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62、Chapter 39 破碎（下）

　　「唔……」迪罗伊的脸就在我面前，因为寒冷和疼痛而扭曲。

　　他的背都冻结了，冰霜黏在他张开的双臂上变成冰柱，就连顺着它们淌下来的血液也快凝结似的，听不见滴落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我搞错了，因为妳根本不可能会在这里。」迪罗伊的视线在我身上到处游走，就像在确认我有没有受伤，最后咧嘴苦笑，「哈……谁知真是妳嘞。」

　　「迪罗伊……我……」震惊的我想向他伸手，却被萧隆往后拉开。

　　日番谷似乎也对新破面的加入感到动摇，他抽回尾巴，向后飞退了一段距离。

　　迪罗伊吃力的扭身，折断大面积的冰块使其剥离身体，再用手扯下其中几小块黏的比较紧的。当他撕下冰块时，我几乎都能看到他冻坏的皮肤也一并被撕下来，留下紫红的血伤。如同感同身受，我再也看不下去，伸出没有被萧隆抓住的手。

　　「灵护！」

　　蓝色荧光罩以我为中心张开，碰触到萧隆时，就像拒绝他的进入一般噼哩啪啦作响，弹跳起能量的电流，想奋力将他往外推开。

　　萧隆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左手微微烧焦冒烟后松开。

　　「迪罗伊！」我立刻朝前面的人跑去，两手对准不同的伤口，只差念出能减轻他痛苦的咒语。「灵──」

　　「真是令人厌恶的能力啊。」唰的一声，萧隆又瞬间抓住我，而且这次还牵制住我的两手，用单手就将它们扭扣在了我背后。我痛的嘶声，眼睁睁看着快在迪罗伊身上形成的治愈术因为我被拖离而瓦解。

　　「灵愈！快治疗他……！」然而我还是大声喊出，唤回了本来即将消散的灵子。

　　柔光勉强包覆住他，只是根本不及我用两手紧贴着来得有效。

　　我又试着想用灵护推开萧隆，这次却总是形成不好。不是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若隐若现，就像被吹大的泡沫一般禁不起压力，一碰即碎。

　　「我猜得没错，妳的纵灵术如果没有双手做辅助，就没有办法顺利施展出来吧？」萧隆无情的分析声从头上降来。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事实上，我现在就是如此无力。

　　『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你在……做什么啊，萧隆。」迪罗伊在没能发挥作用的蓝光中喘着粗气。

　　「我才想问你在做什么。」萧隆冷声回应，「你的任务应该是除掉对面那个死神，不是做些多余的事。刚才他因为专注在攻击而露出背后的空隙，你却白白浪费让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这才猛抬起脸，瞪向萧隆大吼：「别转移话题了！她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被你抓来像盾牌一样的去挡死神的攻击！」

　　「纵灵者对死神来说有价值，他们不会伤害她。」

　　萧隆继续冷静的对迪罗伊说：「事实上，我已经『借用』纵灵者成功让那个死神停止攻击两次，并给他造成伤害两次了。很有趣吧？明明砍了纵灵者就不会受伤，却屡次受到心里的各种杂念牵制……这就是死神赢不了我们破面的原因。」

　　「够了，萧隆……」迪罗伊低下头，紧握的双拳一颤一颤。

　　「迪，你必须承认这是个好方法。无论如何，只要胜利在我方，我们当然能不计任何代价，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就要利用──」

　　「别开玩笑了！」

　　迪罗伊的怒喝声制止了萧隆。他咬紧牙，勃然大怒地指着萧隆吼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以为葛力姆乔会允许你这样擅作主张吗？蓝染那边又要怎么交代？再说那家伙才不是『东西』──绯音是我们的伙伴啊！」

　　大家都傻愣住。我也是，日番谷也是，直到刚才还在搏斗的纳奇姆和名叫松本的女死神也是。那一刻，大家都只是愣看着迪罗伊，听着他的声音回响在空中。

　　我的视线更是离不开他。「伙伴」两个字就像对我的救赎，消除了萧隆带来的不安和恐惧。

　　「……没想到你已经被毒害到如此地步了，迪罗伊。真是……令人遗憾。」

　　萧隆叹一口气，言语中不带任何惋惜，而是──唾弃。「既然如此，愚笨又懦弱的你就在一旁看着吧，看着我如何将这场战斗导向……胜利。」

　　说完，我的视线再度开始移动。萧隆已经举起刀，滑行冲向了日番谷。

　　「不要！放开我！」

　　「不，萧隆！」在我拼命挣扎的时候，迪罗伊也跟了上来，「拜托你快放开她！不要把她卷进来……！」

　　我们很快来到日番谷面前，他早就准备好接下萧隆的刀击，并同时找空隙进攻，两人又在空战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受了伤的迪罗伊追不上他们，我尝试使用灵护，却依旧因为双手的牵制而徒劳。

　　终于，日番谷奋力向上弹开了萧隆的刀，使他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隙。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萧隆也是。眼看日番谷就要顺势斜劈下去，萧隆立刻将我拉到前面。

　　『又要……！』

　　致命的刀尖停顿在我身上，而眼前的死神又要多一道伤口，就像个反弹攻击的魔法──我本来以为又会是那样。

　　但这一次，日番谷看着我的碧绿双眸中没有犹豫。

　　他手一转，将本来应该要向下砍击的刀瞬间压低，往身后一拉，做出刺击的动作。我能感觉背后的萧隆因动摇而微微收紧手，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我没有余力在乎。

　　『啊……』

　　「住手──！」

　　在迪罗伊的嘶喊中，我只知道，我的胸膛要被刺穿了。

　　被这个，本来还打算把我带回尸魂界的死神。

　　……喀锵！就在那么认知的下一秒，飘逸的金色长发占据了我视线的全部。吓到漏拍的心跳再次鼓动，我确认自己不是出现幻觉，才张嘴看着眼前的人。

　　「伊尔……伊尔弗特！」

　　伊尔弗特奋力挥开日番谷的刀，发出刺耳的金属声。看日番谷向后退去，他侧头过来，皱眉看向我们说：「……我怎么不知道计划之中有这一环，萧隆？」

　　「连你也擅离职守吗，伊尔弗特。」萧隆回瞪他一眼。

　　「伊尔弗特，来得正好！」迪罗伊赶上来，从我们背后喊道：「快把他们分开！萧隆那家伙打算拿绯音当对付死神的盾牌！我们必须把她带回虚夜──」

　　「谁都不许动。」

　　就在伊尔弗特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同时，萧隆大步从他身边退开，并拿起刀抵着我的喉咙。我立刻不敢作声，迪罗伊也嘎然停止靠近，伊尔弗特更是瞪大眼睛看着我们。

　　萧隆稍微捏紧扣着我的手说：「她可不能交给你们，在这场战斗中她还有点用处，况且我也不打算让她回去。」

　　迪罗伊和伊尔弗特都惊讶又困惑的盯着他。

　　「是她让我没有选择。要是继续让她待在葛力姆乔身边，我们的王总有一天会沦为失败者。我绝对……不能让那种事发生。」说着，萧隆稍微压近了他的刀，使我明显感觉脖子上传来的痛楚。「而要让她永远从葛力姆乔身边消失的方法……就是让她死。」

　　「你居然……在想着那种事吗，萧隆。」伊尔弗特面色凝重，他就像不想刺激对方而努力用缓和的语气说：「葛力姆乔自己不也说了，他不会被她影响──」

　　「不用跟他啰嗦了，伊尔弗特！」迪罗伊却打断他，直接对着萧隆拔起刀。

　　「喂，迪……！」

　　「吼……？」和有些吃惊想阻止的伊尔弗特不同，萧隆声音低沉而冷静，「你难道是想为了这个『外人』……对我以刀相向吗，迪？」

　　「拜托你住手吧，萧隆！我不想……我也不想在这里对你拔刀，该死，我们是伙伴啊！」迪罗伊咬了咬牙，皱眉露出挣扎的表情。「但我也不会……抛弃她。要是你打算害死绯音，我一定会用全力阻止你！」

　　我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竟然愿意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和视为同伴的人为敌明明令他痛苦，他却依旧选择那么做。

　　同时我感到一阵强烈的自责。竟然因为我的愚笨，而让愿意那样为我付出的人面临这种困境。

　　说时迟，那时快。迪罗伊的话才刚落音，就有一道冰蓝的影子从旁俯冲而来。

　　「队长──」

　　听到女死神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那是举起刀的日番谷朝着我们──正确来说是朝着我飞来。他又是将刀拉到后面保持水平，打算突刺，而我这次也终于看透他那么做的用意。

　　『难道他想将我和萧隆一起……！』

　　「谁会让你得逞啊！」迪罗伊也发现他的攻击目标是我，更发现萧隆不打算闪开，火速冲到日番谷面前准备将其挡下。

　　但日番谷的力量却在速度加乘后更上一筹，何况迪罗伊还受了伤，他毫不费力就把迪罗伊的刀撞开，继续朝着我前进。这次换伊尔弗特动起身，他直接用响转来到我面前，在刀尖碰到我的胸口前猛将日番谷的刀敲开，弹射出的火花极其强烈，热量几乎都能传到我身上。

　　然后伊尔弗特二话不说，举起没拿刀的左手就对日番谷释放能量光，呈现高贵绚丽的亮紫色。

　　日番谷即时翻圈躲过，结果那道光束朝着底下的纳奇姆和女死神飞去。交战中的两人很快互相弹开，紫色光束从他们中间呼啸而过，击碎其中一块街口的瞬间，我差点没大叫出来。

　　「队长！」女死神对天喊道：「为什么要攻击纵灵者？我们不是应该将她保护并带回尸魂──」

　　「妳没听到新来的破面讲吗？」日番谷打断她，语调没有太多起伏，视线依旧盯着我说：「对方大声表明她是『伙伴』。破面的伙伴就是我们的敌人，所以……计划改变，我会除掉她──他们所有人。」

　　不等女死神的反应，日番谷挥舞带着寒气的长刀，执念般的瞄准我突进。

　　「哼，看来连死神都打算舍弃妳了呢。」萧隆观察过后，毫无情感地对我说：「他们很聪明，因为妳就是如此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然而，却还是有人不明白。」

　　「迪罗伊！伊尔弗特！」

　　我对着前方喊道，那两人在日番谷有动作之后就立刻挡在我们之间，准备和来势汹汹的日番谷展开激战。但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身上，应该说他几乎是避免了和他们的直接冲突，迅猛又灵巧的避开他们所有攻击，就是要来到我面前。

　　他成功了，因为迪罗伊和伊尔弗特被他甩在身后，日番谷这次连萧隆都无视，他举起的刀被月光照射，刀面上只映着我一个人。

　　我习惯性的急着想用灵护，完全忘了自己动弹不得，更别说萧隆根本是拱手让我被砍。

　　唰！漂亮的弧线残影和风切声，伴随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金色长发。

　　「咳啊……！」刀刃狠狠切过伊尔弗特的右肩到左腰，从后背喷出一排艳红。他痛苦的狠吐一口血，被切断的一撮美丽金发染上那颜色，落到了我们脚下飘散。

　　我大惊失色，看着伊尔弗特的身体向前倾倒，却没人能去扶住他。

　　日番谷并没有因此动摇，在伊尔弗特倾倒露出空隙后，毫不犹豫的又往我刺击。

　　嚓！这次是令人全身发毛的刺穿声，从迪罗伊右臂飞溅出来的血直接扫到我胸前，手中的刀落了下去。他竟然也在一瞬间内，和伊尔弗特一样用身体替我挡下。

　　「想得、美……！」迪罗伊硬是用那只手将日番谷的刀拉开，结果刀直接切开了他的皮肤拔出，使他嘶声喊叫。

　　弯下身的伊尔弗特没有松懈，持刀往后扭身，打算砍向日番谷的侧腰，却被他向上飞升躲过了。两人强忍着痛，追击而去。

　　「放开我，萧隆！你想害死他们吗！」我双眼不离头上的三人，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狂扭着身体，「你必须……你必须去帮他们！让我替他们治疗！否则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

　　「那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有如脑袋受到了重击，我眼前一花，回过头勉强的瞥向萧隆。

　　「老实说，我本来就打算等妳死后杀死迪罗伊。」他用空洞一般的眼睛回盯我，「他已经被妳影响太深了，那种人不再是我们的伙伴，也没有资格待在葛力姆乔身边。我会告诉葛力姆乔，是他带妳来阻止他的，形同谋反，所以我将你们一并处刑了。」

　　我瞪大眼，内心已经跨域恐惧，变成了无法释怀的愤怒。

　　「……你没看到吗？迪罗伊刚才还因为要和你作对而那么痛苦！他还肯叫你『伙伴』！而你居然……居然为了你那疯狂又荒谬的理想抛弃他？」

　　「……妳想说什么。」

　　我大声怒吼：「我说你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说他没有资格待在葛力姆乔身边？他是最有资格待在他身边的人！迪罗伊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葛力姆乔！而你，萧隆，你才是葛力姆乔身边的害虫！必须滚离葛力姆乔身边的，应该是你才对──！」

　　他没有说话，却用力拉紧我的手。肩膀关节硬被扭曲，痛得我眼泪直落。

　　「我才……我才不会屈服！」我奋力的咬紧牙关抵抗着，并拼命呼唤灵子，「无论是迪罗伊还是伊尔弗特，我会保护他们两人！我是不会输给你的，萧隆，绝对不会……！」

　　「什么……？」

　　在萧隆发出惊讶之声时，蓝色光芒已经在我们之间逐渐发亮。力量集中在掌心中，我知道自己不能错失这个感觉，便勉强将手掌朝上对准萧隆，好将他从我身边轰开。

　　谁知就在这时，强烈的凉意从头上传来。

　　本来应该在高空中的日番谷再次忽略那两人，垂直逼近我和萧隆，并在只剩一点距离之际闪身消失了；

　　在我们眨眼的下一秒，他出现在我们的底下，猛力将冰尾甩过来。

　　耳边听到萧隆的啧舌声，牵制在我身后的手力突然没有了。我的双臂一松，身体稍微向前倾去，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甚至都还来不及看到即将攻击自己的东西──两道身影猛然闪现在我的左右，同时将我环住。

　　他们有着令人还不太熟悉的温暖，以及，参杂了一丝血腥味。

　　紧接着便是震天撼地的冲击，我在包覆中跟着被震飞，三人一路翻滚，与空气碰撞摩擦了好几次，最后听到两人痛苦的悲鸣。他们在最后一摔时松开手，而我也弹飞了出去。

　　「唔……！」又往后摔滚了好几圈，我才全身吃痛的趴在空中。

　　好痛，胃被翻搅的好噁心，但我没有时间担心自己了。硬是将那些不舒服压下，我勉强撑起上半身，抬起恍惚的视线，寻找那两个一再守护我的人。

　　我很快就看到迪罗伊和伊尔弗特在眼前不远处。他们也才刚从瘫倒的状态爬起来，情况却比我糟糕太多；身上到处被极冻的冰霜覆盖，皮肤甚至因为冰尾的尖刺而破洞流血，发紫又发红，还有他们刚才被砍伤的部分，简直惨不忍睹。

　　但更糟糕的是，他们四周竟然围着一整圈大小一致的细长冰柱，日番谷就站在有如巨大监牢一般的冰柱上方。

　　「──千年冰牢。」无论他嘴里念的是什么咒语，我都知道那是个可怕的死亡之咒。

　　「不……！」身体比大脑先行动起来，我跳起身，想都不想就狂奔进了那个冰牢里面，跑到迪罗伊和伊尔弗特之间。

　　「什么？妳……！」

　　当日番谷漏出惊愕之声的同时，无数冰柱已经火速朝着我们集中而来。我举起手：「──灵护！」

　　震耳的巨响和刺眼激光一齐袭来，冰柱与灵护的冲撞掀起了浓烈冰雾，猛地在空中扩散开来。待雾散开，我才发现自己成功用一个巨大的灵护挡住冰柱，保护了在我左右的迪罗伊和伊尔弗特。

　　「呜唔……！」然而冰柱群并没有消失，依旧为了将我们封印而狂压过来。

　　「妳在做什么啊……白痴！」迪罗伊站起身，虚弱的斥责我道：「为什么要过来？妳想害我们的努力白费吗……！」

　　「他说得没错……妳不应该过来的。」伊尔弗特也摇摇晃晃的扶着手臂起来。

　　「趁现在还来得及，快给我从冰柱间的缝隙出去──」

　　「不要！」我大吼打断迪罗伊，「我才不要丢下你们逃走！要逃……就一起逃！」

　　「都这种时候了，妳就不能不要那么固执吗！」

　　「固执又怎样？我就是固执！总之我死也不会逃的，放弃吧，你这个笨蛋可颂面包……！」

　　就在这时，喀擦声从四周传来，灵护因为冰柱的挤压而发出悲鸣，甚至被向内挤得比刚才要小了。我伸直两手死命撑着，感觉阵阵刺痛从手臂间传来。其实在刚才挡下冰柱的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自己的双手会被那股冲击力给折断。

　　冰柱的力量太强大了，我能确实感觉得到。我清楚明白，自己还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力量。

　　『不行……我不能放弃……拜托了，灵子们，请给我更多力量──更多、更多、更多的力量……！』

　　「喂！」

　　当伊尔弗特有些震惊的叫我，我才发现灵护变得更加比刚才更坚固闪耀，甚至带上了一点粉色，但自己的鼻下却开始流出热液。

　　「快住手！」迪罗伊着急的在一旁叫着，「妳根本还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力量，别再勉强自己了！」

　　我眼眶一热，两人明明伤势惨重，比我还要虚弱，却依旧在担心着我。

　　「拜托……拜托让我保护你们……！」面对艰难的现实，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我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哭哭啼啼的说：「对不起，这全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被萧隆骗来现世，你们也不会变成这样了。结果又变成你们的累赘，我真的好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中了萧隆的诡计，不甘心自己无法对抗他。不甘心自己只能一直被他们两人保护，不甘心他们被萧隆瞧不起。

　　而我唯一能补偿他们的方法──原谅自己的方法──就是用这双手保护他们。

　　喀擦声再次响起，灵护又被冰柱往内压缩了一节。我感觉咬紧的牙齿都要嗑碎，指尖传来阵阵火烧般的疼痛，双脚甚至不听使唤的发起抖来。

　　『不行……不行！我不能放弃！我不能──』

　　「绯音。」就在这时，迪罗伊向我搭话，「……萧隆是错的。」

　　「迪罗伊……？」

　　「他想让妳离开葛力姆乔，认为妳的存在会拖累他，甚至会毁了他的未来……但我认为事情正好相反──葛力姆乔需要你。」

　　我没有余力转头看向迪罗伊，但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非常平静，也非常温柔。

　　「我说过吧？我的生存意义就是为葛力姆乔付出一切，为了实现那个愿望，现在我最应该做的……就是让妳活下来。我相信葛力姆乔会把你留在身边绝对具有什么意义……我敢保证，所以活下来，代替我们陪在他身边吧。」

　　「诶……？」

　　「哈……真巧啊，兄弟，我们竟然会想到一样的事。」

　　伊尔弗特也从另一边参进来，他的语气中没有了高傲，只是同样平静的说：「生存意义……吗。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我要找的答案，但既然我都愿意为妳变成这副狼狈的模样了，就代表妳的确值得我那么去做……我也希望妳活下去，替我们支持我们的王。」

　　我开始惊慌，「等、等等，两位……你们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

　　突然说那种像是在道别一样的话。

　　就在我因为他们两人的沉默而更加焦急，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擅自做了决定，各自伸手搭上我的左右肩。

　　然后他们用尽最后力气，将我往后一推。

　　我的双脚离地，感受到一阵悬浮，整个人向后飞去，飞出了需要由我来支撑的灵护──飞出了巨大冰牢之外。

　　「不──」我想伸手抓住，抓住任何东西都好，就是不要让我离开那个地方。

　　但是我什么都抓不到。我整个人摔到外面，后背着地，拖行了好几公尺。猛地抬头，灵护失去主人支撑，瞬间有如被敲击的蛋壳般布满裂痕，嘎嘎声响清脆而可怕。

　　『不，不，不！──不要！』

　　我迅速爬起身，朝着冰牢中脆弱的蛋壳跑去。

　　『不要是他们！拜托不要夺走他们……！』

　　只差几步，只差几步我就能再次撑起蛋壳，能再次成为坚硬的蛋壳，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然后再想想吧，想想能够三人一起逃脱的办法，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

　　「迪罗伊──！伊尔弗特──！」

　　灵护终于带着我最后的希望破碎了。

　　两人是否听到了我的喊声，在冰柱即将触及两人的瞬间，我看到他们微微回过头……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不要啊啊啊！！」

　　冰柱紧紧闭合，剧烈声响盖过了我凄厉的惨叫。

　　其中喷出的凉气一度将我吹翻倒过去。我紧挨在原地，待骇人的狂风终于停止才抬起脸来──那是有如艺术品一般壮丽的冰之牢狱，将两人的身影刻印在里面。

　　「迪……罗伊？伊尔弗特……？」

　　哐啷、喀擦喀擦。然而就连美丽的永恒都不被允许，冰牢开始碎裂。

　　爆炸碎声响彻夜空。细细的、小小的、一片一片的……

　　他们碎了，全碎了。冰晶碎片像童话故事里的精灵亮粉般，往现世的底下坠落。惊恐的我迟迟无法移开视线，但碎片已经一片都找不到了。

　　「啊……啊啊……」

　　我找不到迪罗伊和伊尔弗特。我再也，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啊啊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注定迎向如此悲伤又残酷的结果。

　　如果我没有被萧隆利用，没有被他骗来现世，或能提早说服葛力姆乔；如果我别说什么只要能保护自己，而是一开始就能为了保护别人而变强；要是我从来都不跟他们两人有任何来往，以至于他们不会有想牺牲自己保护我的念头的话……

　　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消失了。我现在是不是，就不用感到那么痛苦了。

　　「啊啊啊啊啊！」

　　我的心在疯狂哭喊中被一片片撕碎，就像那座冰牢一样支离破碎，最后什么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