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40、Chapter 22 危机

　　面对敲门声，带着紧张、好奇和罪恶感的我将门打开一个隙缝看去，外面竟站着一位身材娇小、可爱的男孩破面。

　　「妳、妳好──在下名叫阿德密！」

　　他充满精神、用奇怪的武士口气自我介绍，使我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立正站好的他抬起稚嫩小脸、睁大眼，看似比我还要紧张……不得不说，那模样几乎让我卸下了一半的戒心，我推开了门。

　　「请问是无名小姐……对吗？」名叫阿德密的男孩破面诺诺向我确认。

　　「嗯、嗯……我想是我没错……」

　　无名小姐。在珀儿知道我的名字之前，她就是那么叫我的。不知他是从珀儿那里听来的还是……该不会已经成为破面对我的共同称呼？

　　察看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我重新观察眼前这个名叫阿德密的男孩破面。他的脖子上有一圈像是带刺项圈一样的面具，带一点淡紫的银白色头发看起来很是蓬松柔软，长浏海遮住了右半边的脸而只露出左眼，是紫水晶一般漂亮的眼睛。感到不可思议的睁大眼，他简直就像……

　　「菲丽丝……？」

　　无意间说出口的名字得到了对方反应：「……咦？妳怎么知道姐姐大人的名字？」

　　「姐──姐姐！？」我的惊呼声把他吓到都要跳起来，瞬间想通了什么，我指着他问：「啊、你、你是当时在大厅的那个……！」

　　「？？？」

　　说话说的不明确害小破面满脸困惑，但我确信自己想得没错，这下总算弄清楚了。

　　一直觉得菲丽丝和当时活蹦乱跳的那个破面很像却又有哪里不一样，因为他们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破面啊！就算拥有同样的发色和瞳色，但遮住半边脸的浏海左右相反，而且还是一男一女！

　　『他说「姐姐大人」……长得这么像所以是双胞胎？破面也有兄弟姐妹的概念？？』

　　换我陷入困惑的同时，阿德密正一股劲儿的朝着房间里探头看去。

　　感到纳闷的我放下思绪看向他：「你在找什么？」

　　「咦！啊、那个、嘛……」好像在害怕什么的他微微一震，视线不安地到处游走后小声开口：「那、那个……葛力姆乔大人他……应该不在里面吧？」

　　「葛力姆乔？他不在喔，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找他有事？」

　　「喔、不是的！不在就好！不如说不在刚好……」

　　不禁对那句话「嗯？」的微皱眉侧头。

　　什么叫「不在刚好」？那种好像他在会有什么不妥一样的说词。话说回来，这孩子确实不是来找葛力姆乔的，毕竟他敲门时询问的对象是我。

　　『如果是来找我，却又希望葛力姆乔不在……』

　　习惯性地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哪怕我不想去怀疑这样看似无害的家伙。

　　抱着各种猜疑，我朝松口气的他试问：「那……你敲门是有什么事？」

　　「啊、嗯！对了！在下是为了──那个──」被我提醒起自己前来的目的，阿德密慌慌张张地又摸头、又踮了踮脚，行为很是可疑，最后才「啊」一声后笑说：「在下是受葛力姆乔大人的委托，前来接无名小姐的去见他的！嗯！」

　　──哈？

　　不……不不不！就算他摆出那种「这样如何？」的得意表情也只会让人困扰而已！

　　『你刚才明明还担心他在不在房间而确认了不是吗！？要编谎也要编的有逻辑一点啊！！』

　　常常有人说我不擅长说谎，虽然我也有自觉，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站在听者的角度去理解什么叫烂谎……老实说，我羞愧的想找个洞钻进去。不，我一定没有这么夸张才对。然而不知道这位小破面到底是毁灭级的不会说谎还是太过天真到认为别人会相信，那只闪闪发亮的大眼还在期待我的答覆。

　　答覆当然是──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诶！？」瞧他讶异的，结果大概两者皆是。在我无奈的苦笑下，他有些着急的追问：「为、为什么呢？在下以为宫里没有人敢违背葛力姆乔大人的命令……！」

　　正因为不能违背，所以才不行啊。我没有这么告诉他，只是有些困扰的侧头说：「总之我基于一些原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所以……对不起啰？」

　　「无、无论如何……？」

　　「嗯，无论如何。」

　　「唔、这、这样啊……在下知道了，既然是那样也没办法……嗯……但是、怎么办……」

　　阿德密并没有坚持，只是听了我的话后，他显然失望的低下头，有些心神不宁的支支吾吾。不禁觉得那模样有些可怜，并一瞬间对自己太过绝情的决定感到后悔。

　　『可是我也有不能妥协的理由啊……特别是在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情况下更是……』

　　但他实在没有带给我危险的感觉，更别说他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这样下去只会对不起良心，我赶紧安慰道：「那、那个！虽然不能跟你走，但我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诶？」阿德密抬起那张小脸蛋，有些意外地重复：「和在下……做朋友？」

　　「嗯，如果以后能多来和我聊聊天的话我会很高兴的。顺带一提，我不叫『无名小姐』，我的名字是月宫绯音，请多指教喔，阿德密！」说完，我微笑着伸出手。

　　他呆然盯着我伸出的手一会儿后，抬头看向我：「妳真的……真的愿意和在下做朋友？」

　　「对啊？……不行？」

　　「没有！没有不行！」好像怕我会把手收回去一样，阿德密慌慌张张否定后伸出自己的手握住，才开心笑了出来：「谢谢妳……绯音小姐！」

　　好可爱，多么纯真可爱的破面。光是看着那笑容，疲劳好像都能受到治愈一样，更别说能忘掉任何心烦的事。

　　「要是不介意的话，要进来坐坐吗？」完全把这里当自己的房间，我向他邀请道。

　　说出口的同时也才想起葛力姆乔曾说过「不准和任何人接触」。要是被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应该会气到炸掉吧……但是我没用力量也没离开房间，而且是他自己丢下监视工作跑掉的，只是一下下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嗯！虽然在下也很想跟绯音小姐聊天，但在下还有事，所以该走了！」本来都已经想到要聊什么话题的我没想到会得到他如此回应。

　　「是吗？真可惜……」

　　「但是！」看似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激动的阿德密补充道：「下次……下次请再邀请在下！在下一定会空出时间的！所以……可以吗？」

　　『你──你倒是告诉我有谁被那只水汪汪大眼仰望请求还能说不的！！』

　　努力克制差点想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我大力点头：「当、当然！」

　　「哇～！好高兴！」

　　瞧他开心的原地转一圈，我只能说，有天使在凡间……不，是在虚圈。这下无论葛力姆乔说什么都不能阻止我见这个小可爱了，况且他还是菲丽丝的弟弟，要是能借此也跟菲丽丝多认识一点就更完美了。

　　想着那些振奋人心的情景，我笑说：「你有事就快走吧，我不耽误你了，下次见喔！」

　　「好的！下次见……」

　　互相挥挥手，我在阿德密的目送下转身进房。回过头准备再和他挥一次手道别并关门的时候──就在那时候，我看到了。

　　『诶……那是……』

　　藏在他过长浏海下的──若隐若现的一块瘀青。

　　差点要合上的门再次被我嗙一声粗鲁甩开，吓得阿德密好大一跳：「绯、绯音小姐！？妳怎么了──」

　　不顾他吓到缩肩，我靠近他到影子几乎都要将他遮住，一手捧住他的脸颊，另一手伴随着紧张的心跳，小心翼翼将那右半边的头发给拨开。

　　「──嘶。」

　　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阿德密右边的脸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又青又肿，眼睛也几乎要睁不开来。不只是脸，就连额头上也有，仿佛为了隐藏它们而刻意伤在那些地方一样。

　　我不敢置信地皱眉看向他：「这是……怎么了？」

　　「啊……唔……这、这是……」他瑟瑟发抖，连声音也在抖，好像被发现了什么不能被发现的东西，神情中充满了惊恐，眼里满是无助。「这是那个……在下糊涂跌倒摔出来的、而已……」

　　他这么说，说着和刚才一样好懂得谎言。

　　如此靠近后一看，才发现除了脸部，阿德密全身上下几乎布满了难以被发现的伤痕或瘀伤，绝对不是自然形成或靠跌倒就能变成这样。

　　『是人为……难道是被人打的──』

　　刹那间，似乎理解了什么。

　　看起来不像心怀不轨，却想将我带出房间的行为；想将我带出房间，却没能给出一个正当理由；受到我的拒绝后虽然坚持了一下，却又很快打退堂鼓，并露出困扰甚至担心害怕的模样。

　　而阿德密身上到处是人为造成的伤，解释了这一切。

　　『这孩子明明是那么的适合笑容……』

　　在令人难以接受的真相下皱眉更深，我沉思一会儿后缓缓开口：「如果我跟你走……」

　　「咦……？」

　　「如果我跟你走的话，这些伤……是不是就不会再增加了？」

　　「！！」搭在阿德密肩上的双手感受到了明显震动，他惊讶地瞪圆眼睛看着我，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满脸表现出那样的动摇和犹豫。

　　微呼口气，我苦笑摸着他的头小声一句「没事的」，并牵起他的手。

　　「走吧，带我去你原本要带我去的地方。」

　　「诶！？等、等等、可是……绯音小姐！」阿德密猛拉住我，在原地露出苦涩的脸。

　　「……所以说没事的。」尽量用微笑纾解他的不安，我握紧他的手说：「让我们一起解决这件事。只是答应我，等事情结束后让我帮你治疗，好吗？」

　　「唔……」

　　看得出来他做了好一番挣扎。最后，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
　　………

　　人不可貌相，果然再怎么天真可爱，破面依旧是破面。阿德密和其他人一样也能使用那个被称为「响转」的瞬间移动技，甚至更快，待我从后环过肩膀抱住他，他两三下便带我离开了宫殿，到外面黑夜下的沙漠之中。

　　渐渐习惯的我已经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头晕想吐，这次开始试着看清四周的状况。老实说，快到我什么都看不到。但可以确定的是，几乎不用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不见行宫的踪影了。

　　『到底会被带到哪里去……？』

　　在阿德密面前表现得很是可靠的我才开始感到不安。就在我担心自己做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时，切过耳边的风声停了下来。

　　「……到了喔。」被我抱在前面的阿德密小声说。

　　「啊、嗯……谢谢。」

　　松手后啪撒一声脚落沙地，才正要站稳抬起头的同时，从上落下了第三人的声音。

　　「──哟，终于来啦？」

　　对那粗野的声音一顿，我抬起头，刚好和坐在一块高石上的壮硕破面对上眼。他眯眼笑的很是阴险，咻地就跳到我们面前，两手插口袋走了过来：「真是的……我明明说了立刻马上──你是想让老子等到太阳下山啊！？」

　　谁都反应不过来，他二话不说就朝阿德密的肚子踢下去。

　　「啊呜……！」娇小的阿德密在重重声响下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打滚在好几公尺远的沙漠上，捂住肚子吐了一口。

　　「啊～抱歉抱歉！话说这里没有太阳来着？」

　　「等、你、你做什么啊！？」

　　无视对方嘲讽的话语，我一转身就想往阿德密那边跑去，谁知才刚踏出一步，那个大汉破面就伸手抓住了我的手：「嘿，我找妳有事呢，别乱跑。」

　　动弹不得，我奋力扯着自己的手并向他喊去：「就是你把他伤成那样的吗！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有事找我不会直接来啊！何必动用暴力……利用恐惧去威胁比你弱小的人！？」

　　「哈──哈哈哈！」听了我的话，他竟大笑出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当然的吗？弱小的人就只有被强大之人利用的份，哪怕被杀死也不能有怨言，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啊！」

　　哐地一声，我感觉那句话重击了我的脑袋。

　　『那算……什么？那算什么……！？』

　　「妳明明也懂这个道理，所以妳才会用妳的力量杀死亚斯的吧？」

　　听到认识的名字而一震，我吃惊看向他：「你……认识亚斯？」

　　「何止认识？我们可算是……同样痛恨着葛力姆乔的『伙伴』呢！」那一瞬间，配合著他意味深长的奸笑，对于这个人会找上我的原因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不出所料，他接着说：「一开始还不觉得妳有什么特别的，但看到妳的力量后我总算明白……喂，再为我使用一次那个力量吧？当然──这次要用来杀死葛力姆乔！」

　　又是为了消灭葛力姆乔，又一次要利用我来达成他们可怕的目的。

　　想都不用想，我愤怒的全力拒绝：「我和你们才不一样！！我绝对不会那么做，也绝对不会让这个力量被任何人利用来做那种事，你死心吧！！」

　　啪！！

　　但下一秒，清脆响声伴随着冲击带来的目眩，从脸颊上传来了一阵火辣的刺痛。

　　「……妳没有权利拒绝，臭娘们。」

　　待淡淡腥味从嘴里散开，我才看清抓着自己的人的凶险面貌，少了轻浮的嘻笑，只剩下残忍与冰冷的视线。

　　这就是阿德密的恐惧。这就是，阿德密说不出口的痛。

　　「──呸！」

　　等发现时，带着无法原谅的心情和想为阿德密出口气的愤怒，我将唅在嘴里的那口血吐到大汉破面脸上。

　　「妈的、妳这──」抹掉血渍，大汉破面血脉喷张，眼看他举起拳头又要朝我脸上落下，谁知却又突然大叫着跳起来，甚至将我给甩到了一边喊着：「──啊啊啊！死小鬼居然敢咬我！？」

　　扑向沙地的我一惊，赶紧抬头看过去──如他所说，阿德密狠狠咬住了对方的小腿！

　　「不要欺负绯音小姐！她说了要和在下做朋友……明知在下在骗她还愿意过来，甚至说了要帮在下治疗──绯音小姐她是个好人！你可以欺负在下，但不可以欺负她！！」

　　「阿德密……」从旁听着那个小小身影的呼喊，心中被填得满满的。

　　那是大汉破面无法理解的：「放什么屁！谁会想和你这种弱小的呆子做朋友啊！？放开我！要做梦你自己死到一边去做！」

　　见对方怎么甩也甩不掉，他终于抬起另一只脚向阿德密的头奋力一踩。

　　「嗷唔！」坚持不住的阿德密松口滚落到一边，而大汉破面还不罢休，气愤的继续往他身上又踢又踹：「死小鬼！竟然学会反抗我了？你要是没被老子利用也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废物！死废物！」

　　「阿德密！？快、快住手！！」

　　朝那个几乎要失去理智的破面大喊却传达不到，只隐约听到抱着头的阿德密在痛苦之中发出微小声音：「绯、绯音小、姐……快、呜、请快逃……！」

　　那句话听得我心都快要碎掉，只觉双手狠狠将一把沙子握在拳头里。

　　『我怎么可能逃？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他自己逃走！？』

　　“以后别再一一向我确认，给我自己学会判断，妳这个笨女人！”

　　『葛力姆乔说过的话，叫我学会判断；那么使用力量的时机一定就是──现在！』

　　「我叫你住手！！」奋力一吼的同时伸手朝两人方向挥去，瞬间大量的蓝色灵子自空气中浮现，将缩卷在地的阿德密牢固包覆于荧光蓝的防护膜之中，使大汉破面下一脚扎扎实实地踩在上面，发出一声闷响。

　　──灵护。

　　脑中自然浮现出招式的名称，好像它本来就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

　　「这是啥玩意儿！？」大汉破面吓了一大跳，而不再受到攻击的阿德密战战兢兢抬起头，也不免在看到灵护时露出吃惊之色。

　　我只是在撑起身子站稳后，瞪着那个罪魁祸首。

　　「……那是什么眼神？」那明显引来了对方的不满，将目标从阿德密身上转向了我，并大步走来：「别以为妳会用奇怪的力量就很了不起──！！」

　　哐！！

　　本该朝向我的一拳又被挡下，他的拳头隔着我瞬间再造的灵护，就停留在我面前。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不放弃地继续对着灵护施力：「啧！防护罩算什么！这种玩意儿，看我打碎它……！」

　　『不、不会吧？灵子正在被他压制……！』

　　感受到灵护之间排列的灵子在他拳头下逐渐扩张而打乱，我赶紧将两手覆盖上去稳住灵子来对抗。然而我的力量终究敌不过对方，灵护在力量持续碰撞下终于喀擦一声产生了裂痕，就像它曾经面对谁也破裂过那样。

　　「啊……！」

　　「哈！妳玩完了！」与漏出惊叹的我相反，大汉破面面容得瑟，大手穿破过防护膜并伸向我：「给我过来！老子非得把妳好好教训一顿之后再调教成我专属的──」

　　啪！

　　话还没说完，他的指尖甚至还没碰上我，就被从旁窜出的另一只手给揪住。

　　光是一只手就将我组成灵护所有的灵子给冲散，紧捏住那本想对我不利的手，好像都能听到肉被捏紧所发出的叽叽声。

　　然后，低沉的声音才冲向大汉破面：「──你想做什么？」

　　这或许是第一次，在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在听到葛力姆乔的时让我感到如此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