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策瑜》青苓

5、水蛇羹/昼（2）

　　“债务？”第一次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汇，周瑜惊诧万分。
　　“都是因为袁术那个死老头子，资本运作害死良心创业青年。”孙策提到这个就万分气愤，“这家伙原本是我老爸的老上司，我老爸当初也给我留过一点家底，竟然被他请了几个律师捣鼓一通变成了他的。不但这样，还骗我去他的公司打白工，我那时候年纪小还在读书，就拿一天三十五块的饭补糊弄我，后来我怎么都不肯帮他干活了，让他把我老爸的东西还给我让我创业，今天吵明天哭，这家伙倒是还给我了，但是等我终于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从我的公司里彻底滚蛋的时候，已经欠下了他巨额的债务。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事哈——本来就是他骗去的东西，居然拿来作为入股的资产，退出的时候还强行溢价卖给我！”
　　虞翻补刀：“岂止巨额，简直天价。其实呢你懂得呀那老家伙就是想让你去给他干活，不然就不折腾你不开心斯基。有句说句，他可喜欢你了，你要是现在上门认怂，他肯定立刻就给你一笔勾销。我来表演一下：‘孙小策啊，外面风险多高啊，还是来叔叔这儿吧，有个岗位很适合你啊，叔叔给你发期权啊~’”
　　孙策呸了一声：“有本事就找银行来清算我，我把门关了跑路，上富春洗涤心灵去。”
　　虞翻对这个洗涤心灵都要去个好吃好玩还别太远的地方的老板绝望了，大家不是都说去西藏吗？你去富春洗得干净吗？
　　周瑜于是明白为什么大家明明业绩非常良好，客户非常满意，回款及时，却在面试的时候就给自己摊牌这份工作一定工资低奖金少无补贴，除了成长与情怀什么收益都不会有。而孙策自己，虽然对大家挺大方，但还是租房步行上班的原因了。
　　“巨款，到底有多巨？”
　　孙策的一侧嘴角慢慢上咧，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来：“一共两千多万。其实多也不多，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一年多的样子。那老家伙就是要找我的不痛快，自己知道理亏也不会做太绝。反正又不是还不完，不谈了不谈了。还有几天就要到圣诞节，不要让这种事坏了心情。”
　　几人都摊摊手，回位置工作。
　　孙策看了自己亲爱的雏形一眼，长叹一声切了工作台，好好的写外包去了。要是速度更快些，也许八九个月就可以永远都不要听那老头许诺给自己发期权了。周瑜若有所思的看着电脑，好像被打击到了，有点什么想说又最终没有说出来。
　　——然而，不幸的事总是喜欢扎堆发生，下午没多久，孙策忽然接到了中介电话，那个万年不出现的房东说急事要卖房，最近几天可能会有客户上门去看，想麻烦他约一下合适的时间并且尽快搬出去。
　　“什么？！”孙策冲着电话就吼起来，“合同并没有到期啊？”
　　中介在寒风中抱着电话，努力安抚着他：“房东同意按照合同给你违约金的，他好像的确是有急事，您就帮个忙配合一下吧。没关系的孙先生，我知道你的要求，我尽快帮你找差不多档次的……”
　　电话被孙策重重摁掉，拍在会议室的桌上。从中介的口中知道，自己那位房东定了一个令人颇为心动的价格，如果能全款立刻付还可以再降低一些。在上海房价不停飙升的今年，顿时吸引了不少买家趋之若鹜。他们都急着想要先看先定，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上哪再去找这么好的小区，这么好的房子！孙策悻悻的想，自己当初也是看了好多套才最终敲定这里的。一想到搬家，找房，顶着寒风奔波这一圈麻烦事，自己的头就疼了。
　　“这动荡的人生啊。”孙策叹了口气，摁住两边的太阳穴用力的揉了揉。生活的烦恼不会影响工作，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又恢复成了充满自信活力的孙策。苦恼与脾气永远不能解决问题，既然要揍对手，还是笑着揍更完美不是么？
　　住房的事情没有麻烦他太久，第一户看了房的人就立刻满意极了的下了定金赶紧跟中介回去跑流程了，剩下来的事情只需要孙策尽快搬走，整个过程中房东都没有露过面。孙策简直无法推测这么急着卖房的原因，只好疑心这人是不是外面赌博欠了高利贷。
　　至于约定搬出去的时间——一个星期之后的周末。
　　“周五是圣诞节，哈。”他无奈的笑了，“真是个难忘的节日。”

　　除了孙策之外，这个礼拜大家也没什么心思上班，圣诞节快到了，人心浮躁。周瑜礼拜四的中午说有事出去以后整个下午都没有来，虞翻自费买了一棵一人高的圣诞树放在门口，张昭张纮兄弟在上面挂满了红色和银色的小铃铛。太史慈很有爱心的叠了十几个千纸鹤，也要往上挂。
　　“等等等等……”孙策制止他，“圣诞节不是洋大人过的吗，你往上挂霓虹金的玩意是怎么回事？”
　　“圣诞树不是可以许愿的吗！”
　　“那也不是用千纸鹤许愿吧！”
　　“千纸鹤也是许愿的，挂在圣诞树上说不定可以效果翻倍呢？”
　　“我的天这么洋气的圣诞树会被你毁了的！”
　　“圣诞节的树上也没规定过不许挂千纸鹤啊。”从外面回来的周瑜听到吐槽大战，忍不住插话。外面下着雨，他手里的雨伞还在朝下滴水，大衣上也沾了些小的水滴，一进门就带来了一阵寒气。孙策还没有问他又去哪儿了，最近怎么经常不在，他却已经把伞撑在走道里，然后招呼孙策：“你方便过来一下会议室吗？有点事找你。”
　　两人坐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一个多月以前，孙策就是在这里和他谈了一个小时，然后诚恳的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团队。
　　此刻孙策不明就里的看着周瑜，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点过于严肃了？
　　沉默着在桌子两侧坐了五分钟后，周瑜尽量幅度不要太大的做了个深呼吸，认真到近似郑重的开口：“我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给你。”他拿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薄薄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双手推到孙策面前。
　　“什么玩意？”孙策看了那信封一眼，没有动手，“……辞职信？”
　　周瑜摇摇头，嘴角扬起了一点点弧度，像抓了老鼠扔在家门口邀功的猫咪：“你拆。”
　　孙策又看看他，周瑜的眉眼又清晰又好看，长头发从眼角旁下落，带着一点故作谦逊的骄傲，还有几分世外高手的味道。在催促和鼓励的眼神中，他一边看着对方一边拆开了手中的信封。
　　“……？”孙策词穷了。
　　从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也找不到一个词，一个字，甚至一个表情来应对现在的场面。
　　“这是什么意思？”孙策扬起手中的卡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言简意赅，麻烦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你，”周瑜郑重的说，“没有什么意思，我想应该够还清袁术那里的账目。”
　　孙策的嘴角抽了抽，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气声，他把自己贴在椅子的靠背上，重重的弹了两下：“你在想什么？送给我？你是说，这里面有两千多万？”
　　周瑜点了点头，他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心痛感或是施恩感也没有配合出现。他虽然很认真严肃，但认真严肃得极其单纯，好像在送一盒巧克力或者别的什么普通的礼物一样。
　　“你在开玩笑吗？送给我？凭什么？”
　　“有位投资人说过，一个男人在最有精力、最想发展事业的时候，被别人掌控是件很遗憾的事。”
　　“那你投错公司了，我们不接受任何资本的参与。”孙策的脸盖上了一层冰霜，看起来不大友善。袁术的事情是他的雷点，那次教训使得他对于任何想要投资的资本都带着抵触情绪。
　　周瑜已经变得轻松了下来，“引用而已，礼物是用来送的，‘送’的意思，你懂的。”
　　“我并不懂。”孙策一幅你简直不可理喻的样子。
　　“意思是这张卡以后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
　　“这也要问为什么……一定要说的话，我一直觉得你可以改变一些人，甚至改变行业，你会让这个行业变得更纯粹。我愿意付出我所有的力量跟你一起去做，上天下海我也会跟着你的。我也相信你很快就会站在更高的地方引领更多的人，到了那个时候，这点钱都是很微不足道的事了。”
　　周瑜站起来，把卡往孙策跟前推了一下：“密码是你的生日。”
　　孙策一根手指摁住了卡，算是接下，在桌面上磨蹭了几下：“你哪来的钱？”
　　“卖了几套房子，为了能赶在平安夜把钱拿到手，我特地只卖能最快付全款的，为此还赔了人家租客两个月房租。”
　　“租客？赔了两个月房租？”孙策的嘴慢慢张成了一个O形。
　　“其中有一套是不是瑞云小区A栋的301？”
　　“恩，是的，跟你同一栋楼啊，是你的楼上还是楼下？”
　　“什么同一栋！”孙策拍桌，“原来你就是那个把我圣诞夜扫地出门的房东！过了周日十二点，我就正式宣布无家可归了！”
　　连一张两千多万的银行卡都不能缓解孙策的委屈。
　　送了大份圣诞礼物还被怒拍桌的人，刚刚还许愿要上天下海都跟着，豪言壮语出了口可收不回，此时略为不知所措。少顷，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补救的措施。
　　“要不……我家一个人住也太浪费，我只睡一个房间，朝南的另外个房间腾给你应该没什么问题？明天我可以帮你一道把东西从A栋拿到S栋来。作为报答，你请我吃饭吧。”
　　孙策很想一口答应，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就这么答应了？理直气壮的？是的，的确理直气壮的，好像此刻收下并没有什么，自己这么有自信吗？
　　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有种微妙预感，在三年，甚至两年的时间内，自己能创造出的价值绝对会远超这张小卡片，各种意义层面上。
　　“那么房租怎么算？”
　　“你请我吃饭吧。”
　　“……吃饭就行了吗？”
　　“清水花街那里有家做蛇肉的，我肖想了很久了，去吧去吧？”
　　“你还吃蛇肉？”
　　“嘎嘣脆鸡肉味，很好吃的！”
　　周瑜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孙策不大好意思说自己不敢吃蛇，除了蛇以外什么黄鳝，泥鳅这些滑溜溜的类蛇生物也不敢吃，他觉得这些的外形如此邪恶，往嘴里送真是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可是男人可以轻易说“不行”吗？
　　不，决不能。
　　再说，既然人家都送了这么重的圣诞礼物，只是一顿饭，是男人的还能回绝吗？
　　不，决不能。
　　不就是蛇吗，圣诞节吃撒旦，应景。
　　并不知他内心作战三百回合的周瑜晚上高高兴兴的带着他公交转地铁再步行，七拐八拐的来到了那家“我想了很久”的店。黑底金字的招牌写着店铺的名字，店里顾客盈门，抄着一口萌萌港普的老板殷勤的问：“老板两位有否预约？”
　　孙策看着墙上贴着各种经典菜式的图片，各种做法，不知不觉一层毛毛的感觉从心底浮了上来。好不容易排到一个小桌，周瑜立刻胸有成竹的开始点单。
　　“椒盐做，蛇皮炒个番薯叶，蛇骨拆个粥吧。”周瑜在菜单上比划比划，“孙策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瑜不像其他人那样叫他老大或是老板，就干干脆脆的叫他孙策。
　　“……再加个干炒牛河吧，谢谢。”
　　服务员拿着菜牌退下，在等菜的间隙里两人互相看看，笑笑，随口聊些天南海北的话题。稍后一锅米已经煮的碎碎的砂锅粥送上来，孙策抱着必死的决心盛了一碗。因为添加了蛇骨的缘故粥有点淡淡的绿色光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没有想象中的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肉香而已，还带着一点点鲜味，也不是那么来自地狱的味道嘛。
　　“下次还可以尝试一下打边炉，据说越煮越嫩的。”周瑜看起来对这家很满意，“孙策，你明天什么时候搬家？我来帮忙啊。”
　　孙策想了想：“上午吧。不用帮什么忙，我东西不多，到时候麻烦你帮我开着门就好。”
　　一顿蛇肉吃得眉开眼笑，小区岔路口分别的时候互相挥手，约好明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