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65、Chapter 40（裏）

　　日番谷比任何人都在更近的距离看到了。他看到纵灵者女孩和逝去的两个破面之间，存在着某种坚不可摧的牵绊。他明明知道，却利用了那份牵绊赢得胜利。

　　因为他不得不那么做，他必须那么做，否则他将守护不了他该守护的东西。

　　『这样是对的。』

　　在月光下过于刺眼的冰之碎片令日番谷皱眉，他在心中那样告诉自己。身为一个死神，他做出了最正当且最值得表扬的判断。

　　『──真的是那样吗？』然后在纵灵者女孩悲痛的哭泣声中产生疑问。

　　他消灭的是破面，破面是敌人，这一切合情合理。

　　但搅和在胸口的这份情绪是怎么回事？如此……刺痛又令人不畅快的混浊感觉。日番谷握紧刀忍受，拒绝看向纵灵者女孩那边，否则好像会被什么东西给压垮。

　　对──被名为「罪恶感」的东西。

　　「队长……」

　　松本乱菊看不到日番谷的表情，只是仰望着碎裂的冰晶散去，有如美丽又短暂的烟火。

　　一次击败两个破面，这几乎可说是令人狂喜的奇迹，乱菊却笑不出来。她全程目睹纵灵者女孩伤透了心，脆弱的不堪一击，那为逝去生命的呐喊似乎都能传到乱菊心里，使她不忍的皱了皱眉。

　　一开始乱菊还很困惑，日番谷为什么要将攻击目标转向纵灵者女孩。

　　纵灵者对他们没有敌意，没有敌意就不符合处决条件，他们应该极力将被发现的纵灵者带回尸魂界，才算遵从了山本总队长的命令。

　　然而后来，当她看穿日番谷的本意后，才不得不默认他的做法。

　　他不是要杀纵灵者，而是要让纵灵者在敌人手中失去「盾牌」的意义。日番谷打算连同纵灵者一起给那个名叫萧隆的破面造成伤害，好让对方能将纵灵者放手，否则那样下去，就算不是纵灵者的本意也可能害得死神全军覆没。

　　为此，让纵灵者受伤也是迫不得已的。只要能让纵灵者脱离敌人，来到我方，其他什么都是小事。

　　谁知……竟会让他们看到那样的事情。为了不让纵灵者女孩受伤，为了保护她，两个破面奋不顾身的挺身而出，最后葬送了自己。

　　为什么？本该是冷血无情、嗜杀好战的破面──他们所认为的破面──为什么能为了别人做到这种地步，甚至自我牺牲？那不就像他们死神愿意为伙伴做的，人类愿意为重要的人做的一样吗？

　　『纵灵者女孩……能让破面变成那样的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从她和破面一起出现，与破面认识，以及身穿和破面相似的装束，能判断她应该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虚圈。而那里也正是某个人选择背叛尸魂界后，随着蓝染一同前往的地方。

　　这次，乱菊看向了明亮的弯月，仿佛能透过它传达自己的思念一般。既然都要用只有她熟悉的表情道歉了，当初又为何要选择离开呢？

　　『银……』

　　今夜的战斗还没结束。

　　◆

　　阿散井恋次猛睁开了眼。

　　记忆停留在冲击那一刻，然后……然后他就躺在布满裂痕的柏油地上，被船型的橘黄色光圈给罩住了。

　　「我怎么──嗷！」

　　「请别乱动，阿散井先生！」

　　正想起身，胸腹传来的剧痛和谁的声音制止了他。一抬头，跪在他身边用一只手稳住治疗之光──「双天归盾」的人就是井上织姬。井上穿着轻便居家服，上次被破面弄伤的地方几乎痊愈了，就是右手上的石膏还没拆。

　　她认真的替阿散井治疗，负责当她的保镳的松本乱菊义骸就站在她旁边，警戒着四周的情况。对了，阿散井想起来，他被那个蓝发的破面一拳打下来了。

　　看着静静躺在身边的战友──蛇尾丸──想起和那个破面接触时的战栗。

　　比起最一开始的金发破面，层次简直相差太多了。

　　他甚至应该为自己只是摔昏而感到庆幸，虽然狼狈躺在这儿又弄丢了纵灵者的他实在没那个脸。想到这里，阿散井忽然察觉一件事。

　　『那个破面的态度，还有他说的话……』

　　莫非他们是认识的？破面和纵灵者女孩？

　　这么说来，那个金发破面也很奇怪。自从阿散井感知到异状后，金发破面很快就找上了自己，并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占了上风，自己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虽然不想承认，但明明再过不久，金发破面就有可能取得完全的胜利……

　　他却离开了。像是发现了什么而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急迫的离开了。

　　等阿散井好不容易追上去，金发破面竟消失的无影无踪，取代而知的是一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普通女孩，事后得知她就是山本总队长命令要找的纵灵者。

　　阿散井不敢大胆猜测，莫非金发破面的离去是为了她？就连他的消失也……？

　　『不，可是……为什么？』

　　蓝发破面的出现则证实了那个猜测。他见到自己以后就不断的在释放杀气，狠瞪自己，比起一击必杀更是为了将自己从纵灵者女孩身边赶开，他是为了她而来的。

　　『她跟那些破面之间，到底有什么──』

　　剧痛又一次打断了他的思绪。

　　「唔……只不过一拳，是被打断了几根肋骨啊。」阿散井扭曲着脸，随后看向旁边的井上。「抱歉啊，还让妳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替我治疗……不过现在外面很危险，妳应该和义骸去躲起来才对。」

　　井上摇摇头。「大家都在奋战，我不想袖手旁观……而疗伤是我唯一能为大家做的事。」

　　「明明妳自己的伤都还没治好？」阿散井抬眉瞄向她打石膏的手。

　　是黑崎一护当时没能保护好而留下的伤。

　　「我的伤不算什么！真的！」仿佛应该负责的人是井上，她慌张的提高音量，又为失态而苦笑。

　　听到从上空传来的激战声，井上抬起头，笑容逐渐消失，神情被担忧与悲伤取代。莫名寂寞的夜空中有两道身影若隐若现，一黑一白，一橘一蓝，四处随响声掀起花火，进行一场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的战斗。

　　那个人到底还需要为了保护别人进行多少战斗，亦或是还有多少战斗在等着他？而在那个人为了大家不断受伤的同时，井上又怎么有心情和时间去关心自己的伤势？

　　「我的伤……根本一点也不算什么的……」

　　阿散井不再说话，只是任由橘黄色暖光将四周照亮，仿佛是在代替少女的心愿。

　　◆

　　在黑崎一护赶到茶渡泰虎身边前，他以为一切都迟了。

　　「一护！」所以当茶渡叫着他的名字，用震惊却颇有精神的表情看着他时，让他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跑上前，一护快速扫视了茶渡全身，确定没有受伤才口气急促的问：「你没事吧？露琪亚说有一个破面朝你这边过来──」

　　「他来了，可是……又走了。」

　　「什么？」

　　「因为感觉到破面的灵压，所以我出来应战……」大手抚上锁骨前一个冒着血珠的小洞，茶渡想起当时，愣愣地说：「只差一点，对方就能将我的命取走……但是他收手了，应该说有什么让他停住了。」

　　一护不解的皱眉，困惑道：「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那个破面在离开前说了奇怪的话，他说……『她不可能会在这儿』。」

　　她？「她」是谁？

　　听完茶渡的解释，一护突感不安。此话听来，有一个谁都没料到的角色出现了，而且说不定就在某一个战场上，不知是敌是友，这对现况来说并不是好预兆。

　　「……我知道了，我会去追那个破面，所以你先找个地方避难吧，茶渡。」

　　总之，无论破面口中的人是谁，他要做的事都不会变。一护再也不允许自己出错，他得到死神的力量就是为了守护，如果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他的存在同等无意义，更别说他已经害茶渡躺倒过一次了。

　　所以面对想并肩作战的茶渡，一护坚决不妥协，直到他确定茶渡离开。这次他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再受伤，他会击退所有的侵略者。

　　──在遇到那个破面之前，他明明如此下定决心。

　　「怎么？刚刚还感觉在这里，迪罗伊那家伙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谁的声音从天而降，爆发出惊悚又骇人的灵压。

　　「一护！快退后！」追上一护的露琪亚脱掉义骸，恢复死神之身，并对向上仰望的一护叫去。「他和刚才来这里的破面不一样，层次差太多了！先逃再说！」

　　「没办法，看来我只好把你们两人一起解决了。」

　　后来的蓝发破面不会理，自顾自的对他们说──「我是破面No.6，葛力姆乔……请多指教啊，死神！」

　　那之后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等一护回过神来，露琪亚已经被蓝发破面用手穿破肚子，像人偶一样的倒在一旁。他也被对方逼出了卍解，然而就连天锁斩月都抵挡不住对方来势汹汹的攻击，从刚才开始，一护就一直被他像猫科动物一样的耍着玩，自己则是那颗到处乱撞的残破毛线球。

　　蓝发破面的力量太强、速度太快，而且气势凌人，再这样下去别说保护别人，他就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一护握紧刀，决定要改变局势。

　　「月牙──」

　　就在那时，蓝发破面出现了异状。

　　他的视线根本不再自己身上，而是转向了某处，静止不动的直直盯着。下一秒，他嗖的冲了出去，转眼间就要消失在夜空的彼方。

　　「等等！」

　　一护大惊失色，深怕他又去伤害其他人，想都不想就急追上去。

　　「给我站住！擅自攻击完就想一走了之吗──」他一度追丢了对方，等终于循着灵压找到时，他止住了声。

　　那里果然不只一个人，还有一道身影站在蓝发破面旁边，用不输给自己的震惊眼神望过来。两人相互对视，一护知道他认识那个人，就像那个人认识他一样。

　　「……黑崎……同学？」

　　「……月宫？妳不是月宫吗？」

　　一护万万没有想到，不速之客的「她」竟可能会是那个神秘的转学生──月宫绯音。

　　当然更不会想到她和名叫葛力姆乔的破面之间，已经有过一段无人知晓的缘分，直至此时，两人站在同一边与自己对望。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能不断问着提供不了答案的自己。

　　◆

　　那女人走了，在露出气愤与悲伤参半的表情之后，调头就走。葛力姆乔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的背影上移开，回到眼前这个橘发的死神身上。

　　「哈……你本来有很多机会可以夹着尾巴逃跑，这下就算你哀求我也逃不掉了。」他折响指关节，咧嘴笑着。

　　「我认同月宫的话。」本以为很快又将回到愉快的战斗，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对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经历了什么……但你在说谎。」

　　「什么？」

　　「你说这就是你要的，然而你刚才几乎抛下一切，只为了来到这里。」

　　葛力姆乔一愣。

　　「你抛下展现力量的机会，抛下能够大肆破坏的时间，抛下和我的战斗──只为了来到月宫身边。难道不是吗？」

　　大脑有一瞬间像死机了一样无法思考。

　　这个死神到底在说什么？他葛力姆乔？为了那女人抛下一切？

　　下一秒，葛力姆乔朝橘发死神狠狠挥拳冲去，被对方用黑色的斩魂刀接下。拳头还在施力，葛力姆乔狠瞪着他，气愤的咬牙说：「别扫我的兴，死神！就凭你也敢对我妄下断语？感谢你又给我一个想碾碎你的理由──！」

　　两人重新在寂静的夜空下展开激战，响声四起，和倾向于防守的橘发死神不同，葛力姆乔全力投入战斗，下手毫不留情，重拾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看吧，这果然就是他要的。

　　只有击溃对手的瞬间才能带给他快感，只有沐浴在鲜血与悲鸣之中才能平息他的烦躁。只要能将看不顺眼的东西抹灭，将瞧不起自己的家伙铲除，舍弃身边所有无意义的存在，他才能真正的超脱为王。

　　所以他从大虚时期开始就不停的在掠夺。撕裂无数只虚，将他们活吞下肚；凡是敢对他有意见的破面就以血洗礼；突袭现世，将所有烦人的东西通通摧毁。

　　葛力姆乔知道，他要的就是遵从自己最原始的欲望，将一切破坏殆尽──明明如此。

　　为什么他得不到满足？

　　哪怕他再怎么发挥力量，给别人造成多少伤害，夺走再多，从他有意识以来日复一日的反覆至今，葛力姆乔从来就没有真正满足过。内心的空洞依旧深不见底，仿佛他一直试图拿去填满它的东西，都不是它真正想要的。

　　空虚。空虚。空虚。

　　就连现在也是，攻击橘发死神所得到的满足只是一时，因为很快就会散去，所以他只能为了索求更多而不停止，这又将是一次没有结果的掠夺。

　　偏偏在这种时候，他想起了那女人说的话。

　　『怎么可能……』

　　难道真如她所说，他只是一直在做着无意义的事？长久以来，他都前进在错的方向？胸口这个枯竭的空洞，它渴望的不是力量、杀戮、掠夺与破坏，而是其他……能从那女人身上感受到的东西？

　　那种令人别扭，令人排斥，令人不知道该如何坦率接受的──温暖与平静？

　　『这怎么可能……！』

　　「葛力姆乔，你有在听吗？」东仙压抑着愤怒的声音换回他，严肃的说：「你应该要向蓝染大人谢罪吧？」

　　葛力姆乔一回神，才发现他已经和东仙站在王座之间，接受着蓝染的视线。

　　结果他和橘发死神──黑崎一护的战斗不了了之，还没能分出胜负，就被中途介入的东仙带回来了。说什么违反命令和处罚的，他压根没有在听。临走前自己虽然对死神放话，说下次见面就是对方的死期，但此时此刻，他也没那个兴致了。

　　葛力姆乔看了看周围，眉头一皱。身边本来应该要有五个人的位置，现在全是空的。

　　当那五个人来到自己身边时，他的空洞并没有被填满，而他本来以为，等他的身边再次净空也至少是空洞被填满的时候。

　　但是没有。别说被填满，似乎还变得比从前更黑，更深，也更空虚。

　　「谢罪？有必要吗？」葛力姆乔随便一答。

　　「你……！」

　　「算了，要。其实我并没有在生气。」蓝染制止东仙，微笑着说：「葛力姆乔这次的行动，我认为是他难得可贵的忠诚表现。不是吗，葛力姆乔？」

　　真亏那个人能嘴笑眼不笑的说出那种违心之词。葛力姆乔瞥了蓝染一眼，口气颇为平淡的回答：「……正是如此。」

　　随便啦，怎样都无所谓，他不在乎。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该死，别再问我那种事。』

　　“你所向往的东西是不伤害他人、不牺牲自己和身边的人，就无法追求的东西吗？”

　　『我开始搞不懂，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曾经渴望过的对我来说具有什么意义，而执着去追求它的原因又是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想要破坏一切……又想站得比任何人都高？』

　　“别再因为夺走太多而害自己失去更多，最后什么也不剩……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那样。”

　　『反正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多到他甚至都没注意自己失去了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将我留在身边对你来说──是有意义的吗！”

　　葛力姆乔握紧了拳。

　　『就算有──就算妳的存在对我来说真的有意义──』

　　事到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那女人不会再回来了，从属官也都死了，而葛力姆乔则只能继续留在这个令人作噁的地方。他的世界里不再存在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一切都将回归到最初的模样。

　　他将回归到……真正的孤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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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讲述chapter38～40其他人的视角，建议看过后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