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64、Chapter 40 长夜

　　强烈的丧失感将我吞噬。

　　我跪倒在碎冰坠落的空中，任由自己的眼泪追随而去。直到刚才，我还想相信这些都是假的，迪罗伊和伊尔弗特依旧在我身边，等下他们就会一边取笑我哭花的脸丑，一边伸手将我拉起来。

　　但双肩冰凉的可怕，前一刻还有两人的温暖伴随在旁，现在却空空如也；提醒着我，我是真的失去他们了。

　　胸口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大洞，痛苦的令人窒息，我泣不成声。

　　「迪罗伊就算了，没想到连伊尔弗特也……」萧隆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听来有些烦躁，「……到头来，他们都是弱小又愚笨的废物。」

　　咯噔一声，理性的箱子瞬间被他砸坏，愤怒一涌而出。

　　「萧……隆……！」我悲愤的仰起头朝他大吼，原地用力一跳向他飞进，同时聚集起手中的灵子，「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灵子炮弹从掌心发射，他拿刀来挡，震出一团烟雾。我被风压吹开，拖着烟尾甩向一边，才刚抬脸，萧隆就像大炮一样的冲出烟团，刀尖直逼我而来。我不闪也不逃，用灵护正面挡下，剧烈火花在我们的接触之中炸开。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愤恨的咬牙，支撑着疯狂振动的灵护怒瞪他。

　　「我？将他们葬送冰下的可是那个小个子死神。」

　　「要不是因为你卑鄙阴险的手段……他们就不会为了保护我受伤，也不会像那样……！」

　　刀锋与灵护僵持不下，他从外冷眼看我。「……是啊，如果妳能早点挣脱我，或是干脆拒绝跟我来现世，说不定他们还有存活机会，或至少死的更有意义一些……所以到头来，造成这一切的其实都是妳啊，纵灵者小姐。」

　　我睁大眼，听着他冷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再次被前所未有的自责与痛苦折磨。

　　『没错……是我造成的。要不是我，他们也不会……』想起他们最后的身影，那一抹笑，眼泪又模糊了视线。

　　灵护因为我的动摇而出现波纹，萧隆没放过这个机会，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刀尖，穿破灵护。我即时回神闪开，刀刃如疾风般切过我脖子的皮肤，划出血来。

　　我立刻往后推开，和萧隆保持一定的距离对峙。

　　「老实说，无关妳的存在与否，他们两人迟早都会在这场战斗中落败。」他盯着破碎的灵护消散。

　　「什么……？」

　　「我们破面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我们只在乎自己的胜利，绝不会为了袒护弱者而害自己处于劣势……迪罗伊和伊尔弗特却犯了这个错误。他们为妳而死，就是输给了自己的愚笨，也证明了他们的懦弱。」

　　正因为软弱才会顾及自己以外的事物，因为还没强大到只需要自己就足够了。

　　唯有强者才能存活，弱者只有一死。

　　我仿佛能听到萧隆语中想传达的含义，顿时紧握双拳，怒火中烧。「我才不在乎破面『应该』是什么样子……但他们并不懦弱！我不准你像那样说他们！」

　　再次聚集灵子，我频频朝萧隆发射出去。

　　他们是破面，是葛力姆乔忠实的部下，是骄傲又狂妄的战士，更是我重要的伙伴。因为有他们在过去那段日子里对我的照顾、支持与袒护，才会有现在的我。而我也一直看着他们的信念，听着他们的想法，感受他们的情绪──我一直都在接触他们的内心。

　　迪罗伊和伊尔弗特他们有心，是活生生又温暖的存在。他们为了我──当然更为了葛力姆乔──选择牺牲自己，来换取一个自己不存在却相信着的未来。

　　而我怎么能让什么都不懂的萧隆侮辱他们！更不准他去践踏他们牺牲的意义！

　　好几颗灵炮飞向萧隆，他俐落的将它们一一挥刀甩开，甚至还有几发被弹飞后差点击中远处的死神们和纳奇姆。我不退缩，用双手做出一颗大炮弹攻击。

　　萧隆嗤笑一声，只是再次将它劈成两半──然后发现我藏在大炮后面的小子弹。

　　「什……！」来不及用刀档，他只好飞快的举起手臂护身，灵炮随即击中他，并炸出一团烟雾。

　　冲击力使他重心不稳而退后两步，待烟雾散去，我才看到他手肘以下的袖子被炸得焦黑残破。他维持那个姿势，压着低沉的冷音道：「……够了，无聊的把戏到此为止。」

　　下一秒，他不见了。

　　『是响转！』

　　我立刻收回两手，想都不想就先从原本的位置上跳开。萧隆没有立刻出现在我身边，我警戒地环顾四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知道要是在一瞬间被他靠近，或是再被他拿下我的双手，我就玩完了。

　　而我唯一能追上那种瞬间移动术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灵寻！」集中精神，我开启360度视角的扫描天线，周围顿时变成一片黑暗的意识空间，被灵寻捕捉到的人影和物影全都透出一圈光晕的轮廓。

　　包括站在我背后的萧隆。

　　刚回过头，他就将我踹飞了出去。我平行飞越几栋房子的上方，然后落在空气中不停翻滚，最终拖行着停下。头昏眼花之中感受到腹部一阵灼痛，我狠吐了一口逆流的酸水。

　　他又用响转来到我面前，在我慌张的想爬起身之前，他就先一脚踩住我的后背，并扯住我两只手往上拉。

　　「我要让妳再也用不出那个妖孽的力量……！」说完，他更加用力拉扯我的手。

　　听到两边肩膀发出悲鸣，痛的我哇哇大叫，双脚疯狂的乱踢。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我攻击的屈辱，萧隆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却非得用这种方式折磨我，毒辣作风证明外表的绅士风度就是个假皮。

　　就在我以为双手即将被折断的刹那，撞击闷声从上面传来，我在一道冰凉的冲击之后感受到了解脱。

　　侧头看去，日番谷张开的两片冰翼就挡在我面前。

　　「……我记得你说过要除掉她？」跟我拉开距离的萧隆持刀和他对峙，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余力顾虑我。

　　「看来你记错了。」日番谷用力压着萧隆的刀，冷冷回答，「而且你也忘了，你的对手应该是我才对。」

　　「是啊，我现在想起来了。」

　　萧隆毫不客气的就刮刀甩开日番谷，再攻势猛烈的向他挥刀。我趁机在阵阵尖响中撑起上半身，确认双臂没事，随后又传来一次刺耳的刀声，日番谷完美接下萧隆的攻击。不过萧隆面露得意，抽开刀柄上的左手，贴近日番谷的腹部发出灰亮色光芒。

　　「日番谷队长！」

　　就在那时，从旁传来陌生男子的粗哑喊声。我还没回头，一条红头巨蟒飞越过我的头顶，用大嘴咬住萧隆全身，将他从日番谷身边推到了好几公尺之外。

　　『什么？』我被那画面吓得全身僵硬，更别说巨蟒的身体还横跨在我头上。

　　然而仔细一看，那并不是真的蟒蛇，只是蛇形的骨架。由关节组成的蛇身加上前端的蛇头骨，颈处的深红是一大片绒须，就像狮子的鬃毛一样，尾部则越变越细，最后延伸至刚才那个大喊的人──新的死神──手中，正好能让他像刀柄一样握住。

　　原来这惊悚又巨大的蟒蛇不是生物，而是那个人的武器！

　　「恋次！」女死神一边闪过纳奇姆的攻击，一边惊讶的朝男死神叫道。

　　扎了红色马尾、头戴白巾，肩上还披了淡棕红毛皮的他对女死神点点头，又把视线放到我们这边来。与其说是增援，面带倦容的他似乎也身负重伤，处处都能看到血痕。

　　「你那里怎么了，阿散井。」日番谷盯着他。

　　「我也……不清楚，刚才还在和我战斗的金发破面突然就转身离开。」名叫阿散井的死神皱眉困惑道：「我因为伤势没能即时追上……等我终于追到这里，他的灵压就不见了，而我刚好看到那个破面要攻击日番谷队长──」

　　『他说的是伊尔弗特！』

　　当我反应过来，蛇骨也发出了剧烈的震动，萧隆的声音从蛇头传来──「起来吧……五铗虫！」

　　阿散井一惊，猛地抓紧蛇尾想稳住它，但蛇身还是如波浪般大力甩动，身关节嘎啦嘎啦作响，眼看就到弹到我身上，日番谷加速飞来一把揽过我，带我上升到巨蛇的上方。

　　紧接着一声巨响，蛇头被爆炸般的力量弹开，扭扭曲曲的回扑向红发死神。他大吼着用全身接下他的大蛇，整个人在猛烈撞击后拖行了数十公尺，最后和大蛇一起被甩了出去。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从刚才开始就有一股强大的灵压扫过全身，阴冷又沉重，几乎都快让人窒息。显然连抱着我的日番谷都那么觉得，他睁大双眼，紧盯着灵压的来处不放。

　　我望过去，差点没因为恐惧而昏厥。

　　「……一个接着一个，尽喜欢耍把戏的家伙。」白色瘦长的人影站在那儿，无情的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不过没关系……我会送你们所有人下黄泉。」

　　他的胸部被硬壳覆盖，两只手臂也变成骨质状，但五指却长出了巨大尖长的爪子，取代消失不见的刀。还有一条脊椎一般的骨骼从他后脑勺长出，让他原本像帽子一样的面具瞬间变得有如一只长尾巨型虫。

　　『萧……隆？』我真不敢相信自己还认得出他。

　　他怎么会变成那副可怕的模样？他的灵压甚至比刚才攀升了数倍……！

　　「阿散井！」我还没从震惊中回神，日番谷已经大叫着红发死神。我一愣，回头看到对方从搅成一团的蛇身中爬起来，才又听日番谷大喊：「你先带这家伙离开！」

　　随之，我被他往后抛去，落在不稳的空气中。

　　「什么？我不能丢下你们独自面对强敌，日番谷队长！」

　　「她就是我们在找的纵灵者！」他们隔着我对喊，「解决破面固然重要，但我们有更大的义务将她活着带回尸魂界……这是队长命令！小心她的力量，在战斗结束前别让她跑了！」

　　听到日番谷的话，我瞬间发觉事情不妙。

　　「她是……纵灵者？」果然，阿散井吃惊的视线直直锁定在我身上，使人不寒而栗。

　　『我？要被他们带去尸魂界？』

　　「我可不会让你们这么做！」变形的萧隆直冲过来，他还想着要杀了我。但在我进入他的攻击范围内之前，日番谷使劲全力将他挡下。

　　「我说过了，你的对手是我！」

　　「碍事……！」

　　萧隆的爪子刺入日番谷其中一片冰翼里，将它大切八块，不过冰翼很快又在水气中自动复原。两人缠斗起来，而决定执行队长命令的阿散井已经起身向我逼近，所有的事都在同时发生，唯独静止的我脑中一片空白。

　　但我非常清楚，自己绝对不要就这样被他们抓去尸魂界。我起身跑了起来。

　　「啊、喂！」

　　不顾红发死神在背后的呼喊，我把战场抛到脑后，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一心只想到一个没有死神的地方。战斗的声音逐渐减小，我在夜空中拔腿狂奔，好几次差点没因踩到了流动的风而跌倒，但恐惧和反抗心依旧推动着我的双腿。

　　『我不要……我才不要去什么尸魂界！』

　　等发现时，我已经下意识的使用灵寻，想找到那个人的身影。然而我不但没找到他，还在一瞬间被身后的死神逼近。

　　嗖一声，阿散井闪现在我的面前，阻断去路。

　　我吓得解除了灵寻，煞住脚惊问：「连、连你们也会用响转？」

　　「啊？」阿散井侧过头，「我不知道妳说的『响转』是什么，但如果妳指的是刚才那个，那是我们死神的『瞬步』。」他解释道。

　　无论那叫什么，既然能力性质是一样的，我就拿它没辄。知道跑不赢对方，我咬牙举起双手，聚集灵子对着他。

　　「你也听到你们的队长叫你小心了吧？我的力量很危险……如果不想受伤就把路让开，然后不要再靠近我！」我叫道。我并不想真的用纵灵术伤害他，他也早就片体鳞伤了，我只能祈祷这样故弄玄虚的警告能起作用。

　　他似乎有所反应，吞了吞口水，摊开掌心缓慢的对我说：「……听着，我知道我们双方在百年前有恩怨，但无论是妳还是我，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对吧？」

　　我不知道他的情况，可别说当事人，我甚至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分。

　　「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只想和平解决……我们希望和纵灵者重新达成共存协议。所以相信我，跟我们回去绝对会比到处逗留安全，死神不是妳的敌人──」

　　「也不是我的伙伴！」我大喊打断他，「而我信任的人……我真正的伙伴，就在刚才被你们的队长杀死了！他利用我杀死他们！……这叫我怎么相信你们？又怎么可能愿意跟你们走！」

　　我生气又难过的质问，他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所以拜托你们别管我……我要留在哪里、到谁身边都由我自己决定！」

　　说完，我正打算换个方向离开，眼前的红发死神又在一瞬间消失。这次他出现在身后，抓过我两手，用一只手将它们扣在后面，另一手则绕过我的胸前，用手臂将我紧紧压扣在他胸口。

　　「什……放开我！」

　　「抱歉啊……妳或许有妳的苦衷，但现在我必须这么做。」

　　阿散井的声音听来有些为难，却意志坚定，从他的抓法看来，显然他们知道要怎么让我无计可施。我顿时惊慌的扭身踢脚，但无论我怎么反抗，那两只手就像囚禁犯人的坚固铁具，丝毫没有让我挣脱的空隙。

　　确定我逃不掉，对方维持这个状态掉头，准备将我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不要，不要……！』

　　要是就这么被抓去尸魂界，一切又将归零，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没有归属感，当一个群体中的异类──我已经受够那种孤独了。

　　我疯狂环视四周，最后紧闭双眼，抱着近似绝望的情绪在内心呼唤。

　　『救救我──救救我、葛力姆乔……！』

　　就在那时，我听到了风切声，谁的身影闪现在我们面前，阻挡了阿散井的去路。我能感觉他全身绷紧，手心冒汗，对方一定是他不愿见到的人物。

　　然而当我睁开眼时，仿佛呼应了我的求救──葛力姆乔就在我面前。

　　他瞪大蓝色的双眼盯着我，眼神里充满震惊与不解，随后他才将冰冷目光放到阿散井环绕在我胸前的手上。

　　「啧，哪又冒出来一个……！」阿散井带着我往后跳开一大段，甩出他的大蛇准备对应，一边对我说：「虽然违反了队长命令，但情况是情况……妳等下就直接往反方向逃，越远越好，我会想办法拖住这个破面──」

　　谁知就在我们站稳那一刻，举着拳头的葛力姆乔已经逼近到眼前，恶狠狠瞪着阿散井。

　　「──给我拿开你的手！」

　　听到碰一声闷响从旁边传来时，我的肩膀已经被葛力姆乔用另一手环住，按进了他的胸膛。同时，阿散井带着他的大蛇如陨石般砸到地面，发出了剧烈响声。

　　这个死神不是坏人，从他的态度就能感觉出来。

　　但尽管他的坠落有多恐怖，甚至可能令他丧命，我都没有余力去多担心一眼。现在的我只想紧紧挨在葛力姆乔怀里，相信自己只要这么做，就能远离所有的灾难和痛苦，并从他的体温中得到完全的安心。

　　「这不是错觉吧……是你对吗，葛力姆乔？我终于……找到你了！」

　　紧抓着他的衣襟，我感觉所有的情绪都涌现出来，毫不保留的将一个□□又脆弱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

　　太漫长了。

　　从我决定来现世到此刻遇见他，明明没有经过多少时间，对我来说却是极为痛苦又难熬的片刻，漫长的甚至快要迷失自己，怀疑眼前的他只是一个自我安慰的影像。

　　葛力姆乔稍微捏紧了抓着我肩膀的手，仿佛在表示肯定，使我完全放松了绷紧的肌肉。

　　「妳最好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然后才听到他压低着嗓子说。

　　在他的提醒下，我从渐渐得到安抚的情绪中想起最初的目的，想起了自己的决心──以及造就了此时此刻的那场牺牲。

　　「……收手吧，葛力姆乔。」

　　听我这么说，我感觉他顿了一下，突然将我从身前推开。我抬起脸，发现他向后与我拉开一步距离，眼神转变为不信任的怒视。

　　哪怕好不容易平息的不安又开始扩张，我继续保持希望的恳求：「拜托你……无故的战斗根本就没有意义，只是在互相伤害而已。」

　　「……妳给我差不多一点。」他有些激动的提高音量，「所以什么？妳想说妳是来阻止我的吗？没想到妳居然死缠烂打到这种地步！」

　　「葛力姆──」

　　「妳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对我做的事指手画脚！」

　　「给我站住！」就在那时，某个喊声突然从旁传来。声音越来越近，等我发现它很耳熟时，橘色头发的人已经出现在我们视线范围内。

　　「擅自攻击完就想一走了之吗──」对方冲着葛力姆乔叫到一半，声音猛然停住，两眼移动到旁边的我身上。

　　我同样不敢置信的盯着对方，嘴里不确定的叫出他的名字：「……黑崎……同学？」

　　是他。眼前一头橘发，身穿死神服，手里握着黑到发亮的武士刀的人就是黑崎一护。他和我最近一次从乌尔奇奥拉那边看到的差不多，依旧满身或轻或重的血伤，眼神里却多了几丝坚定和自信。

　　「……月宫？妳不是月宫吗？」我的呼唤让他从怀疑变成确信，满脸震惊又不可思议的向我追问：「妳怎么会在这里？浦原先生明明说妳去了尸魂界啊！还有，妳那身衣服……」

　　他在我和葛力姆乔之间来回比较，我才想起自己正穿着和破面一样款式的服装，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代表什么。我还没能回答，黑崎又猛然反应过来，瞪着葛力姆乔的同时对我伸出手。

　　「先不管是怎么回事，总之快过来我这里，月宫！离他远一点！」他焦急的喊到，并举着手中的黑刀对准葛力姆乔。

　　我一惊，盯着他那只手，霎时做不出反应。

　　要是从前的我，到底会有多期盼这一刻的到来。如果有人从现世向我伸出救援之手，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就会上前握住，回到我的归属，回到我的家人身边；但是现在，我竟然踌躇不前。

　　葛力姆乔恶瞪着黑崎，随后转变为鄙视的嗤笑说：「喂，死神，你该不会想一边担心别人，还一边跟我战斗吧？难道你忘了刚才是谁只能一直被我痛宰，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少啰嗦！这次我绝对不会大意……！」黑崎咬牙喊回去。

　　「哈！别说大意，我这就让你连大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葛力姆乔折响手指的关节，准备再在黑崎身上增添伤口，我不经大脑的就两手扯住他的衣袖大喊：「住、住手！」

　　「月宫？妳在做什么？」

　　黑崎的口气担心又急促，大概没想到我敢对破面做这种事。我并没有理会，只是死抓着葛力姆乔不放，直视他怒火中烧的蓝眼睛。

　　「滚开！」他不爽的狠瞪我。

　　「回去吧，葛力姆乔，不要再打了！」

　　「休想！我非宰了这个死神不可！」

　　「为什么？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没有理由的杀戮只是滥杀，像那样伤害别人、夺走别人的性命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你明明就可以不那么做！」

　　「闭嘴……」他用力抽开自己的衣袖，撇开视线，「妳根本就不懂！」

　　「是啊！我是不懂！所以我才会问你──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顿了顿，我突感哀伤的问：「你所向往的东西是不伤害他人、不牺牲自己和身边的人，就无法追求的东西吗？」

　　葛力姆乔眉头一蹙，瞪大眼看向我：「……什么？」

　　「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迪罗伊和伊尔弗特他们……走了。」讲出这个事实再一次令我心碎，我强忍着悲伤的情绪握紧拳。

　　「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在考虑着你的事，梦着未来的梦……我不希望他们的托付变成泡沫，而我知道再让你这样下去并不会实现他们的愿望，更帮助不到你。」我真挚的盯着他，「拜托你停止无谓的杀戮吧，葛力姆乔……别再因为夺走太多而害自己失去更多，最后什么也不剩……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那样。」

　　「月宫……」黑崎困惑的看着这一切，不知不觉放下了对着葛力姆乔的刀。

　　葛力姆乔没有松开眉头，眼里却摇曳着月亮反射的淡光，好似表现着他动摇的心思。我持续看着他，祈祷那些话能传达给他，能传达到──他的内心。

　　「……我才不在乎。」

　　祈祷失效了。葛力姆乔阖上眼；再次睁开时，那之中竟绽放着寒光，使我仿佛被冰透似的一震。

　　「我当然知道那两个家伙死了，从他们消失的灵压就能明白，但那又怎样？」他的声音更如冰柱般刺穿我。「他们自己决定跟来现世，然后比对手弱所以丢了小命，就只是这样！」

　　「你说什──」

　　「他们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任何人受伤或死亡都不关我的事，因为我不需要任何人！而我会失去的东西也全都是我自己丢掉的东西，所以我根本不在乎！我要的是强大，是破坏，是不会让我无聊的战斗──这！就是我要的！」他往下指，表示这一切。

　　「这样妳懂了没有！」

　　「骗人……你骗人！」我大喊回去：「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既然你不需要任何人，为什么不在蓝染回宫后就杀了我？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丢出第六行宫，让我自生自灭？」

　　抱着最后的希望，我终于向他问出口。

　　「难道不是因为将我留在身边对你来说──是有意义的吗！」

　　那一刻，世界静了下来。整片夜空下只剩我的声音在回荡，容不下任何一点杂音，甚至让我有种变成了世界主宰的错觉。

　　我发誓有一瞬间，我真的从葛力姆乔眼中看到了他的内心。

　　他深受动摇的情绪，以及渴望奔向自由的灵魂，全都透过那双清澈透明的蓝眼传达给我──直到他亲自将做梦的权利从我身上夺走。

　　「妳说得对……」他喃喃自语，而后转变成拒绝的眼神怒说：「我干嘛把妳留下？妳的存在只会妨碍我而已，一次又一次……像妳这种总是和我唱反调又爱拖我后腿的女人，我根本就不需要！」

　　「诶……？」

　　「月宫，小心──！」我还没反应过来，黑崎的身影就已经瞬移到我面前，举刀替我挡下了攻击。

　　攻击？我迟迟无法接受自己意识到的事实，透过黑崎的肩头一看，才终于不得不承认那是真的。葛力姆乔的手刀确实卡在黑曜长刀上，而它本来是对准我的。

　　黑崎用力将葛力姆乔的手挥开，一把抓着我就往后跳，带着我跳离葛力姆乔身边的好几公尺之外，然后将我挡在身后，重新握紧了他的黑刀，散发出气势逼人的灵压。我不愿被黑崎挡住视线，硬是从他的肩旁探出头，甚至想伸出手。

　　「葛力姆──」

　　「妳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他越过黑崎对着我咆哮，「现世也好尸魂界也罢，随便妳爱去哪就去哪！总之再也不准出现在我面前……下次我绝对宰了妳！」

　　他话一落音，我似乎能听到胸口有什么被撕碎的声音。

　　然后启动了内心的自我防卫系统。

　　「是……吗……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我捏紧发抖的双拳，声音从虚弱转为激动。「走就走！笨蛋才会留在你身边，像这样被你伤害！你会变得怎样我都不管了！说我碍事，我才是受够你了，葛力姆乔……！」

　　喊完话，我掉头就跑了出去。黑崎似乎有叫我，但我不想再回头看到那个蓝发人的脸，于是刻意装作没听见的继续跑着。

　　没有人追来，后方很快就传来了激烈的搏斗声，我知道黑崎和葛力姆乔再次开战了。

　　我什么都没能阻止。没能阻止葛力姆乔，没能阻止死神，没能阻止萧隆。现在的我就像个可怜的胆小鬼，只能自顾自的逃离这一切，抛开所有，直到自己再也听不见任何战火的声音，提醒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无能没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到底是来干嘛的？我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

　　只是不停的责问着自己。

　　「啊……！」就连好好奔驰都做不到，在一阵风中踩滑了脚，我翻身向下坠落。

　　我直接摔到了某间屋子的斜面屋顶上，分不清上下左右，只知道身体在瓦片上翻滚，滚出屋檐时没能及时抓住东西，于是再次感受地心引力的牵引──掉进了谁的怀里。

　　「小绯音？」熟悉的低沉男音从脸前传来，我睁开眼。

　　「……浦原……先生？」

　　这不是梦，叫出对方的名字后更让我确信，原来我落在了浦原商店的屋顶上，而将我横抱在胸前──应该说接住我的人──就是浦原喜助，生前指引我前进的恩人。

　　我紧绷的肌肉和神经一并松懈，坚固的心墙瞬间瓦解。

　　「吓……吓死我了，没想到妳会突然从天而降。」他睁大帽檐下的眼睛，猛眨眼盯着我，「妳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说，妳至今以来都到哪去了？自从接到妳在尸魂界消失的讯息后，妳知道我有多担心──」

　　「浦原先生！我该怎么办，浦原先生？请告诉我……！」没等他说完，我用双手遮掩终于溃堤的眼泪，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让萧隆预言的未来──真的发生在我们身上？

　　『对不起……迪罗伊……伊尔弗特……我把事情搞砸了，我对不起你们……！』

　　是我自己放手的，是我选择逃避的，我必须自己承担这个结果。心里明明很清楚，却还是陷入无尽的后悔之中，强烈抗议着；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可以，我何尝不希望这一切都能重来，回到什么都还没发生的那个时候。

　　但是回不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

　　现在的我只能在有些惊慌却依旧轻声安抚我的浦原先生怀中，狡猾的依赖他的温柔，自私的只想到自己，再可悲的任由眼泪将呜咽声淹没。借由假装自己还是曾经那个无知又天真的小女孩，好度过这并未结束的悲凉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