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24、Chapter 11 抉择（上）

　　在沉默的我们三人之间，还能清晰听到里面病床传来医疗用品被使用的声音。桃红色发的女医疗破面紧抓着我双肩，眼神里满是急迫与严肃，我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呆然的回盯着她。

　　『虚的目标……是我？』

　　「大量的虚涌入行宫？哈！妳在说什么啊！那种事怎么可能！」显然可颂面包并不是很相信对方的说词，一脸有趣的笑道：「这里可是我们破面大人的地盘耶！区区的虚逃跑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自己冲进来送死？」

　　医疗破面收回手，抬眉指着倒在我们脚边的男破面说：「他们像你一样轻敌，结果就是你看到的。当然，如果你也想留个虚的齿印在身上当纪念，本小姐不会阻止就是了？」

　　轰隆隆！

　　就像在强调这个事实，比第一次更加清楚的骚动声与震动袭击了宫殿。

　　我感到全身紧绷，而稍微摆出警戒姿态的可颂面包抬头待声音平静后，才显露有些半信半疑的神情低声道：「不可能吧……就算真是那样，妳说目标是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本小姐才想问呢！」医疗破面两手插腰，大呼一口气后解释道：「我到现场的时候也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宫内墙壁被撞出一个大洞，光是解决数只虚和解救这三人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好吗！不过根据现场的人说，四窜的虚似乎有目的性地在寻找着破面以外的谁，那第六行宫除了这孩子也没有别人了吧？」

　　说完，两人一齐将困惑的视线移到我身上。我愣看他们，只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比起被告知自己的危机，更是因为这里只有我，明白其中的隐情。

　　──是契机。

　　就和从高塔落下时一样的道理，现在的我没有死的权利，所以必定会有人阻止那种事发生，而我的危机就能联系到某人倾耳戴目的时机，这无非是他──亚斯发起的计划。不管虚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听他的话，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那么迅速，心里七上八下。

　　『而且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甚至害无关的人都……』

　　看着自己所帮助的，以及病床上还没接受完治疗的破面，只是对亚斯过激的作法皱起眉头，心里很不舒坦。

　　打断思绪的是医疗破面的声音：「现在还有多少虚在宫里游荡都不知道，总之妳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乱跑，等大伙儿把他们扫光后再──」

　　咚隆！！

　　她话没说完，比反应还快的炸裂声从耳边响起，暴风带着破碎的墙壁块吹进了医疗室。听到破面女孩发出尖叫，以及随之传来的高速打击声，等发现时，我已经在尘烟中被可颂面包挡于身后，而医疗破面也稳稳站在两张病床前。

　　待尘烟散去，我才看清她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刀刃一节又一节，节节相连，形成一种奇特的刀身。而地上散落的大小墙壁碎块全都止在她脚前，就好像她面前有一层透明的防护罩，甚至没有任何一颗沙子飞到后面的病床区。

　　『难道是她把飞去的碎块给……？』

　　联想混乱中听到的打击声，不禁在心中感叹，同时为平安的女孩破面及伤患松口气。

　　「哼……竟敢在本小姐的地盘搞破坏，看来有人活得不耐烦了嘛？」医疗破面勾起魅惑的嘴角，眯细的亮灰色双瞳却像狩猎者一般充满锐气与魄力。

　　一听我也猛然想起，赶紧将视线往门边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了我们进来的门，只有快和医疗室天花板差不多高的白色怪物竖立在被他击破的墙壁洞边，深邃的两眼黑洞直勾勾注视着里面，仿佛注视着一桌的佳肴。

　　『真的是虚……！』

　　就在震惊之时，虚猛将脸转向我，咆哮后张牙舞抓的就要冲过来。我吓得往后一退，可颂面包啧舌后猛将手刀举起，而医疗破面也在压低身子后就要挥刀朝虚劈去。

　　嚓──咚！！

　　但是在他们两人更早之前，一道身影从旁飞过，直接一刀刺进了虚的侧腹后连带将那庞大身躯镶进了旁边的墙里。

　　我定神看仔细后惊呼：「假、假王子！？」

　　不知从哪出现的假王子甩一甩金色长发，抽刀收回刀鞘后只是藐视地哼鼻。

　　「啊！！」医疗破面见状抱头大叫，跺脚冲着他骂：「伊尔伊尔！抢了本小姐的猎物不说居然还破坏医疗室！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啧，不行，本小姐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对帅哥出手……所以迪罗罗你让我揍一拳！！」

　　「干我屁事！？而且我就能揍是什么意思啊、混帐肉食女！！」

　　和刚才惊险的气氛完全相反，他们大呼小叫的追逐起来。好吧，我能理解医疗破面的说词，也能明白可颂面包的抱怨，但现在不是打闹的时候吧两位！！

　　差点连我都要参一脚进去的同时，又从远处传来了轻微的骚动声。

　　『……这样下去不行。』

　　看着用身体挡在伤患身上发抖的破面女孩，以及入口处几乎半毁的医疗室，我握了握拳。

　　「喂，情况比想像中还麻烦，有一群虚──」

　　「医疗破面小姐都告诉我们了！呐，这里有没有比较宽敞又没有人的地方？对了……宫外！可以带我去宫外吗？」假王子才刚靠过来要说什么，我直接抬头打断他问去，害他一下顿住。

　　追打可颂面包的医疗破面也在我说完后突然停下动作，转过头来说：「等等，我不是说过别再乱跑了吗？妳明知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

　　「就是因为知道！」

　　她在我坚定的回答下一愣，注意到我视线的方向，那表情一定代表了我不需要再多解释什么。深深皱眉，她单手掩着面叹气。

　　「自己都小命不保了还……所以说人类真是……」

　　最后似乎听到她小声地说了什么。突然，假王子像是感应到东西而将头一抬，不悦的啧舌道：「如果想移动最好快点！」

　　说着，他率先踏出洞口并朝可颂面包喊了句「快带着她跟上」，便从外传来他远去的脚步声。可颂面包一脸麻烦的就要将我推出去，知道不快离开不行，我也不打算拖拖拉拉，却没想到连回个头道声谢的时间都没有。

　　明明很高兴的，在听到医疗破面说要将我留下的时候，就算是自作多情也无所谓，仿佛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对我的担心。

　　结果就这样在无法传达这份心情的急忙下，医疗室，以及站立着与我对视的美丽医疗破面便从视线内消失。

　　「啧！果然又出现了！」

　　才刚跑出医疗室不久就听到可颂面包的焦躁声，我顺着往后看，后方回廊果然现身了四、五道白影，有大有小，有用四脚奔驰的，也有在空中畅游的，各种型态。当他们就要经过被打穿的医疗室前时，我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直到看见他们就像那里没东西似的通过并直朝我们冲来，才松开了气。

　　「还有时间看！想死吗！」跑在旁边的可颂面包冲着我骂道，猛将我的头转回正面后问：「妳说要去宫外是要做什么？难道妳有计划？」

　　「诶？」被这么一问，我一个空白后才心虚的小声道：「没……没想过。」

　　「哈啊！？」他一定是希望自己听错了，露出恨不得一把掐死我的表情。

　　看到医疗室的惨状，想说不能继续让宫殿被破坏并且害更多人受波及，几乎不经大脑就──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事后该怎么办啊！？现在想想这行动实在太鲁莽了！！

　　「我本来就没对她有任何期待！」跑在前方的假王子随长发上下甩动，没有停止脚步地说：「但那不是一个坏主意！比起挤在这种狭窄又充满死角的地方，那样比较安全也比较好大展身手！」

　　可颂面包一听，恍然大悟的点头赞同：「的确是……那就从距离这里最近的出口……话说妳这家伙就不能再跑快一点吗！」

　　然后他再转过头来对我喊，也不会自己用眼睛看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披头散发外加衣摆开叉，我倒想问还有谁能赤脚穿着浴衣跑得像我这样神速又不顾形象，而他又为什么连半口气都不喘。

　　「这样迟早要被追上……为啥妳就不会用响转！不对，妳的话应该是什么……瞬步！？」

　　「我、哈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咚哐！！

　　谁都想不到这时突然从我们侧边墙壁冲出一只长嘴虚，那一瞬间的画面好像被按下了慢播键一样，清晰可见在空中飞舞的碎石，以及对方几乎能将我们两人一同吞下的血盆大口。

　　『来、来不及避开了……！』

　　就在我大惊失色到连声音也叫不出来之时，感觉身体一浮。

　　「伊尔弗特、接住──！！」

　　我的身体早被可颂面包整个举起来，在虚好像随时就会阖上嘴的刹那间听他一叫，毫不犹豫就将我朝前面扔了出去。

　　「哇──！？」因突来的高速飞越而本能性大叫，待一阵冲击后，才惊觉自己已经从可颂面包手上换到了假王子手上，他继续抱着我向前跑去。

　　而我一抬头，正好目睹了长嘴虚阖上嘴的瞬间，震起烟雾。

　　「可颂面包──！！」

　　听到自己破了音的呐喊，看到自己一手朝烟雾伸去，上半身反挂在假王子单边肩上，我狂拍他的背叫着：「快停下来！可颂面包他……可颂面包他被吃掉了啊！不快回去救他的话……！」

　　「──妳说谁被吃掉了啊？」

　　「诶？」气冲冲的声音从旁响起，我傻傻侧头一看，那一贯大得碍事的缠布面具印入眼帘。眨眨眼确认不是幻觉，我小心呼唤：「可、可颂面包……？」

　　而那排总是说不出讨喜话的拉链牙开口：「哼！妳以为这个我会因为一只虚嘴巴大了点就葛屁？别小看我了！」

　　如他所说，本来以为将他下咽的那只长嘴虚在烟雾散去后只是一动也不动的倒在原处，嘴盖上似乎还被谁开了一个大洞，奄奄一息，任由后面追来的虚一再践踏过，并离我们越来越远。

　　「啧，什么啊，居然还活着啊……」

　　「别以为你用牙缝出声我就听不到喔伊尔弗特！？」

　　在他们吵吵嚷嚷之中，我终于确定可颂面包没事，放下前一秒似乎还被捏紧的心，感到鼻子微酸地露出一句：「太、太好……」

　　──太好了？

　　对自己的声音一愣。我为什么会对他们，对我尖酸刻薄的他们冒出这种想法？

　　总觉得那是一个很重要的疑问，而在困惑的前方，必定存在着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明明应该去弄清楚，紧迫情况却不再给我时间思考，见假王子再度回头瞥众虚一眼后，耳鸣卷入了耳内。

　　『咦、等……这不好的预感是……！』

　　视线果然就在下一秒糊成一团，嗡嗡声震得脑袋疼痛，要不是因为有预警而提早将双眼闭上，当假王子将我扔到一片柔软的沙地上时，可能早就吐的到处都是了。

　　「下、下次用那招的时候能不能提早一点告诉我……」顾着大口喘气，我垂头抗议。

　　然而天真以为有商谈余地的我简直是自找气受，他们根本没人理我。晃着站起身，发现背后的出入口和高塔下那个长得一样，却不是同一个，深邃回廊内似乎已经能听到众虚们恐怖怪奇的低吼声。

　　我一个哆嗦向后退，对背后的两人开口：「呐……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找地方藏好？」

　　一转身却差点没撞到鼻子，可颂面包和假王子像稻草人一样背对我站着，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只是远望着某处。

　　到底还有什么会比咄咄逼来的一大坨白色怪物更让他们在意！？

　　「喂！我说再不快点那些虚就──、！」

　　可是，当我一边催促一边抬头将视线投去和他们相同方向的时候，也瞬间止住声。

　　──葛力姆乔。就算因为距离而显得渺小，无庸置疑，那头在月光下格外鲜明的天蓝色头发，有如展现王者风范般随风飘扬的纯白外套，以及充满魄力的宽大背影……葛力姆乔伫立在远处一座高石上，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还是无法轻举妄动？

　　他面前竖立着一面高大的墙，白色的墙，不对，那是一只的虚，一只落在沙地上也能俯视葛力姆乔的虚，全身像是关节长刺骨的外形根本形容不了，只知道那比我至今以来看过的任何虚都要惊悚吓人。不仅如此，左右各三条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仿佛融化在黑夜中的漆黑巨影摇摇晃晃，仔细一看，他们都有双白脚和长鼻子面具，顶天立地，比那只虚更巨大的他们几乎就要塞满你所有视野……

　　双脚不听使唤地颤抖，我感到呼吸困难，就差没有晕厥过去。心中如此肯定，眼前这幅光景一定就是所谓的「地狱」。

　　「居、居然……那是亚丘卡斯级大虚？而且还率领了六只基力安……！」

　　恍惚中听到假王子的声音，看来就算是一向高傲的他也不免被眼前景象吓住，而我也因此确信情况不太乐观。

　　「葛力姆乔──！！」可颂面包朝着对面喊去。

　　那个蓝发身影只是微侧过头，很快又转回去与众多巨影对峙。可颂面包急得跳脚：「我们必须去帮他！」

　　假王子面有难色的皱眉应道：「啧，要是萧隆他们也在的话……至少要解决那些基力安，让葛力姆乔能专心对付那只亚丘卡斯──」

　　「吼喔喔啊啊啊──！！」

　　就像要阻止两人的行动，一道嘶吼声盖过假王子的声音直逼而来，不一会儿功夫，宫内那些终于追上我们的虚一齐涌上，将我们三人团团包围。

　　「怎、怎么办……！」见无路可退，我焦急的环顾四周。

　　「还能怎么办！」可颂面包怒瞪那些发出威吓叫声的虚，一道刺穿的闷声后，他的声音忽然从较远的位置传来：「迅速把他们全部干掉就好了！」

　　一回头，其中一只虚倒地不起，而本来还站在我旁边的可颂面包从那只虚身上抽回染红的手刀，全都在一气呵成之间，就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假王子也像默认他的说词一样，哼声后，只见他也对另一只虚抬起手。

　　咚咚！！

　　根本没看到他发射了什么东西，那只虚就已经在两道爆炸声中被轰起的沙尘淹没。

　　本来还以为我们完全处于劣势，甚至是绝境，结果就在他们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行动下，众虚确实开始一只只减少。我傻在原地，这两人不光只是会摆架子而已，他们是真的有实力，能够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实力。

　　『那么……被这样的他们所尊敬、崇拜的人到底──』

　　才刚那样想，天空在一声巨响下亮起一片火光，六柱黑影之中已经有一柱冒着浓浓白烟，壮观而缓慢的倾倒；撞击地面一刻，白沙被冲到好几楼层高，又像雨一样落下，震动久久不平息。

　　葛力姆乔收回直到刚才还冲着对方的手掌，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好强。

　　哪怕我不懂打架或战斗，哪怕相隔甚远，好似生物原有的本能，感受到了葛力姆乔的威风与力量，和一般强者天差地远，与我之间的差别更是去谈都像个笑话。

　　『只要有他们三人……就算是那样恐怖的对手，也一定能够……！』

　　越过恐惧，心中对那份强大产生希望，目睹四周最后一只虚被假王子打倒后更是如此确信，这道难关一定很快就会跨越──

　　明明，应该是那样。

　　轰隆……！！

　　突来的暴风吹乱了发丝和衣摆，甚至因风压过强而不自觉被向前推了几步，紧接着，再被一片巨大的阴影包覆。细细流沙声不间断地从头上传来，知道有什么在背后，我全身僵硬，连口水也不敢下咽地回过头去。

　　那全身长了刺骨的，被假王子称为亚丘卡斯的大虚就站在我后方，露出阴险笑容。然后他张开全是尖牙的大嘴，发出沉沉低音：

　　「妳就是……『那家伙』说的女灵体吗……？」

　　「诶……？」他说，那家伙。不自觉一愣，脑中浮现了某人的笑脸。

　　「呵呵……没想到妳自己跑出来……也省得我找了。」他背对月光俯视着我笑说：「虽然不知道妳有什么特别的……但听说吃了妳就能被蓝染提拔为破面──这么容易真是天助我也啊！！」

　　说着，他朝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