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向*然

2、第 2 章

　　三伏天。天亮堂的早，小元一早起床就挑水，劈柴，磨药，煎药。
　　给谁煎药？当然是病人！
　　小元拿着把破蒲扇，扇扇炉子，再扇扇自己。天太热了，虽然他都已经把煎药的炉子搬到了院子里，但还是热啊，虽然此时太阳还没有跳上头顶，但谁对着个烧得旺盛的炉子会不觉得热？
　　小元抬头看着远方地平线太阳正慢慢露出脸来，长叹一声，这早晚的一会凉意马上就要结束了。
　　“小元，药煎好了么？”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元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他，这院子里喘气的也就仨，自己一个，师傅一个，还有那天晚上捡回来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的男子。
　　其他人？
　　这没有工钱的活谁愿意干？又不是做慈善的。
　　“好了，马上来！”小元答应一声，麻利的倒出汤药端了进去。

　　“师傅……”“吱呀”一声，小元推开门，坐在床沿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续而垂下视线继续看书，“还没醒？”小元把药放在桌上，顺势往床上看去，床上的男子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蹙，嘴唇抿着，昨天还听到颇大的动静，灯更是亮了一晚，现在好像是睡着了，薄被拉到腰部，带血的绷带缠得醒目，那天晚上把脉的时候师傅就说中毒不浅，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毒。这不，都看了几天的书了，还没查出个头绪。
　　“师傅，您去休息一会吧，我给他喂药……”
　　男子抬头，小元却是被那憔悴模样吓了一跳，远看还不觉得，近看似乎连面颊都凹了下去，突出的两个眼睛又黑又大，似乎连眼白都少了一圈，只是双眼下面明显的多了一层青灰色。
　　“师傅……”
　　“还是我来吧，”男子把书放下，拿起桌上的汤药，低头吹了吹，看小元还站在原地便说，“你去忙早饭吧。”
　　“哦，”小元应着，却走到床边想伸手扶那男子起来，手指还没沾上，却听得耳边“啊”得一声，眼前一晃，自己整个儿就摔在地上了，“怎么了？”小元双手撑地，眨巴眨巴眼睛，自己这是……怎么了？
　　“疼么？”男子赶紧放下手里的汤碗扶他起来。
　　小元站起来，对上男子关切眼神，“不疼。”要说疼，也就一小点，“可是……”
　　“你也发现了，”男子看向床铺，“他有攻击性，即使是睡着的时候。”
　　“那……师傅你怎么给他喂药换药啊？”小元瞪大眼睛，这个……睡着的时候还能……太奇怪了吧？
　　“有这个。”小元顺势看去，男子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根银针。
　　“师傅……你扎他……”
　　“我这几天都是用针封住他的穴位才让他安分下来，不然，我也救不了他……”
　　“可是……”恩将仇报，这个混蛋把师傅折磨成什么样了，小元愤愤不平，“师傅，你也不怕救的是个坏人！”
　　男子淡然一笑，“走到这份上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可是师傅……”小元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你去准备早饭，然后把铺子开出来吧，今儿个黄伯说要来问诊的。”
　　“师傅……”
　　“没事，他伤重着呢，伤不了我的。”男子拍拍小元肩头，“去吧。”
　　但愿，是真的没事……
　　小元走到门口却忍不住回头张望，师傅把伤重男子扶起靠在自己肩头，慢慢喂他喝下汤药。

　　午时，小元又煎过另外一副药，看着师傅给他灌了下去。可是那人似乎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小元似乎都能听到他不停的呢喃，却根本听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只是，那种不安却深深感染了房间中的每个人，即使温度炙烈如此，似乎也能感觉的背脊的凉意。或者说……那根本不是不安，而是恐惧？
　　伤者昏迷时候却仍然带着恐惧？那他必须曾经受过多大的伤害？
　　“师傅……”小元忽然觉得，他们这次麻烦大了。
　　“嗯，”男子扶他躺下，用白色汗巾仔细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汁，在旁边给他打着蒲扇，却止不住额头茂密汗珠，男子想了想说：“小元，你去柳小姐府上借些冰块吧。”
　　小元一愣，那哪里是咱们借得起的？他有些不乐意，为了这个伤者，怎么师傅都不顾及自己了么？“师傅，我看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坐在床沿的男子眉头都不动一下，“天气太热，我怕伤口发炎。”
　　“可是……”小元抬头看着那高高的屋梁，心里寻思，那得要多少冰块才能把屋里的温度降下来啊？
　　“还不快去！”男子抬头，视线扫过来，带着少有的严厉却让小元心头一震，赶紧点头，“我马上去！”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说起这个柳小姐，确实还有些渊源。小元走在大街上，看着街边的高墙红瓦，心里慢慢回忆，两年前，师傅看过一个病人，就是柳家老爷，他们不是本地人，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迁来了这个小镇，虽然只有父女两人，排场家当着实不少，光小姐的婢女就有好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可是那柳老爷身体不好，似乎迁移的途中就一直生病，待到府中已快不行，师傅却不过几针几副药就把人拉了回来。从此，师傅也算是柳府的恩人了吧。
　　只是，师傅从来不肯接受他们任何馈赠或者接济，那么这次……
　　看来，师傅对这次的伤者很重视。
　　小元点了点下巴，似乎，这是他唯一能得出的结论。

　　大盘冰块放入床底位置，男子立即觉得床上的伤者安稳下来，连烦躁都退去不少，自己的决定果然还是对的。“小元，再去打盆清水来。”
　　“哦，”小元接令乖乖出门，偌大院子，也就剩下自己可以被使唤了……
　　男子站起身，走到房间一头的书架，那伤者身上的毒总算是有了点眉目，修长的手指滑过去，忽然停住，应该就是这本！
　　男子抽出一本书，刚一转身，忽然愣住，视线里一双黑亮的眸子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笑意从唇边泛开，疾步走到床边，“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