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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 25 变化 ...

  •   葛力姆乔能从对方摇曳的眼神中看出,她受了伤。

      「告诉妳好了──本大爷最看不顺眼像妳这种搞不清楚状况、天真到愚蠢又只活在自我世界里高谈理想论的家伙!!」

      她因为自己的话而受伤。

      不过,那是她自找的。尽是爱说些漂亮话、搞不懂状况,把一切想得过于简单美好……不管这女人是看着什么、听着什么、感受着什么活到今天,把那些天真想法带来这里就是大错特错;她实在是,太小看这个世界了。

      摆在眼前的事实正是最好证明。不听自己的话、擅自跟着陌生破面离开房间的她遇到了致命威胁,就算没死也没准会被整到半死不活。

      而她竟然还为对方求情,为那种一点都不值得的命……令葛力姆乔一阵不悦。

      也不想想他当下有多焦急,当他感觉到那灵压在宫殿以外的地方出现时,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赶来──

      『……焦急?我干嘛要感到焦急?』

      那反应不就好像在说……他在担心她的安危?

      ……………

      「葛、葛力姆乔……!?」

      ──谁的声音唤回了葛力姆乔的思绪。

      他发现被沙吞噬的身体已经突破沙层、向下坠落;就和预期的一样,他们掉入了大虚之森。不理会身旁有些惊慌失措的笨女人,葛力姆乔左顾右盼,决定好落脚地点后环过手里之人固定在腰间,便在半空中硬是蹬脚改变行动轨道,朝着一处白色枝干滑行而去。

      『就这样直接突破上去……!』

      计划好离开的步骤,眼看下一秒就要踏上白色枝干。

      『唔……!?』

      强烈晕眩袭来,失去平衡、姿势一歪,葛力姆乔整个带着手里的人撞上枝干,贴着滑落下去。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头痛得快裂开,紧闭双眼任风吹乱他的浏海,甚至使不上一点力气。

      这样下去肯定要摔得很难看。但另一个人可不是很难看就能解决的程度,弄不好说不定会摔死。啧声舌,葛力姆乔伸出手将眼前的女人跩过──护在身下。

      咚!嗙!──碰!

      ……………

      啊啊……烦死了。

      那些自以为是的弱者们、违背命令到处乱跑的笨女人、神出鬼没的市丸银、总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蓝染,还有动弹不得的自己。

      为什么最近四周的人事物总是处处在和自己作对,害杂乱的思绪都没有一刻能休息。

      眼前只是一片黑,模糊不清的噁心声音侵扰着耳朵,手脚如铅条般沉重,胸口更是火烧似的炙热难耐。好像五感和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总是随心所欲的葛力姆乔现在却像个假人一样,内心满是无奈和烦躁。

      『我是……』

      他试着在黑暗中寻找自己。

      『我是要、站在万物顶端的人……!』

      是什么时候定下这个目标的,葛力姆乔已经想不起来了。似乎从他有意识以来、有思考以来,就一直在追寻更强大的力量,为了比任何人都强,为了不输给任何人。

      为此,他在明月高挂的黑夜下不断奔驰、不断撕扯猎物吞下肚,反反覆覆,麻木了神经。在熏人血气中度过的岁月可能只有一个月,也可能已经有几百年;葛力姆乔一路走到今天,并且还会继续在这条胜利之路上走得更远。

      然而他现在竟倒在不见天日的深沙底下,像个输家一样地躺着。

      他到底在干嘛?他怎会如此狼狈的倒在这种鬼地方?

      「葛……姆乔……」

      说到底都是这个声音害的。自从破面化以后就时不时回荡在脑中的声音,惹得他心烦意乱。要不是为了找寻烦躁源头并彻底消灭而搞出一堆乱子,他今天怎么会偏离王者之路,落到这种下场。

      还以为最近收敛了一点,偏偏在这时,它又跑出来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葛力姆乔……醒醒……!」

      ……等等。

      不对,这不是那个像坏掉收音机一般的杂音;如此真实而清晰,夹带着强烈的情绪,葛力姆乔认得这声音的主人──

      「呜、葛力姆、乔……帮帮我──」

      ──是她。

      睁开眼,琥珀色的双眸就在面前,透明液体好像随时都要从那眼眶中滚出。

      ……差点忘了,现在的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在这充满险恶与杀戮的疯狂世界里乐观过头、不受任何污染或影响,如此单纯又正直的存在;但是没有他便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弱小存在。

      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和连呼吸都感到疲倦的自己比起来,她倒是蛮有精神的啊。

      倒是将他们踩在脚下的大家伙吵死人了,简直吵得要命。

      「给我………滚开!!!」葛力姆乔抬手用虚闪轰向对方,哪怕威力不如状态完全时要强,也足够让一只大虚永远闭嘴了。

      待敌人沉默后,总算恢复意识的葛力姆乔撑起身;全身像是浸在熔岩中般灼热、脑袋胀痛、手脚沉重且呼吸困难,更别说胸前不断流出鲜血的疼痛几乎要将他给撕裂。

      『怎么回事……那家伙是动了什么手脚……』

      捂着胸上的伤口闷哼一声,葛力姆乔从来没尝过如此难受的折磨,又好像在处处提醒自己的失败,一股无法宣泄的怒火在肚子里翻腾。

      「唔、该死……我一定要把那个混、蛋给……!」

      岂能就这样任人宰割。被冠上的耻辱,就要加倍奉还。这样想着才正要起身,余光中突然就看到从旁伸来那女人的手──

      「别碰我!」葛力姆乔立刻将其挥开。

      对方吓了一跳,露出担心的神情:「可是你受了很重的伤……!」

      「这种伤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自己的情况如何自己最清楚,但是不甘示弱,葛力姆乔硬是艰难的起身。

      扶着伤往上头望了望,这种高度,平时的他只要一蹬脚就能穿过沙层回到地面上,此时双脚却像被两颗大铁球拴住般力不从心。葛力姆乔也不是笨蛋,虽然想立刻找市丸银算帐,但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无法全力享受战斗。

      狠狠克制住嗜血的冲动,他调头就托动起两脚。

      「等等,你要去哪里?」

      那女人就是不肯让他耳根静一静,葛力姆乔不耐烦的应答:「去一个……能够安静躺下的──咕、唔!」

      谁知这时又是一昏,他一个不稳就跪了下去。

      『该死……!』

      居然连路都走不好,这像什么话!他愤愤地想,恨不得将这两条碍事又没用的腿给拆下来,不要算了!偏偏笨女人见状又急着往这里跑来,他再度喝止:「我说了别碰我!」

      「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要逞强!自尊有比命重要吗!」

      「妳……懂什么……!」自尊和命放在天平上到底哪边重,答案很简单,葛力姆乔甚至懒得跟对方解释。再说了,就凭她这种半调子的和平主义者,又怎会理解──

      「我是不懂!但要我看着你这样却只能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垂着头的葛力姆乔睁眼一愣,看着一滴汗从鼻尖滴落到地面留下一块印子。

      『什么叫「做不到」?……她干嘛、非要管我的事不可?』

      还在困惑,那个比自己娇小的身影竟钻到面前来跪下,连一声问都没有就擅自拉他的手绕过脖子,试图将他撑起。

      「等、妳做什么!?」这才反应过来的葛力姆乔叫道。

      「带我们离开这里!」听对方回答的理所当然,使葛力姆乔又是一阵厌恶的抗拒:「妳是听不懂人话吗?放开!我自己能走!」

      「就凭你现在这样根本没办法好好走!拜托你让我帮忙,这样至少会快一点!」

      「少瞧不起人了!就算妳不这么做我照样能……!」

      「──你能不能不要再那么啰嗦了啊!?就是、闭上嘴然后乖乖靠着我走就对了!!」

      ……像流氓一样的怒吼,不得不说面对那魄力就连葛力姆乔都不禁傻住。这女人是怎样?竟敢用这种态度和自己说话……不对,那在之前,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允许她对自己如此放肆的?

      这次对方还无视他的意愿自顾自走了起来。虽然很不情愿,再吵下去也只会让他的头更痛,葛力姆乔只好勉为其难的配合对方,缓慢跨步。

      ……长久以来第一次,在别人的搀扶下前进。

      「呼……呼……」

      听到谁气喘吁吁的声音,他微移动视线,看到笨女人满头大汗的模样。难道她想用人情收买自己?为了求情不要杀她或是送她回现世?

      『否则……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不知是不是状态恶化,视线又开始一黑一黑变得模糊,葛力姆乔越是想咬紧牙保持清醒,身体就越不听使唤。终于无法再控制双腿的力量,他整个人压到支撑自己的人之上,将对方给重重压垮。

      「哇啊!?唔……葛、葛力姆乔!你还好吗!」

      意识还在,能听到身下传来笨女人吃力的声音。虽然想抱怨那很吵耳,但葛力姆乔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更不可能做出回应了。

      只是一再的,为自己这副无能的模样感到烦躁。

      这时,身下之人试图将他瘫倒的身躯撑起。或许是想从重压中解脱吧──葛力姆乔想着,看来她总算明白伪善是多么的没意义,与其耗费精力在一个奄奄一息的累赘身上,还不如丢下包袱、确保自身安全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要是葛力姆乔他就会这么做。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透过舍弃他人、淘汰他人、踩过他人的尸体才能生存,他再明白不过了。到头来他们都只能靠自己,为自己而活。

      所以若笨女人这么做,他不会讶异或责怪,说不定还会称赞她两句。

      「加油啊、绯音……!妳可以的……!」

      可是没想到;笨女人不但没有从他身下爬出来、自行离开,反而还在尝试撑起他。

      『什……么……?』

      感觉沉重的自己一次又一次被那个娇小又无力的身体向上撑,虽然晃而不稳,却逐渐与地面拉开了距离。葛力姆乔在黑暗中怀疑起这个行为,勉强微睁一只眼;同时,对方用全身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头垂挂在她的肩膀前面,正好能看到她因使力而憋红的侧脸,白皙脸蛋上有几处擦伤,混杂着汗水,头发更是杂乱而沾满了肮脏的尘土。

      她艰难向前,发抖的双脚丝毫没有犹豫:「再、等我一下……马上、呼……就可以……!」

      『这、家伙……』

      明明他没有任何值得她这么做的地方,明明没有任何好处。她大可丢下自己不管,甚至让他在这里死了更好,为什么──不惜搞得这么狼狈也要为他葛力姆乔做到这种地步。

      该怎么接受现况,葛力姆乔有点难以判断。在他的记忆里,哪怕皮开肉绽、断了肋骨断了腿,也都是靠着自己前进,顶多前进不了而留在原地等待恢复。虽然到了后半时间开始有那五个人伴随,但那也不是所谓的扶持或互相帮助,共同行动只不过是为了追求相同的利益罢了。

      而现在,他竟被一个比自己要弱小、无能的家伙给帮助。就算一再被他拒绝与怒斥,就算得不到任何利益,这女人依旧选择和会成为累赘的自己一起前进。

      此时葛力姆乔感受到的是一种屈辱还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确定。

      单纯的性格、天真的觉悟、愚笨的善良和令人作呕的敏锐感性。集结了葛力姆乔最讨厌的各种要素,尽管如此──为什么,他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可笑……我才不会──』

      被那些无聊的情绪给绊住。……明明,不应该会的。

      ……………

      「──!!」

      猛一睁眼,熟悉的房间映入眼帘;发现自己躺在寝室的床上,葛力姆乔这才将紧绷的神经给放松。

      已经好几次这样片断性的意识跳跃,差不多开始让他感到厌烦了,他甚至连最后一次陷入黑暗的记忆都很模糊。不过至少脑袋不再胀痛,身体也不再受炙热摧残,手脚轻盈。何时胸前伤口得到了适当的处理,被干净的白色绷带缠绕着。

      为了掌握现况,葛力姆乔才刚坐起身──右手就碰到了什么柔滑的触感。

      「……!」

      是笨女人褐色的头发。她跪坐地上,将头靠在床边熟睡。

      葛力姆乔一愣,碰上头发的手顿在那儿。月光温柔照耀在她的脸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擦伤似乎也已经被处理过,从对方舒服的呼吸声能听出她有多疲惫。

      她怎么会像这样睡着?她像这样靠在床边……靠在自己身边多久了?

      『……孤独……吗。』

      不禁想起了对方在洞穴里说过的话,葛力姆乔眯起眼。他不曾考虑过那个问题,只不过一心追求着理想之路,便自然而然和那两个字画上等号罢了。他也不曾怀疑过,以为那是一种答案、是必然,是应该要有的绝对──以为,那就是活着的方式。

      然而,习惯在睁眼后面对独自一人的葛力姆乔身边现在,有一个她。

      一个总是毫不保留将自己展现在他人面前、将破面一视同仁的人。需要他人的扶持,但也不惜去支持他人的人──代替葛力姆乔,第一次去对他的人生感到疑问的人。

      在了解自己的生存方式后,说出了「悲伤」的人。

      「……妳算什么东西啊。」

      葛力姆乔摸起她落在床上的发丝把玩。态度高傲的批评他,用那些奇言怪语扰乱他的心思,当事人却睡得跟死猪一样,让他有些来气的皱起眉头。他看不顺眼这女人的一切──那些他为了爬得比任何人都高、为了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所舍弃的一切。

      但在大虚之森看到的她,葛力姆乔却无法瞧不起;强烈而拼命的求生意志,就算弱小也尽力向他人伸出援手。

      “在我看来……哪怕敌不过对方,却依旧出面保护我的阿德密比你们任何人都强多了!!”

      ──葛力姆乔终于,稍微有点了解她当时那些话的含义。

      他们很不相同,不过就只是那样。对方只是不适合这个世界,不代表她的存在本事是个错误,她确实──拥有葛力姆乔所没有的另一种「强大」也说不定。

      「哈,本大爷居然也有对别人改观的时候……」

      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他压根还没从头脑不清楚恢复吧。

      「唔嗯……?」不知是不是被自言自语声吵醒,笨女人动了动后,睡眼惺忪的抬起脸:「葛力……姆乔?」

      早就把手收回去的葛力姆乔皱眉垂下视线:「睡得比我还香,妳胆子真不小啊?」

      对方还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恍惚眨了好几下眼才猛然惊醒,慌忙追问:「你、你醒了!?伤还痛吗!?身体还热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啊?」

      「所以说!你已经没事了吗!」

      葛力姆乔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更不晓得该如何对应她机关枪式的关心,搞得他只好莫名其妙又无奈的答道:「吵、吵死了!妳没长眼睛吗!我看起来像有事!?」

      对方这才冷静下来,更应该说是愣在那儿好一下子;然后,笑了。

      「太好了──……」

      那是不禁会令人感到舒服、温暖,甚至胸口一紧的笑容──葛力姆乔傻愣住。

      在察觉她的危机时感觉到焦急、来不及拔刀而挺身替她挡下市丸银的攻击,以及在坠落大虚之森时怀抱住她……为什么会有那些情绪和行为,葛力姆乔心中的答案还不明确;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必须由他亲手杀了她,又因为是有蓝染的命令。

      然而现在他隐约觉得,或许不只是那些理由。

      「我得去叫珀儿才行!为了保险起见最好再检查一下比较好!」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方转过身:「啊、我会找迪他们陪我的!你别担心!等等我马上回来喔!」

      也不等葛力姆乔回应,她很快就冲出寝室大门,从外传来急促远去的脚步声。

      「……」

      留下呆然的葛力姆乔,迟迟盯着没关好的门缝间不发一语。在那聒噪的笨女人带着一群更聒噪的人回来之前,思考着「其他理由」是什么。

      睁眼后看到她躺在身边的睡脸时,心中那份平静是什么。

      在她转身奔离开前──想要伸手抓住她的那股冲动,又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是葛力姆乔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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