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辰木离火

13、十三章

　　一月终于过去，训兵也颇有成效，上面派来的督军看了最后比往年更佳的军演，自是又赞一番沈岸训兵有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上书给王上不提。

　　沈岸也到了该归京述职的时候，返途中他与忠叔恰好路过曹参将家的镇子，自是过去慰问一番，小坐片刻，二人又启程归京。

　　这一日沈岸刚好是傍晚到将军府，沈老夫人早就备好了接风宴，得了小厮来报，带着家里的女眷早早在将军府正门候着沈岸。沈岸于门前下马，先是拜见了母亲，再见柳凄凄亦混在人群中目光盈盈看着他。然而他亦知那人是不会来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在人群中搜寻，是否有榆枫院的下人，可惜亦不见侍茶和侍剑。

　　柳凄凄目光灼灼，碍于沈老夫人在此和自己的身份并不敢上前，只将那一双眸子定定放在沈岸身上，沈岸忽而觉得有些愧疚，他已是允了凄凄妻子之位，奈何天意又出来一个宋凝，而今对着这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子，他竟然对别的女人有些肖想，实在不像话。

　　于是沈岸再不想及宋凝，反是想着今夜若是母亲不留他说话，当往风荷院去一趟。

　　沈夫人迎了儿子，先是安排下人先服侍他洗洗尘，最后一家三口开了小宴。柳氏身为妾室，不能上桌，可是毕竟于沈家有恩，沈老夫人亦不会让她服侍在侧，让她先回了风荷院。

　　是夜，沈老将军和夫人留沈岸说话，故此沈岸宿于外院，风荷院柳凄凄独守空房，相传郁郁欲泣。

　　李嬷嬷正向沈老夫人汇报宋凝的生活起居，听得安插在风荷院的眼线来报，不由拧了拧眉，当年烽烟战乱，沈老将军出征，遇险尚不知生死，她一个女子独掌将军府，且刚刚生下沈岸，尚不做这等柔弱姿态。

　　如今这柳氏方不过沈岸昨日归家因父母相留不能与她缱绻缠绵，就作此形貌，实在是太不像话！当初顾念她救了沈岸，沈家本着知恩图报的道理，若不是上头下旨给将军府强塞了个儿媳妇，他们二老原也想许她儿媳之位，如今看来，幸亏她的儿媳不是这般哭哭啼啼上不得台面之人。

　　“啧，这柳氏虽不会说话，但不会说亦有不会说话的好处，就似那一日，原也是她自己找来的，那一番作态，若不是老奴也见了，旁人看来还不晓得少夫人如何欺辱了她。”李嬷嬷原也是沈老夫人的心腹，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我亦是心疼岸儿，晓得此桩婚事他受了极大的委屈，老爷与我说过，当年苍鹿野一役大败，实不是岸儿的责任，除了那宋衍用兵如奇，更是前丞相大人的儿子不顾军令贪生怕死不敢增援只顾鼠窜，最后还敛走了军中仅有的粮草，全军腹背受敌，那小儿亦是死于乱箭之下，只苦了我的岸儿，九死一生不说，还得与黎国公主结亲，且这公主恰是那宋衍的亲妹子！”老夫人抚额而叹，“也不知柳氏那娇弱模样，当年是如何从那尸山血海中捡回岸儿一命的！”

　　“夫人莫要忧心了，老奴这些时日侍候着，瞧着少夫人平日里是个安分省心的，只要···只要不遇着柳氏···和少爷。再过两月就要临盆了，王大夫私下透露过，多半是个男胎，奶娘和产婆皆已经备好了，夫人就安心等着抱孙吧！”李嬷嬷宽解到。

　　“我晓得了，你还是快回榆枫院那边看顾着。”沈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李嬷嬷快些回去。

　　李嬷嬷依言告退。

　　榆枫院里岁月静好，四月间的天气很温和，没有二三月间那么冷，也没有六七月那般炎热，宋凝的肚子又大了些，好在她先前是习过武的，故而早晚还是会在院子里散散步。

　　她早已得了沈岸归家的消息，亦知他因初初归家那一夜与父母叙话未能去风荷院，惹了柳氏一筐子眼泪。第二日述职后得了假，当夜就忙忙去风荷院与柳氏温存劝慰。

　　“这柳氏也太心急了些，也不瞧瞧是谁留将军下来的，且将军就算去了风荷院又如何？她这几日不是月信来了吗？”侍茶扶着自家主子在院子里转悠，小声嗤笑。

　　“侍茶你又多嘴了，柳氏这么把自己当回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宋凝笑笑，她这次可是笑的真心实意。

　　其实在沈家立足，若是要靠沈岸，不如靠好沈老夫人这颗大树，毕竟这是后宅。曾经沈老夫人就因沈岸太宠柳氏，离府而居颇为不满，对宋凝虽谈不上亲厚，但还是不曾亏待，与沈洛的教养也是上心的，当年洛儿去了，宋凝伤痛之际，沈老夫人亦是伤心得重病一场。

　　若不是因柳氏曾救了沈岸一命，以老夫人的铁血手腕，说不定会要了柳凄凄的性命，而当年柳氏有了女儿后再无所出，宋凝想着多半亦是这个婆婆的手笔。

　　柳凄凄终归是太过小家碧玉了些，准确的来说是小家子气。若是当年她劝上沈岸一劝，肯与宋凝一起活在沈府的屋檐下，略略做些识大体的模样，而不是泪眼盈盈撺掇着沈岸抛弃妻子，恐怕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宋凝想到此又是心下一冷，所以，她才这般算计起了自己的洛儿吗？宋凝摸摸肚子，小家伙现在多半是在睡觉，安分极了。可见当年那玉佩也不是白掉的，不然沈岸又如何会如此凑巧的出现呢？

　　“公主，已是到头了，咱们该往回去了，公主方才在想些什么？”榆枫院虽不小，但也不大，经不住几次晃悠，侍茶见自家主子分神了，还不停下，便出声唤了唤。

　　“我方才在想，这榆枫院太小了，咱们要不要去外面逛逛？”宋凝看了看院门方向。

　　“那可不要，若是将军没回来还好说，如今他回来了，咱们出去遇到了风荷院那位，可说不清。且咱们的院门有人守着，那阿猫阿狗可进不来，若是咱们出去了，咱们不惹那东西，可那东西自己赖上来可甩不掉。”侍茶忙出言阻拦，对于柳氏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我只是开个玩笑，这样的话休要再提，你且小心些，这话若是被李嬷嬷听见可不好。”宋凝摇摇头，这侍茶嘴皮子是越发利索了，大约是一同闷在这榆枫院，大约只能靠磨牙来排遣了。

　　“遵命，不过这不是没人吗？”侍茶吐了吐舌头，搀着宋凝往回走。

　　宋凝这厢闲庭信步，却不知在望的千机阁亦是有人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