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收之桑榆

10、愿同尘与灰

　　房间门铃被按响时，Morris还以为又是Lisa和Tina来劝她吃饭的，磨磨蹭蹭了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地开了门。P.J见她眼眶还有些湿润，知道她是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了，不语，大步流星的迈了进来。
　　“你来干嘛。”Morris见到P.J，没什么好脾气。
　　P.J笑笑，扬了扬手上的口袋，“知道你懒，不会去吃饭的。我就随便给你买了点东西，凑合着吃呗，别把胃饿着，回头又犯胃病了，我可背不动你。”
　　闻言，Morris想起了上次自己在学校因为不吃饭犯了胃病，疼的走不动路，给P.J打电话。结果他背着她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差点累瘫在路上，还是Chris开车来把他俩接回家的。
　　她翻了翻口袋，里面有A&W的汉堡，Tim Hortons的奶茶，一份不知道哪家中国餐厅的扬州炒饭，棉花糖，山楂，话梅，椰汁和各种她爱吃的食物。她忽然感觉鼻子酸酸的，看着站在对面的P.J，眼泪止不住的就掉了下来，“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她搂着他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哭了好久好久。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半弯着膝盖任她哭，眼里写满了温柔。待到她哭到累了，才把额头挪开，额头印上了红红的痕迹，鼻子上还挂着一条鼻涕，P.J不禁扑哧笑了出来，“你可真丑。人家琼瑶女主角都是哭的梨花带雨，你这……”
　　“丑就丑，反正你又不介意。”她随手从桌边抽了一张纸，擤了擤鼻子，打开了炒饭。虽然饭已经凉了，但她还是吃得心满意足。饭后，她看着一旁难得不取笑她吃得狼吞虎咽的P.J，心里犹如被阳光沐浴，暖暖的。

　　第二天吃早饭时，Morris意外的在餐厅看见了程潜，而他也冲她笑了笑，令她充满了欣喜。看见他对面有两个动过的餐盘，大概是P.J和Chris已经吃完了，去了厕所所以才留他一人在这里。她赶忙坐到了程潜旁边，顾不得去取早餐，只是贪婪地看着他，生怕下一秒，他又躲着自己。
　　程潜看着她孩子气的行为，脸上虽是无奈，心里却涌上了这几天不曾有的释然，“你不去拿点什么吃吗，是没胃口吗？”
　　Morris摇了摇头，从包里掏出了一只小鹿形状的吊坠，塞进他手心。触到他的指尖，才知道原来他的手有些凉。
　　程潜认得这个吊坠，这是那天下午，在班芙小镇，她逛来逛去，买的唯一一件东西。
　　“这个小鹿很可爱啊，所以就想送给你。”Morris腼腆的低下了头，其实这个吊坠那天晚上就想送给他，无奈没有找到机会，那晚之后，更是连见面机会都只有寥寥，所以一直随身携带着。
　　程潜含着笑收下了吊坠，Morris恍惚间以为，春天已经来了。她跑跑跳跳的去取了几片面包，和一些水果，一杯牛奶，回到座位上时，Chris和P.J也从厕所回来了。
　　四个人仿佛回到了几天前，有说有笑。

　　饭后他们去了Chinook Center，程潜突然想起了娓娓，离开时娓娓给了他一长串纸条，上面写满了她托他买的东西，他都誊写在了手机的备忘录上。
　　他想，不如趁着在AB省没有省税的机会把能买的东西都买上，可以帮她省下一笔钱。所以当Morris在一旁血拼的时候，他也专心致志的找着娓娓要的东西。
　　当他们路过MK的时候，程潜很自然的拐进去找娓娓要的包包，这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你要帮阿姨选包包吗？”Morris凑上来，以为他是要送给林蕴当做礼物，还准备上来帮忙，“需不需要我帮你挑呀。”
　　程潜愣了下，才发现忘记告诉大家自己的目的了，讪讪地开了口，“不是给我妈妈挑礼物，是帮娓娓买的。”
　　一旁的林蕴佯装生气的板着脸，“你都不惦记着给我买礼物，就惦记着娓娓，我这是养了个小白眼狼呀。”
　　程潜知道母亲在调侃自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又别过头继续找起了包包，丝毫没注意到一旁询问他娓娓是谁的Morris。这样反而让Morris的心情更加焦躁，她对娓娓充满了疑问，忙把P.J和Chris拉到了一旁，“那个娓娓，她是谁呀。”
　　P.J其实也不太了解娓娓，略有所闻，偶尔回国见到，有点头之交而已，“是程潜哥的青梅竹马，程潜哥小的时候住在他爷爷家，是一个家属院的吧。娓娓经常到程潜哥家里跟他爷爷学书法，两家关系挺好的。”
　　看着听完P.J的话愁眉不展的Morris，Chris忙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从小一起长大，就像程潜的妹妹一样。”
　　尽管有Chris的安慰，青梅竹马四个字Morris还是令她惴惴不安，她记得六岁时Lisa和Tina为她请的中文老师就是和她的青梅竹马结了婚。那时她看见老师说着自己丈夫羞红了脸的样子，她不懂却牢牢记住了青梅竹马这个词。
　　后来那位老师还教了她一首长干行，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前三句。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副还在换牙的小程潜跟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两人在练字的画面。十几年的情谊，应该是无论如何自己都比不过的，所以程潜在为娓娓挑选礼物时，才会那么认真仔细，无一遗漏。
　　Morris忽然明白，为什么程潜总是距自己于千里之外，为什么P.J当初告诉自己程潜把所有来表白的女生都拒绝了。肯定是因为有了娓娓，所以程潜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想起刚刚林蕴吃味的玩笑，她想，自己一定是没有希望了。
　　她就像泄了气皮球，本来早上还对这段感情充满了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打动程潜，现在“娓娓”两个字，就如同千万支针，把她膨胀的心扎的体无完肤。
　　程潜买好包包之后，看见Morris一脸的失落，以为她是没有买到自己心仪的东西，还安慰道，“遇不到喜欢的吗？时间还很多呢，总会遇见合适的。”
　　本来是一番简单的话，在Morris心中却激起了层层火焰，她甚至敏感多疑的认为，这是程潜劝自己放弃的说词，不由得怒火中烧，第一次对程潜发了脾气，“遇不遇得到喜欢的有什么用，我喜欢的，早就被别人预定了！”
　　说完，她就一个人跑出了店铺，留下一脸错愕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程潜，和其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P.J首先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
　　Chris在一旁努力找理由把刚刚Morris失态的这一幕圆过去，四个长辈虽是半信半疑，但并没有深问下去。等程潜缓过神来出去寻找两人，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平时的Chinook Center，人并不会很多。但因为他们赶在放冬假出来，恰逢boxing week，人多出了一倍，想要找人并不容易。程潜绕了几圈，才找到在Food Court吃冰淇淋的Mor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