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151、Chapter 95 真相

　　大火仿佛要将一切吞噬般地熊熊燃烧。

　　曾经是那样宁静、祥和，充满了生气的美丽庭院，此时早已染上了一片无尽的火红。利刃相互磨擦，受伤之人哭喊、逃命，在无情的追赶下血液四溅……那些画面仿佛要刺伤眼睛，声音要震破耳膜，令人心痛又惊恐不已。

　　『……！』我猛然回神，惊觉自己再度进到了谁的记忆之中。

　　是纵灵者一族的灭族之夜。

　　然而「我」的视线明显比上次要低，又长又卷的酒红色马尾披在肩上，身体不停的发着抖，声音也卡在喉咙里无法顺利发出。

　　对，这次不是最后一代当家——圣生的视角，因为他现在就在「我」的视线内。

　　从地上一个不起眼的紫色瓷瓮中冒出条条金丝，将圣生束缚在半空中，他身上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奇异红光，几乎遮掩了他绚丽的金绿色长发。

　　「万助……你……！」圣生瞪大双眼，直视站在他身旁那个暗红色短发的中年男人。

　　那就是万助——除了妈妈以外，另一个活过灭族之夜的幸存者。

　　「你答应、过我……会与我一同结束……灵魂的轮回……！」

　　「请原谅我，圣生大人！」万助回避了圣生的视线，面色铁青说：「就算是会违背您的旨意……我也绝对不会让您的圣命断送于此！」

　　他们似乎在争执什么，但「我」害怕到动弹不得，就连思考都运转不过来。

　　等发现时，当家大人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身上也看不到红光了。呆然盯着万助上前捡起紫瓮，「我」眼眶泛泪，嘴巴一张一合：

　　「父……亲……大人……为、为什……」

　　才刚呼唤，突然就和他对上了眼，流着两条泪的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悲伤。

　　万助摇摇晃晃走过来，用力将一手搭在「我」肩上；对，就好像要防止「我」逃跑似的收紧五指。他那双曾令人安心熟悉的金眼像失神一样发直，只剩强烈的执念在其中盘旋。

　　「我的好女儿，效忠圣生大人的时刻到了——妳一定能够理解的吧？」

　　话一落音，猛烈的剧痛从胸口传来，「我」的意识也在那一刻断了线。

　　四周的一切开始扭曲，像是被吸进黑洞一般旋转、压缩，然后全部消失，留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脱离了记忆的原主，我动弹不得，原以为只能在黑暗中漂泊，直到一束淡淡蓝光吸引了我的注意。那光十分柔和，带着些许温暖。我寻着光线并试着伸出手，确信自己在一点点靠近它的同时，从身体各处传来了真实的疲惫与疼痛。

　　意识到大脑正在甦醒，我逐渐找回自己的呼吸，给肌肉注入力量，颤动眼皮……总算在光线下缓缓睁开了眼。

　　『……这里是……』

　　展现在眼前，那一望无际又美丽的萤蓝光芒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

　　「妳醒了吗。」

　　老人的声音忽然从身前传来。还有些恍惚，平躺的我微微侧头一看，出现在梦里那暗红色短发的中年男人蹲在我左侧，不知为何将双手按在我的腹部上；视线一晃，中年男人化为残像，在模糊中变成了灰红平头的年迈老人。

　　「……万……助？」

　　听到我出声，他只是用带着皱纹的三角眼对我一瞥，又无声的收回了目光。

　　此时我也终于想起来，昏迷前的我本来在天盖下和诺伊特拉战斗，谁知被砍伤后又接连着被万助抓进灵子空间里……留下了菲丽丝和阿德密。

　　那之后过了多久？战斗结束了吗？他们是否平安？

　　「呜……」不知道，什么都无从得知，我只能任由眼泪在无助与不安中频频落下，更羞愧的无地自容。

　　说什么「打得赢诺伊特拉」——我究竟有多无可救药。非得等到落此下场才深切明白，曾经以为已经准备好的那个自己有多么渺小、多么不堪一击，而能在葛力姆乔的庇护下，以及其他人的帮助下活到今天又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在诺伊特拉面前的我什么都不是。赢不了，也逃不掉，只能在对方游戏般的肆虐中与死共舞。

　　『死……』

　　这么说来，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我为何能再次睁开眼？

　　奇妙的违和感从腹部传来，使我又移动视线向下看去；万助按在我腹部的手上散发着轻柔蓝光，浮出一颗颗光圈——那是灵愈的光芒。

　　「为什么……要替我疗伤？」

　　「妳不能被『半身』以外的人杀死，那样灵魂将无法融合，那位大人也无法重生。」这次他没有看我，解释完后叹了一大口气，「然而炎之那小子……偏偏在这绝好时机跑走，只因为他听到妳口中喊的那些名字。」

　　『我喊的名字？』

　　我想也只会是菲丽丝和阿德密了。刚被抓进灵子空间时，我疯了似的想回去救他们，拼命在呼唤中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但灵子空间依旧无情的关闭，而我也在不久后昏迷。

　　『原来那个时候炎之也在身边……他去救双胞胎了吗？』

　　一定是那样。

　　如果我的直觉没错，双胞胎的存在对炎之来说具有特殊意义；就像他曾发誓过不会伤害他们，并真的做到了那样……若他在听了我的哭喊后选择行动，就必定会帮助他们远离危险。

　　所以菲丽丝和阿德密没事，绝不会有事——我决定那么相信。

　　重拾希望，我擦干眼泪，思绪也清晰了许多。本想撑起身来确认伤势，才刚施力，伤口的疼痛却使我浑身一颤。

　　「别乱动。 」万助用低沉的声音命令道：「刀伤太深，就算那位大人也在尝试自我治愈，要完全治好还是需要时间。」

　　「自我治愈……」

　　菲丽丝曾经提过，在我和炎之受到致命伤时，体内会有特殊的灵子替我们抑制伤势、支撑灵魂……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初代当家为了防止自己死亡而使用了力量吧。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那股力量会和我们召唤红色灵子时有一样的灵压。

　　听到我重复，万助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高兴。

　　「带着那位大人的灵魂却如此弱小，根本是对那位大人的亵渎。或许吾辈还得感谢有豹子将妳守护到现在……否则妳将害死的不只是自己，而是整个纵灵者一族的未来。」

　　能听出那低音中蕴藏着愤怒与责备，我定了定神，谨慎开口：「你想复兴纵灵者一族，并向尸魂界……向死神复仇，对吧？」

　　「没错。」

　　「所谓的复仇，难道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就像他们对纵灵者做过的事一样，那是他们应得的报应。」万助回答得毫不犹豫，「为此，让妳和炎之体内的灵魂回归完整是绝对必须的——等那位大人重生，他将会再次带领族人夺回从前的光辉。」

　　得到确认，我严肃道：「所以你骗了炎之。」

　　「何出此言？」和腹上温暖的掌心成强烈对比，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更冷一些。

　　「你让他以为得到全部的灵魂后就能继承力量，并成为下一代当家。」

　　「那并非欺骗。当初他被选为宿主时，吾辈宣告他成为纵灵者当家的『继承者』，并会在回收另一半灵魂后变成完整而最强的存在；无论最终形式为何，他确实将作为『当家』活下去。」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意识会被取代！实际上，你就只是想牺牲我们其中一人复活当家罢了！」

　　大概是不满我对他大声，万助皱起眉头道：「能成为那位大人的复活体，应感到荣幸……况且炎之在知道会被取代之后也没有改变想法。毕竟他本来就是个失去存在意义的空壳，靠着那位大人的灵魂才得以将未来延长，如今早已没有力气寻求为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炎之他……？」那些话不禁令我动摇。

　　当炎之向我发动攻击，并第一次表现出恨意时，也一并泄露了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伤痛。但那只是冰山一角，我没有时间探究，更多是他不给我理解的机会。

　　“那个世界不需要我——那么我留它何用？”

　　我只知道说出那句话的炎之虽然充满失望与无奈，却依旧持有强烈的自我和欲望。

　　『然而按照万助的说法，为什么就像是……他已经放弃了一切？』

　　还在担心，万助直接打断我的思绪说：「所以炎之那小子已经很清楚的向吾辈表明；他将善尽『继承者』的义务，舍弃自我，做为容器迎接那位大人——圣生大人的重生。」

　　「——诶？」

　　还以为是自己听错，我顿时一愣。

　　『他刚才说了……圣生大人？』甚至因为太过冲击而感到有些目眩，『难道打从一开始，他嘴里不断提及的「那位大人」指的全都是……！？』

　　我立刻追问：「等、等一下，封印在我们体内的应该是『初代当家』才对吧？要复活也应该是他才对，你为何会说是——」

　　「哼……原来炎之会突然来质问吾辈，是因为妳给他说了那些有的没的。」

　　「回答我！」

　　「从古至今，历代当家全都继承了初代当家的灵魂，这点确实没有错。」他先是不以为然，随后语重心长的说：「但圣生大人和至今以来的继承者不一样……他的意识并没有被取代，而是作为『自己』成为了真正的『下一代』纵灵者当家；那才是吾辈唯一想唤回的当家之魂。」

　　那答案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只能哑然张着嘴。

　　「可、可是……怎么会……」

　　还没能整理好思绪，万助先反问我：「吾辈倒想知道，妳的知识又是从何而来？莫不是浦原喜助……那个自以为了解纵灵者的邪门歪道给妳灌输了什么？」

　　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心里七上八下，战战兢兢地开口：

　　「……是……圣生大人告诉我的。」

　　「什么？」他微微一顿，锐利的金眼斜瞪向我，压抑着愤怒道：「无礼的丫头……那种话就算是玩笑，也不准随意——」

　　「是真的！」我没有回避那视线，真诚将一手按在胸前解释：「圣生大人说自己也和我们一样是『牺牲者』，透过将力量留在初代当家的灵魂里……不久前才与我交谈过！」

　　「『牺牲者』……那确实是圣生大人对容器的称呼……」万助稍微睁大了眼。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圣生大人告诉我的明明是——」

　　忽地，我察觉到异常而噤声。不知为何，直到刚才还咄咄逼人的万助突然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是全神贯注在自己使用灵愈的双手上——不，正确来说是我的腹部上。他带着崇拜与顺从的眼神，嘴里念念有词：

　　「啊啊……圣生大人，吾辈就知道您还在那里。请安心，吾辈很快便会依照约定让您重生于世……必定会再次全心全意的辅佐您，去实现您对纵灵者一族的远大理想……」

　　「你、你在……做什……」

　　瞧他仿佛变了个人，那模样几乎是跨越诡异而充满了狂气，不禁令我全身发寒。

　　随着灵愈的光芒逐渐消散，回过神来的我微微撑起身，从衣服破掉的部分能看见一道明显的暗红色刀疤，但伤势本身已经痊愈了。

　　「既然知道圣生大人在等着，计划一刻都不能再拖延。」

　　见万助收回手，起身背对着我准备离开，我着急的也跟着爬起来喊道：「等一下！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哐一声，伸出的两手突然被弹开。

　　我吓了一大跳，再次小心翼翼的将双手往前伸，掌心竟然贴上了一面透明的墙，并从我的指尖向外扩散出灵子的一粒粒亮光，描绘出了墙面的形状。

　　「这是……」

　　「毕竟可不能再让妳到处乱跑。在吾辈将炎之带回来之前，妳就好好在这里等着吧。」

　　听他这么说，我快速朝四周摸去，发现自己何时被关在了一个四方的灵墙之中，明明视野如此辽阔，却哪里都去不了。

　　『不要紧……只要想办法打破，或是另外开一个出口——』

　　「没用的。」大概是发现我试图操纵灵子，万助背对着我道：「吾辈将这个座标的灵子排列锁死了，除了吾辈以外的人无法解开，更无法用纵灵术破坏。」

　　「为、为什么你能做到那种事？」

　　他微微抬起头，伸出一手感受着灵子的流动。

　　「这个灵子空间，实名『灵海』，是在纵灵者当家创生的同时所生成的空间……最初的功用就是为了保障当家大人的圣命得以延续，所以只有当家大人和他的『魂守』才有能力开启。尽管你和炎之因为持有当家的灵魂而学了些皮毛……终究还是无法领悟其真髓。」

　　「『魂守』……？」

　　「即执行灵魂转移的禁术——『封魂术』之人，由每一代当家亲自选择。只有最强、最深得当家信赖之人才得以担任，并得用自身灵魂宣示一辈子的效忠。」

　　他将飘进掌心里的灵子紧紧捏住，仿佛将谁的信任紧握在手，那背影却传达着一丝寂寞与惆怅。

　　一瞬间领会了什么，我轻问：「……你是圣生大人的魂守吗？」

　　万助没了声，只是愣站几秒。

　　「……多话了。」最后他将手一挥，打开了灵海的通道。

　　「等等！你说要复活圣生大人，他却表示会被复活的是初代当家！而那会造成重大的灾难！」我捶打着灵墙，「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会有分歧，但他和我说的很清楚！说他希望能阻止你的计划，阻止一分为二的灵魂回归完整，为此甚至——甚至要我去杀了炎之！」

　　「……」

　　见万助停下脚步，我更大声喊道：「但我不认为那么做是对的！无论我还是炎之，绝对没有人应当为了成功或失败而牺牲……因为我们并不是承载灵魂的容器，而是活生生的生命！活在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里！」

　　这次他微微侧过头。

　　「复兴纵灵者一族也好，向死神复仇也罢……那些想法我都能理解，也不愿轻易否定，但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就算不牺牲任何人也能达到目的的方法，肯定——」

　　「看来妳似乎还在误解之中。」他打断我，并完全将正面转向我。

　　我倒吸一口气，发现他的左脸至脖子处有几条撕裂伤疤，其中一条横切过他的白金色左眼，比金色右眼更淡一些。

　　同时我也才惊觉，此刻是自己在见到万助后第一次与他正眼相对。

　　「妳说自己是『活生生的生命』，说妳『活在属于自己的人生里』……可谓天大的笑话。」

　　听着那近乎没有抑扬顿挫的无情声音，我忐忑不安道：「你、你什么意思……？」

　　他伸手指向我开口：「若要吾辈说，妳确实就只是个承载着当家灵魂的容器——毕竟在出生前夕就胎死腹中的妳，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

　　「……诶？」

　　所有杂音都在那一刻消失，只剩万助一人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耳里；像毒一样缓缓侵蚀着神经似的底响。

　　「虽只有数年之短，炎之死前还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但妳不一样；带着当家灵魂诞生的妳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是自我、精神、意识或思考通通不属于妳——严格来说，『月宫绯音』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

　　「什、哈哈……你在说什么？」他的话荒唐到令人失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那站在这里的我算什么？我现在说出的话、做出的行为又算什么？」

　　他没有回答，无声的视线中毫无怜悯，只有对我的否定与忽视。

　　心跳和呼吸明显变得慌乱，不愿理解的大脑还想为自己寻找退路，我着急的提高音量：「况且我都还没出生的话，究竟是谁将当家的灵魂放进我体内——」

　　「是玖丽。」

　　对那名字的出现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那声音再次震摄了我。

　　「为了让妳活下来，她用『赤还』将当家的灵魂从自己体内传给了腹中死胎，更造孽地将灵魂一分为二……于是没能放进妳体内的另一半自行选择了当下在附近最适任的宿主，也就是炎之。」

　　所以我才会对自己体内何时存在当家的灵魂这件事没有任何印象。圣生确实说过妈妈也是「牺牲者」之一，但竟然是妈妈她亲自……

　　「吾辈没想到她会蠢到这种地步……说什么『想成为人类』，背弃纵灵者一族的荣耀，无视身为继承者的职责，最后竟为了妳这个不成材的容器而死。」

　　「诶——因、因为我……死？」

　　万助眼中何时失去了神采，黯淡无光，但那已经不是我会去在乎的事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接触到「母亲的死」，却是如此冲击的事实。

　　我嘴唇发抖着问：「她……她只是将当家的灵魂给我而已，为何——」

　　「那即是她唯一的灵魂。」

　　万助果断回答，甚至连眼睛都不眨。

　　「若两个灵魂同时存在于一个宿主里，有相容与不相容之分；前者会混浊当家的灵魂，使之无法保持绝对的纯粹，后者则会在排斥反应中造成意识的崩坏……所以对『封魂术』而言，原主的灵魂没有存在意义，必须将其拔除——历代继承当家灵魂的容器都是如此。」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

　　总算理解圣生称呼大家为「牺牲者」的意义，我哑然愣眼，指尖发麻。

　　『如果妈妈和我一样……和曾经所有的「牺牲者」一样都没有自己的灵魂，只是承载着当家灵魂的空壳……』

　　这就是为什么炎之说是我「害死了母亲」；我的存在，是建立在妈妈的牺牲之上。

　　「啊……怎么会……为什、么……」

　　然而那样的我也不过是个假象，至今以来活过的一切终究属于他人，只是个没有任何自我存在意义的空壳——

　　感觉眼前一片黑，我浑身发抖地跪倒，用两手抱住麻木到无法运转的脑袋。

　　「不……我不要这样——不要啊啊啊！！」

　　一股热意冲上大脑，猛烈的能量也一并从体内爆发，像龙卷、或像锋利的镰刀一般在我周围掀起狂风雷电，闪烁黑红色的凶险光芒。下一秒，空气受到压缩，灵海中的灵子胡乱窜跳，不仅打破了将我束缚的灵墙，更在四处开启了无数个连接不同场景的通道。

　　「什……！？」万助急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月宫绯音，还不快住手！像妳这样毫无章法的滥用灵魂之力，只会损害到圣生大人的——」

　　「住口、住口！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

　　我受够了。

　　对于这残酷又荒唐的一切，我没有余力反抗，也不知道该怎么寻找出路，甚至放弃思考；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曾经想追求的答案又是什么……反正全都没有意义了。

　　任性自私、胆小无能、自暴自弃……随便他人怎么说，我通通不在乎。

　　我只是不想再承受更多了。

　　「——绯音！！」

　　忽然，一道本来不可能出现的喊声从萧潇狂风中传进耳里。我猛抬起头，立刻就透过暗红能量间的缝隙，和站在其中一个通道外的人对上眼。

　　「葛……力姆乔……」

　　啊啊，为什么你总是能在我最想念你、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

　　『但现在的我又能拿什么来面对你……？』

　　本该涌现的喜悦在刹那间被不安和悲伤取代，盯着他充满担心的双眼，那流着大汗、受了伤也拼命寻找到我的模样，眼泪顿时溃堤。我紧握双拳，低头回避那视线喊道：「别过来……！」

　　「什么？」

　　「求求你不要过来！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别看我，别靠近我，这不是我——不是我！

　　强烈的拒绝意识反应到暗红能量上，使它们更加暴走失控，有如坚硬带刺的外壳将我完全包覆，顿时形成一个孤独又黑暗的摇篮。

　　『如果能从此与世隔绝的陷入沉睡，那该有多好——』

　　谁知轰地一响，撞击来得突然，紧接着是令人心惊胆颤的切割与撕裂声，暗红外壳被硬生生扯开；在逐渐参透进来的萤蓝光线下，葛力姆乔的轮廓显得有些暧昧，但他愤怒中不失坚定意志的眼睛就像指标，实实在在地将我导向了前方。

　　「啊……葛、葛力姆……」

　　「竟然徒手触碰灵魂之力，莫不是想直接被吞噬？」万助惊愕的声音从旁传来。

　　暴走的力量在葛力姆乔身上肆虐弹跳、切出血口，也烧出了焦痕，只差没有直接分解他的灵魂，但他丝毫不为所动。

　　直视着深感动摇的我，他咬牙启齿道：「笨女人……妳敢再说一次试试。事到如今妳以为只用一两句话就能把我切割吗？」

　　「我……」

　　「『不准推开我，不准拒绝我』——别忘了本大爷可是妳的『世界』啊！？」将能量漩涡跩开更大的缺口，再强的电流也阻止不了他最真切的喊话：「要是妳真的做好了没有我也能独自活下去的觉悟，就他妈不要给我露出那种像是在求救一样的表情——否则我死也不会放妳走！！」

　　震惊的屏住呼吸，那些话像破晓曙光一般照亮了我心中的黑夜，铺满一片蔚蓝天空。

　　我怎么会忘了？不安害怕时有人能依靠，悲伤时有人能陪伴，就算迷失了方向也有人会在前方为我指引……我早已不是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逃避一切，将自己封闭在保护壳中固然简单又轻松——但我绝对无法承受在那之后袭来的孤单。

　　紧盯着他奋不顾身向我摊开的掌心，我也发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触碰上他炙热指尖的瞬间，眼泪再度流下。

　　「救救我……带我离开这个地方，葛力姆乔……！」

　　下一秒，强而有力的拉扯将我从摇篮中解放。

　　像抱着年幼的孩子，葛力姆乔一手将我托在怀里，另一手去按在残留的暗红能量上朝万助发射虚闪；夹带着灵魂之力的虚闪气势汹汹，万助闪避不及，只能正面接下，葛力姆乔则顺势跳进刚从我们身边开启的灵子通道。

　　「休想逃走……！」用包覆灵子的手刀将虚闪劈开，万助唤出数只灵子手，朝我们火速伸长扑来。

　　我环着葛力姆乔的脖子，看灵子手紧追我们之后穿过通道，即将就要碰上葛力姆乔的衣?，甚至是我的鼻尖——

　　喀嚓；通道猛地关闭，万助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被截断的灵子手也在落下后像泡沫般消散，被灵海的流水带走。

　　穿梭在不停变换的空间中，盯着四周那些不断开启又关闭的通道逐渐远去，我感受着气流吹乱发丝，仿佛连同所有坏事都能一并甩开……慌乱不安的心得到镇定，暴走的力量也随之平息。等我们穿过最后一个通道，灵海恢复了原有的祥和与平静。

　　尽管如此，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依旧存在。无论逃去哪里，都会像诅咒一般的跟着我……我心里十分清楚。

　　但此刻我只想抛开一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

　　于是我收紧手臂，将脸埋进葛力姆乔的肩膀里，只是静静的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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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chapter94 迷失」最后一段做了比较大的修改，并且会衔接到这一章的剧情，请大家记得先回去过目一下再来享用新章哦！造成困扰或混乱真的很抱歉（哭）！！谢谢大家的支持与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