去,利矛般的线网如无源之水,其涸立现。
      “贶水之滨龙珉石。无怪乎吾有感应龙之气,哈哈哈……如此,伏羲又增一敌!”雄浑声再度响起,绵长震撼,“昆仑神兽,传吾之言带与伏羲——神农定助女娲!”
      道人背身不答言语,轻声哼了声。短短一瞬,木杖光芒明耀,神农神威一重接过一重,道人踞伏在地,窒闷不申。
      “传吾言,得活汝之一命。”石像声震山峦。
      道人怯懦以答:“是!”
      绿芒消失,祭坛恢复寻常样貌,道人旋即御风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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