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54、Chapter 32 开始

　　「等、等一下珀儿……妳确定这真的适合我？」

　　「确定确定～要相信本小姐的审美观！」

　　「裙子也太短了吧！还有胸口为什么是开的……！？」

　　「这就是那样的设计啊～？好啦别啰嗦，快把衣服脱了！」

　　「哇！等、别硬拉……呀──！！」

　　……葛力姆乔靠在门外的墙边上，很是不耐烦地仰首哼了一口气。本来抱枕上靠得好好的，医疗破面突然就跑进来，只不过是说要给笨女人换件衣服，为什么他就非得被赶出自己的寝室不可？

　　“妳有什么好看的？”
　　“没礼貌！总、总之你出去就对了！我很快就好！”

　　明明说的是事实，对方却恼羞成怒。结果那个「很快」让他等到现在，里头还传出两人像是在玩一样的嘻嘻哈哈，听得他满肚子火。

　　「哼……」

　　但是他又想，吵闹固然烦人，至少比哭哭啼啼要好。那女人前一天才首次和蓝染等人面对面，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是当自己抢夺回她时，从对方拼命想依偎着自己的态度看来，她在精神上还是受到了不少打击。

　　从来就没有人敢随意靠近葛力姆乔，就连可说是和自己关系最深的从属官，都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个距离代表着他们的差距、地位上的高低与他们对他的敬畏。

　　然而那女人却不管他是个具有威胁的存在、不管地位或资格……拼命贴近他，似乎只是为了寻求安慰和庇护。很奇怪的，他当时竟不会想推开那个缩在胸前的女人，反而还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面对她对自己的依赖，葛力姆乔内心好像产生了一种、不知名的感觉……

　　『──停！我在想什么？她怎样都与我无关！』

　　葛力姆乔猛一摇头，自己竟又在不知不觉中去在意那女人的事。真正该考虑的问题是留下她以后该怎么做，还有──他到底为何要留下她？

　　“你已经没有照顾她的义务了，葛力姆乔。”

　　把那女人带回来之后，萧隆跑来找自己那么说。他知道萧隆是在质疑他的行为，明明在最一开始就跟大家说了「到蓝染回来为止」，现在蓝染回来了，那女人却被他带回了第六行宫。如果能说是某些怪胎请求他那么做的倒还好，偏偏那也是葛力姆乔的意志。

　　“赶紧把她处理了吧，留下她没有任何好处──”
　　“不要指使我！那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萧隆的昨夜建议被葛力姆乔用怒吼遮断，结论变成保留。

　　没有任何好处，那种事他也知道。那女人的力量让他浑身不对劲，与她的相遇更是个意外。这一切早该回归正常，现在他却亲自让这场闹剧延续下去，让那女人继续存在于他的生命中，那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无意义，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在这些行动下想要得到的、想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对，然后穿好鞋子……大功告成啦～！快快，让葛力姆乔看看！」

　　思绪一下被房内聒噪的声音打断，葛力姆乔翻个白眼。总算是给他穿完了，这些时间几乎都能让他绕着虚夜宫跑一圈。抛开那些烦闷，他无奈面对那被谁急着拉开的房门──

　　◇

　　「将将──！」

　　「唔……」本来就很难为情了，在珀儿过于夸张的表现下我只觉得更加抬不起头。要说为什么，我实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穿上这样的衣服。

　　黑白色服装简单、高雅又大方，更可说是虚夜宫里象征性的服饰。但原以为只会和葛力姆乔他们大同小异的我，实在太小看珀儿的设计能力了；本该是件宽高领的七分袖连衣裙，却除去双肩的布料只留下手肘以下的袖子，而黑色露指手套则要穿过袖子拉到手臂的高度。

　　那奇怪的设计还没什么，问题是胸口！好好的连衣裙为什么要在胸口开一个三角形的洞！？虽说我还没「有料」到能看见线什么的……！

　　再来就是裙子的长度！要不是另外有用黑色腰带固定一条从腰部到小腿的披风，弯个腰都能从后看到内裤了！

　　『好羞耻……！』

　　无论是那些时不时让人在意的凉意，还是这二次元一般、根本就不会穿在现实大街上的设计……我甚至开始怀念难穿却正常又保守的浴衣。

　　「嗯～真不愧是本小姐！不但行动方便又好看！」就在我还极力想把过膝黑长靴拉的更高好遮住大腿时，珀儿双手叉腰笑着：「如何？你也那么觉得吧，葛力姆乔？」

　　这才想起葛力姆乔还站在面前，知道他正盯着自己看，不觉心跳加速。

　　「额……怎、怎么样……？」

　　踌躇了一会儿，我才好不容易抬起脸，鼓起勇气向他挤出几个字。只见他稍微抬高下巴、抬起眉，毫不犹豫就送上一句：

　　「哼……也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我说你啊！这种时候就应该说『很好看』或『很可爱』才对啊！」
　　「啊？本大爷干嘛非得说心里没在想的东西！」

　　连想都没想！！

　　有如遭到飞箭刺穿，我早就血淋淋的向墙边倒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怎么会向葛力姆乔征求意见？他压根就是连客套话也不会称赞两句的人啊！』

　　只是没想到那反应会给我带来那么大的打击。果然因为是女孩子，就算自己觉得别扭，也或多或少希望能听到他的称赞吗……？结果该说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呢，还是葛力姆乔就是葛力姆乔呢……呵呵。

　　「哎呀呀，别太泄气了！说真的非常适合妳哟～」珀儿赶紧拍拍我的背给予鼓励：「这么一来妳确实就成为我们的伙伴啦！」

　　「啊哈哈……谢谢妳，珀儿。」重新振作，我难为情的对她一笑。

　　伙伴……吗。有如被认同与接纳一般，那听起来令人兴奋，同时当我再次低头看着这身衣服时，内心却不免产生一抹复杂的情绪。

　　而那一定是因为我已经见过了那个人──那个，站在制式化统治之顶端的人物。

　　『或是只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穿上这套衣服，就好像被纳入了那个人的掌控之下……』

　　「话说回来，这房间本来不是有面镜子来着？」珀儿突然回头看向房内右侧那个空旷的位置，食指搭在脸边说：「穿得这么漂亮，偶尔也会想照照镜子吧？要不本小姐去帮忙调一个过来？」

　　「不准！」

　　然而还不等我开口，葛力姆乔就先斥喝道：「我房里不需要那种东西！」

　　说完，他几乎是硬从我们中间穿过，然后又靠回到那堆抱枕上，就像他被我们赶出去之前的那样。讶异眨一眨眼，我和珀儿都困惑的互看对方。

　　「嗯……看来该是本小姐撤退的时候了！」

　　「咦！」

　　「接下来就交给妳啦，绯音小姐！有需要欢迎随时再来找本小姐喔！拜～拜」

　　「等、妳不能就这么──」

　　珀儿迅速跳到外面关上门，只留下轻快渐远的脚步声给傻愣着在门前的我。

　　她怎么能先把葛力姆乔的心情搞坏再丢给我一个人面对啊！！……多少个无奈说不出，我只好认命的叹口气，转身迎向这尴尬的气氛；不出所料，看似在闭目养神却一张臭脸的葛力姆乔侧躺在那儿，压根不打算理我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靠过去，拉开小圆桌旁的椅子坐下，盯着他一会儿后轻声问：「……你生气了？」

　　「……」

　　「其实我也不需要什么镜子啦，本来就穿得不习惯了，要是还得每天都看见自己这副模样肯定会更加不自在之类的──哈、哈哈……」

　　不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挽救他的坏心情。

　　『讨厌镜子的理由……不可能是因为嫌自己长得丑吧！？明明就帅得像个电影明──咳、我是说，有标准以上的颜值……』

　　「告诉我，之前在王座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他突然就开口说起别的事。

　　「诶？王座之间是……」

　　「就是东仙带妳去见蓝染的地方。」

　　他睁开眼来，和坐在比较高位置、微睁大眼的我四目相对。这么说来，自从回到第六行宫以后我都还没跟葛力姆乔提过当时的状况，又是忙着被迪罗伊和伊尔弗特臭骂，又是被珀儿和阿德密热烈迎接，等发现时早就累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再来就是珀儿拿着终于完成的新衣服来敲门……直到现在。

　　「说……的也是呢，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光是回想起当时的事，身体好像都要变得僵硬。但是一看着葛力姆乔，又让人明白自己确实在他的带领下离开了威胁，吐息中透露着安心，我轻握住放在大腿上的双手。

　　「其实蓝染从来就不知道我的存在，市丸对你说的那些『命令』都是他自己编造的……这个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吧？」

　　「哼，从他中途回来那次我就觉得哪里有鬼了……果然是那样吗。」

　　「嗯……但我也不知道市丸的真意为何，他说是为了蓝染，总觉得又有哪里怪怪的……」看着旁边想一想，我接着说：「再来就是，蓝染他们好像在很早以前就认识纵灵者了。」

　　葛力姆乔一听，坐起身子微向前倾，投向我催促的视线：「什么意思，他说了什么？」

　　「没有，可惜他并没有说到有关纵灵者的事，唯一从他们那里得知的，只有纵灵者曾经有族群──以及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死神消灭了这件事。」

　　当下听来觉得很惊悚，然而当我亲口重复那句话时反而没什么实感，仿佛是距离我很遥远、与我无关的事……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态度不是很好。

　　「纵灵者……被死神灭族？」葛力姆乔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抬起一边眉：「所以妳是最后一个幸存者？」

　　我赶紧摇摇头：「关于那点我也很困惑！虽然蓝染的意思是那样，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族人什么的，从小到大更没有被赶尽杀绝的记忆啊……？」

　　「哼，谁知道？说不定只是妳不记得罢了。」

　　怎么可能……。这次换我投向他怀疑的眼神，或更应该说是对自己的怀疑。如果是那么惨烈的过去肯定会残留在记忆中，除非真的是在我完全不懂事的年纪──又或者，经历过那种事并幸存下来的从来就不是我，而是……其他和我有直接关系的人？

　　『不不不！那才是最不可能的吧？就算遗传什么的能说得通，爸爸那种吊儿郎当又邋遢而且最怕妖魔鬼怪的眼镜大叔怎么可能会是纵灵者！？』

　　然而在我强烈否定的下一秒却猛然顿住；因为如果不是爸爸的话，就只剩一个人。

　　『难、难道……真正是纵灵者幸存者的，其实是──』

　　「怎么，妳终于想起来了？」

　　「诶？」思绪突然被葛力姆乔拉回来，我愣了愣，干笑着摸摸头：「没、没事！果然我对于灭族或幸存者什么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禁对一瞬间联想到那种事的自己吃惊，听起来很合理，但不确定之下又不敢乱下定论。因为蓝染明明说了纵灵者被灭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时间根本就不对，况且若真是如此……总觉得任何事都会变得不单纯，而自己又将会被卷进什么更大的漩涡里。

　　反射性对太快接触到的答案感到害怕，又或是对真相的恐惧……还没准备好接受结论，我决定暂且忘记那个猜测。

　　「算了，那种事先不去管。」葛力姆乔也切断话题，换到另一个疑问：「既然蓝染知道纵灵者的底细，又确定妳是最后一个纵灵者……为什么却说妳『没用处』？」

　　「诶？」听到他那么问，我微微一愣。

　　「甚至允许其他十刃挥刀……如果妳只不过是那点程度的存在，市丸又何必大费周章留下妳，东仙也在发现妳后决定向蓝染报告，而不是直接制裁入侵者？是什么让他们判断妳有价值，却让蓝染判断没有……？」

　　「啊──那、那是……」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我玩弄着手指。回想蓝染对我说过的话，开口前顿了顿才说：「蓝染说是因为已经有什么『崩玉』的关系……而、而且大概我太弱了吧？连东仙都怀疑我是冒牌货，蓝染就更不可能把我放在眼里了！」

　　隐约看到他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所以他就随便别人对妳怎么样了？」

　　「嗯……毕竟他说了，不关心我说什么、做什么，从何而来或是生是死，只打算看着事情自然发展而不干涉。所以当其他破面想杀我或拿我去做研究的时候，蓝染就那个……随便他们了。」

　　「啧──那帮擅作主张的王八蛋！！」

　　葛力姆乔猛捶向墙壁发出了巨响，吓得我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

　　「啊、但、但是我当然没让他们随心所欲喔！被他们抓住的时候，还用灵护把他们压退了！就算蓝染允许他们那么做，我也表示自己绝对不屈服，更打算誓死抵抗……！」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大概是因为葛力姆乔讨厌自己要杀死的对象被别人动手动脚，又讨厌只会坐以待毙的人，所以我擅自认为表现出自己有确实反抗这一面，或许就能安抚他过激的情绪。

　　只见他瞥了我一眼，呼口气，收回镶在墙壁上的拳头说：「……哼，妳那么做是应该的。」

　　瞧见那明明不是夸奖却有如认同一般的反应，我一愣，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扑坐到他面前。

　　「！？妳做什──」

　　「而我觉得那都是葛力姆乔的功劳！」

　　不顾他吓到睁大双眼，只是突然很激动的、很雀跃的，急着想向他传达内心的想法：「如果是从前的我肯定会吓到动弹不得……但后来我看着你，你总是威风凛凛又不畏窘境，不受任何影响或阻碍，坚决做你自己的主宰──」

　　「妳、妳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是我很憧憬的模样！当下我就是想到你，才能鼓起勇气反抗他们的！」

　　因为想到了葛力姆乔才能坚强的站在众人之间，才能大声表达自己的想法；能在面对蓝染给我的威压与恐惧时，选择不向他低头。我确信那绝对是受到了葛力姆乔的影响，那种不屈不挠、不畏惧与贯彻自己的精神，就是我从他身上学到的。

　　领悟自己的改变让人高兴，更是压制不住去向给我力量的人分享这份喜悦。

　　「虽然我又在之后逃避……向被排列在眼前的命运低头……但依旧是你将我拉起来，告诉我要抬头挺胸。遇到危险能平安渡过、遇到挫折能起身克服，甚至重新开始在这里的生活……我能活下去都是多亏你──」

　　「别搞错了。」他表示不认同的反驳：「多亏我？决定活下去的可是妳，是妳自己的意志，可不是我帮妳或逼妳的。」

　　愣着眨一眨眼，顿时心头一暖；不管任何人怎么说，葛力姆乔果然……是温柔的。

　　「嗯……说的也是呢，是我自己决定活下去的。」盯着他蓝色的双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我忍不住对他笑了出来：「──真的谢谢你，葛力姆乔。」

　　「唔──所以说关我什么事！不准笑！」

　　「喔噗！？」

　　谁知他露出好像吃到什么怪东西的表情后，忽然就用手掌盖住我的脸，将我往抱枕上一按，自己再起身往旁边走去。

　　「总之当时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倒是妳有没有搞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从抱枕堆上爬起来，我摸着鼻子抬头：「痛痛痛……诶？处境？」

　　「我虽然说不准妳擅自去死，但我已经没有义务再继续照顾妳的安全！之前用来保护妳的规则也都没有了，今后若想在第六行宫待下去就给我靠自己！」他指着我怒道。

　　「咦！？」

　　「咦什么咦！妳这笨女人，当真以为生活能完全回到从前？天真！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依旧不变，给我记住了！笨女人！」

　　说完，他气冲冲的就跺脚走出寝室，又像从前一样留一个甩门的巨响给我。

　　「喔喔……『笨女人』居然在一句话里连说了两次。是说他干嘛那么生气？人家只不过是想表示一下谢意而已……」感到困惑的同时，却也稍微松了口气。

　　好险刚才没被葛力姆乔看出来，我有事情没老实交代。

　　他问的那个问题，蓝染判断我没有价值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我不完整」。但我实在说不出口，一方面是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另一方面是……我不想让葛力姆乔知道后，也用那种眼光看待我。

　　虽然可能只是我多心，那并没有什么太大不了的意思……总之蓝染那句话还是让我很不安。

　　『嗷喔，那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

　　揉一揉脖子，将心情调整回来。总之葛力姆乔说的很有道理，少了至今以来的一切约束，代表今后遭遇危险的机率也会变大。既然成为第六行宫的一员，我就不能再继续指望大家保护，而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想办法才行。

　　「嗯……说是那么说，就凭我现在的力量根本──啊！」

　　脑中闪出一个灯泡。事不宜迟，我跳起来拍一拍衣服，咻地就跑出了葛力姆乔的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