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收之桑榆

11、回忆

　　P.J追上Morris的时候，她正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情绪低落。
　　其实对程潜发完脾气以后她就后悔了，万一程潜因此生了她的气怎么办？好不容易今早起来才缓和的气氛就被她给破坏掉了。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出比自己更笨的女生了吧
　　“飞机场，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P.J也蹲了下身来，双肘支在大腿上，用手托住了脸颊。他深褐色的眼眸里显出一种莫名的亲和力，和程潜有着几分相似。
　　Morris有个坏习惯，那就是一旦心情不好，必须要靠吃冰淇淋来缓和。这个习惯，知道的人寥寥无几，P.J却记得尤其清楚。
　　他们在Food Court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P.J给她买了大杯的草莓味冰淇淋，静静地看着她。似曾相识的场景，使两人不禁回忆起了他第一次请她吃冰淇淋的那天。

　　两年前她刚转校来的时候，因为group work他俩被分到了一组。因为都会汉语的原因，两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他们学校的霸凌事件频频发生，Morris也因为新生和身材的原因成为了被欺负的目标，她被锁在厕所过，作业也经常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还被很多不认识的人叫难听的外号。起初她对这些行为并不以为意，直到某一天放学她被几个高年级的人堵在楼梯口，她才知道自己的无所为助长了他们嚣张的气焰。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尽管只是下午，天空却已经被一片昏暗所遮盖。
　　她想，那一天真的是她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天了。她反抗的越厉害，他们下手的就越重。见她既不求饶，也不哭泣，他们感到无趣，下手越发的很。到后来，她麻木了，再也听不见他们的辱骂声，感受不到他们的拳打脚踢。恍恍惚惚之中，她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玉佩被一把扯了下来。她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率先扑向了那个抢走她玉佩的那个男生，然而她笨拙的身形被那个男生灵巧轻易地闪开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那个男生的身后就是楼梯，她因为在半空中无法做出任何方向上的改变，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头狠狠地撞在了教学楼的大门上，发出了沉闷的低响。
　　几个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手足无措，扔下她的玉佩就跑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当时真的痛的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缓了多久，才又慢慢爬起来去捡玉佩，结果就遇见了你。”
　　Morris笑了笑，全然忘记当日的痛楚。那天的事，如同一个契机，拉近了她和P.J的关系，她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是啦是啦。我当时正在想事情，刚一走到楼梯间就看见你披头散发的顺着楼梯往上爬。脸肿的跟个馒头似的，还得是五彩馒头，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血，活脱脱一胖贞子嘛。要不是我胆子大，非得被吓你晕过去不可。”P.J冷哼的一声，声音中有着一丝戏谑。
　　表面上淡定打趣的他，心里早已经波涛汹涌了。

　　其实当初，她被欺负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料想到会演变成这样，心里是有着歉疚的。毕竟他是她的同桌，也是她在这个学校唯一一个有所交流的人。他从来没见过谁被打得那么惨，甚至丝毫没有念及她是个女生。令他真正讶异的是，她脸上并没有泪痕。
　　看见他的瞬间，她舒了一口气，以为情况不会再继续坏下去了。但刚刚如释重负的情绪，却在下一秒看见安静的躺在地上被摔成了几片的玉佩后达到了临界点。长期积压在的委屈如同洪水般冲垮了她心底的那座大坝，决堤而出。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用极小的声音吐出了这几个字，似乎是在问他，又似乎是在问自己，充血的双眼里满是迷惘。他不懂得如何去安慰面前这个可怜的女生，只好默默地守着她，她从小声的抽泣到嚎啕大哭，无助得像是迷了路的孩子。
　　她还没哭完，肚子就已经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引得他哭笑不得，只得提议，“我先去买点东西给你吃，顺便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送我们去医院吧。”
　　“不，不用了。我,给家，家里打电话就好了。”她晃了晃从口袋里摸出来屏幕已经有些许裂缝的手机，庆幸还能从部分完好的区域隐隐看清手机的界面。
　　P.J点头，“那我买吃的给你吧，先垫下肚子也好。你想吃什么？”
　　“冰淇淋，草莓味的冰淇淋。”
　　听见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沉默了半晌，又问了一次，“你想吃什么来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不想因为面部肌肉的活动拉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缓了又缓才开了口，“冰淇淋啦，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不下东西，就只吃冰淇淋。”
　　见他没有回应，她又连忙补充道，“这是我从小的习惯。很小很小的时候，只要我心情不好，我爸爸就会买冰淇淋来哄我，所以后来我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一吃冰淇淋，我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他有些无奈，这句话怎么说都让他觉得自己要担负起哄她的责任，当起她的爸爸了。但又见她巴巴的望着自己，他也只好答应了。

　　Morris舀了一勺冰淇淋，放在嘴里满满地抿着，“我一直觉得，那时你从711买回来的冰淇淋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冰淇淋。之后我再无数次地去买那个冰淇淋，可再也吃不出当时的那种味道了。”
　　“那是，毕竟也不看看是谁买的。”P.J傲娇的捋了捋头发，脸上写满了得意，“那个时候你说着你除了冰淇淋什么也吃不下，结果不仅吃掉了我买给你的三明治，还把我给自己买的寿司都吃了。你知不知道，那天回家，我饿的连吃了两碗饭。”
　　Morris只是嘿嘿一笑，继续慢慢地抿着冰淇淋吃。她想起，她和P.J的关系就是从那天变得无话不谈了。那天等Lisa和Tina来接她的时候，他们聊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友谊在不觉间升了温。那件事没过几天，她就听说，几个欺负她的人被狠狠地揍了一顿。而且，因为正值学校整顿校园纪律的风口浪尖，校长在得知她的事情后，很快就把那几个学生开除了。
　　“你是不是很介意娓娓呀。“犹豫再三，P.J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怎么会不介意，你看看他对我的态度，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希望。现在还多了一个青梅竹马，我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排不上位置！”
　　“天哪，你居然说你没有希望。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在我告诉她她绝对不可能有希望之后，还满眼星星斗志昂扬的和我说，她自信自己一定能够让程潜哥喜欢上她的。哎，我怎么突然记不得那个人是谁了，你帮我想想呗。”
　　被P.J这么一打趣，Morris有些气结，搭不上话偏偏又心有不甘，不服气地撅起了嘴，死命的瞪着他。
　　见状，P.J有些于心不忍，旁观者清，程潜哥对她的态度他再清楚不过了，可具体程潜哥会怎么做他也捉摸不透，所以也不好对她多说什么，就只能干着急，“你傻吧。我跟你说，娓娓，人家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的，家教好成绩优异，两家还知根知底。他俩早就是大家眼中的金童玉女了，认识了这么多年，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这不明摆着的娓娓没戏嘛。”
　　“娓娓那么好？那要不你去把娓娓收了吧，也减少我一威胁。”
　　这句话一出，本来仰头喝水的P.J差点没被水呛着，他啪的一巴掌拍在了Morris的脑袋上，神情严肃，“说什么呢你，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清楚啊。你怎么那么没出息，看看你那损样。”
　　Morris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用带有撒娇的语气说道，“哎呀，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的事情我放在心上呢。”
　　P.J还想要嘱咐些什么的时候，余光却瞟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得不把话咽回了肚子，冲着匆匆跑过来的身影招手。Morris只当来人是Chris，没有什么心情搭理他，便专心的吃着冰淇淋，头也不抬。
　　“这冰淇淋有那么好吃吗？”
　　看见她一口一口抿着吃冰淇淋，如孩童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目不转睛小心翼翼的，程潜生怕惊扰了她，压低了嗓子询问坐在一旁的P.J。
　　“你问她喽，我又没吃。”P.J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要引起Morris的注意，却没想到Morris连眼皮也没动一下，觉得又气又想笑，只好又抬高了音量，“要不，咱俩也去一人买一个吃吧。你说呢，程，潜，哥。”
　　听见P.J 这样刻意提高音量叫自己的名字，程潜有些尴尬，下意识的看向了斜对面的Morris，她也正因为听见了他的名字慌慌张张的抬起了脑袋。一瞬间的四目相对，使两人心跳加速，两人又不自然地同时移开了目光。
　　“刚刚，是我失礼了。”
　　“刚刚，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两人又异口同声的开了口，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微妙，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没有再继续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