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收之桑榆

13、回忆2

　　那晚的Chris一夜未眠。
　　买完烟后率先回酒店的他虽然并未看见塔上所发生的一切，可他也做不到再让自己横叉在程潜和Morris的感情之间。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自己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早晚有一天她会接受自己。然而程潜的到来，使他成为了最大的笑话，他变成了一个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他的付出不被认可，不值一提，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弟弟都要来告诉他，他没戏。
　　他喜欢Morris，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他从不介意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心思，以为这样的付出会让自己在她心中拥有一席之地。他坚信，每一天都是上天赐予自己的考验，让他深知一份感情的得来不易，以后才会懂得珍惜。所以在对待Morris的态度上，他炙热，张扬，却又温吞似水。他以为自己耐住了性子，费尽了心思却怎么也没料到反而令Morris无所适从，一心闪躲。
　　两年前他们一家刚搬来现在的住宅没多久，他就听P.J提起过Morris。那时的他，只知道她是新转来的一个会说中文的女生，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直到那个下着磅礴大雨的日子，他第一次见到了她。

　　那天他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去学校上课，一觉昏昏沉沉的睡醒，竟然到了下午三点多。窗外早已是乌云密布了，眼看着随时就会迎来一场大暴雨。因为担心P.J，他甚至没来得及知会母亲一声，就急匆匆地就开车到了学校。
　　学校近乎无人，他跑到二楼P.J的教室，门也已经上了锁。正当他准备打电话给弟弟时，来自走道另一边的谈话声却吸引住了他。他确定其中一个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弟弟，所以毫不迟疑的就走了过去，哪里知道等他过去时，地上只坐着一个女生。
　　“Hi, are you alone? Where’s your friend?”他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女生的肩，有些疑惑，明明听见两个人的声音，怎么走近了只看见一个女生。
　　女生并没有理他，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提醒着他大雨将至，他只好再一次开口，“Rain is coming. Don’t you go home？”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阵沉默，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咂嘴的声音，他才发现面前这个女生竟然靠着楼梯的扶手睡着了。他只好再一次拍拍她的肩膀，只不过这一次加重了些力道。
　　她忽然吃痛地呻吟了一声，他适才发现她浑身是伤，胳膊和腿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还有着残留的血迹。
　　他十分不能理解，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会对一个女生下这么重的手。因为是初次见面，他并没有提出疑问，只是充满歉意的看着她，“Sorry about that. I just wanted to remind you that it is going to rain。”
　　女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并未想到面前会出现一个陌生人，眼神中还有过一丝慌乱和不解。她并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他，并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碎玉捏的更紧了，尖锐的棱角很快就刺穿了她手上的皮肤，猩红色的血缓缓流下。
　　她的举动引起了他心中的怜意和愤怒，怜的是面前这个女生已经伤痕累累了，还要故作坚强保护自己的物品，怒的是怎么有人对女生也下的去手。正当他准备解释点什么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哥，你怎么来了？”
　　他循声看去，原来是提着一袋东西的P.J。这样看来，之前听见和这个女生交谈的人果然是自己的弟弟了，“要下雨了，我来接你回家。”
　　P.J小跑上了楼，看了一眼有些迷茫的Morris，挠了挠头，“Morris，这是我哥Chris，他人很好的。哥，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会说中文的女生，Morris。”
　　因为多了P.J在旁，两个人总算是正式的打了招呼。
　　Morris的神情顿时松懈了不少，“既然你哥都来接你了，你就先跟你哥回家吧。我之前也已经通知过我家里了，她们应该也很快就到了吧。”
　　P.J并没有答应，只是把手里的口袋递给了她，“你先吃东西。我们等你家人来了再走也不迟嘛。”
　　看见Morris面露难色的望着自己，Chris识趣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这样吧，你在这里陪她，我在车里等你好了。”
　　其实刚刚P.J自己话音一落，看见Morris紧蹙地双眉，就知道自己考虑欠妥，她现在的心理状态并不怎么好，旁边多一个陌生人只会增加她的负担。而自家哥哥的话无疑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忙投以感激的眼光看向Chris，点头同意了。
　　他在车里等了约莫有四五十分钟，才看见P.J扶着Morris缓缓从学校里走出来，并将她送上了一辆白色的SUV。
　　晚上到了家，他才从P.J那里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哥，你知道吗，最可气的是这几个人中居然还有男的，我长这么大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了。”P.J也是越讲情绪越激动，“这些人真的是欠收拾。”
　　Chris冷哼一声，将之前把玩在手上的打火机忽然掷在了桌上，语气恶狠，“他们欠收拾，那我们就来收拾收拾他们。”
　　P.J第一次见到自己哥哥脸上有着这么阴冷的表情，虽然错愕了一瞬，但因为耐不住心中对这些施暴者的愤怒，所以并无异议。
　　Chris口中的收拾，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将几个参与霸凌的人打了一顿，随后又向校长举报了他们。事实上，参与的男生都被两兄弟“很有分寸的”打骨折了，参与的女生则是被Chris专门找来的女生痛打了一顿，并且锁在了厕所里。而他为了确保校长在收到举报信后一定会开除他们，更是扬言如果不严肃处理就会将学校近期的校园霸凌事件数据传送给媒体以及所有学生的家长。

　　他想起，有个女生曾经来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上Morris？
　　当时的他回答说，“一个女生，最柔弱的时候，就是她假装自己坚强的时候。”
　　那时他以为Morris就是一个值得被心疼被保护的弱质女生，后来，他发现，Morris是一个单纯，勇往直前，有脾气的可爱女生，是一个有性格，有想法的妩媚女生，是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女生。他只知道，他就是喜欢她。

　　一年前的冬天，他，P.J和Morris一起去滑雪。吃完晚饭以后，他就到餐馆门口抽烟去了。他没有想到，Morris也慌慌张张的跟了出来，甚至连大衣都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上的帽子还被窝在了里面的衣服里，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驼背的小老太太。
　　“你怎么出来了。”他帮她把帽子理出来戴，有些不解地问。
　　其实一从餐厅里出来，她就被迎面的冷风吹得脸颊生疼，恨不得感觉转身回餐馆。
　　但她只是伸出了手，挑了挑眉，“给我来根烟。”
　　他更加惊讶了，“别闹，你哪里会抽烟。”摸不准她的心思，他赶紧把她往餐厅里推。却不料，她一下抱住了餐厅前的雕像，怎么也不松手。他既担心她在外面吹风受凉，又害怕她没带手套的手被金属做的雕像冻僵，一个大男生竟然拿她束手无策。
　　“我没闹，我真没闹。”
　　看见她死死抱住雕像的手很快就变得通红，他只好打消推她回餐厅的想法，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才让自己有些起伏的情绪趋于平静。
　　“快，也给我一根。”见他抽的起劲，她不甘心的又提了一次要求，“如果你再不给我，我就去找旁边的土著去要烟了哈。”
　　她仰着脸，一副你不信就试试看的样子，令他瞬间感到头大。生怕她真的开口惹出什么乱子来，只好不情愿的递了一根烟给她，“你干嘛呀。”
　　哪知道她又接着提出要求，“哎呀，赶紧给我点上呀。”
　　本来要拒绝的他，看见她眼睛里的狡黠样，无力感油然而生。他知道如果不按照她的要求做，估计她真会去找土著借火。他又小心翼翼的给她点上了火，看着她不语。她才抽了一口，结果就被呛得眼泪直流，连忙把烟丢在了旁边的雪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这是什么玩，玩意啊！咳咳，”Morris一边咳着，一边不解的看着他，因为咳的太过剧烈，眼睛都已经开始翻红，“外面这么冷，你为了抽烟都不怕感冒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这么难抽。”
　　听了她的话，他感到有些温暖，知道她在关心自己。
　　“别抽了，你说这外面这么冷的。你看，你的手冷的就跟那冰块一样。”Morris忽然牵住了他的手一摸，果然是没有温度的。
　　他一怔，戒烟的念头就这么产生了。

　　尽管他多么不愿意承认，程潜的出现是意外，却也是必然的。在Morris的爱情里真的没有先来后到，没有日久生情，没有Chris。她的世界，她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为了等待程潜。没有程潜，她的心始终就如同洋葱，再怎么往里走，也只有空。
　　Morris永远也不会喜欢上自己，从一开始她对自己的关心，都是基于对兄长的关心，有理有度。只是他自己一开始傻傻地拿关心当爱情，后来又一厢情愿想拿守护换爱情。
　　明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感情如果是可以被预料，被控制的，他也不会让自己变得这么不像自己吧？他想，从今以后，他就要做回他自己了。该退出Morris的世界了，该退出让自己想入菲菲的那个女人的世界了。
　　他摸着桌子上曾经那么熟悉的烟盒，也不知道该是喜是悲。一个人独自睁眼到了黎明，破晓以后，迎接他的，就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