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6、《胭脂扣》最无聊08 ...
-
.
白淑娴和陈振邦成婚前才回白家住了一个多月,“他”和她成亲并没有因为外室里安置的如花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抵触。掀开盖头的时候,还被盛装打扮的白淑娴惊艳了一下。她往日里总是清清秀秀的样子,只是淡扫峨眉轻点朱唇,居然有种明艳不可方物的感觉来。
新婚之夜自然是令“他”满意的,不管以后是不是有其他的妾、陈振邦都清楚唯有枕边的女子才是可与他比肩的人。白淑娴比陈振邦要小七岁,他知道她受过新式教育,但她主动提出并接受了如花的存在。
陈振邦得意于齐人之福,现在想来那欢喜里多了些轻薄少了平等的对待。明明幼时答应了姑母和祖母会好好待她,等到他大了、长见识了却不能免俗的和其他男子一样只认为是平常。
陈振邦透过“他”的记忆看着他们的过去,他活得很久、久到香港都废除了纳妾制,久到太太们已经不再冠夫姓,久到看过太多别人的悲欢离合。
他才真正懂得旖旎说的那句话,钻戒怎么可以随便送人?钻戒只戴在通往心脏的左手无名指上,只为一人承诺。
白淑娴也问“他”要了,可是“他”只以为她和别的太太女子一样喜欢贵重的珠宝。只是这时候看着她夹在钞票里的当票,“他”才有了心口抽痛的感觉,压抑着连手里的纸张都捏得皱起,却又立刻宝贝的将它们一一展平,夹在她床头的外国翻译小说里。
陈振邦最快乐的记忆是与旖旎在一起后那短暂的几个月,写字弄琴即便粗茶淡饭也无比满足。或许就是太幸福,所以透支了他与她的时间。之后的日子里每次想起尤为痛楚。就像硬生生又将结痂的伤口撕裂开来。
当他摩挲着熟悉的字迹、那些记忆又漫上来。他有个荒唐的假设,却又害怕把白淑娴错认是她。实在是记忆渐渐重合他都快要分不清,是他也喜欢上“他”记忆里与旖旎那般相似的少女;还是“他”的感情和意识支配了他现在的情绪。
陈振邦有时候都开始恐惧那些痛楚那些记忆,会渐渐淡去。
家里只有两个卧房,陈振邦记得搬进来之后“他”就一直歇在如花房里,几乎对他们母子不怎么过问。白淑娴带着阿诺睡一个房,来到这里后她似乎也对他淡了些。面对她满不在乎的淡漠,“他”心里生出一股愤恨不满来。就似乎她一辈子就该围着他转为他生为他死一般,容不得一点点自我。
梦里白淑娴倒真的可以算是操劳而死了。“他”也确实难过到只想着继续逃避,不愿面对事实。“他”一直都继续着梦里的轨迹,但白淑娴并没有循着梦里的预示走下去。白淑娴这次应该不会中年就郁结而死了吧?她走也是已经放下了吧?
屋子里如花忙进忙出,或许因为没有生育过、她的容貌和身材都还保持得很好,一如他在倚红楼见到她时的艳丽迷人。但陈振邦这时候发现那以前轰轰烈烈的感情都淡了下去,不管是他还是“他”,似乎现在都处在一种迷茫的状态。不知该何去何从。
哪怕他以后如同从前一般孤苦,也好过拖累了无辜的人。陈振邦浑浑噩噩的去了当票上的当铺地址,火油钻戒是还在的、只是如今他早就不是坐拥三间南北行店铺的少东家。哪里有钱赎回来?他在路边坐了半晌,看人们忙忙碌碌的来去,被生活压迫得根本没心思胡思乱想,只有他、唯有他、现在彻底的失去了方向。
回到家里,如花已经作好了饭菜,看到他立刻笑盈盈的迎到了门口。他轻轻移开视线,在门口的脚垫上蹭了下鞋底,低头进了门。
“你这出去大半天也不留个口讯字条的,再不回来我就要担心了。”
“现在外边渐渐太平了,你不必太过忧心。”陈振邦说着顿了一下,“我想去找淑娴,他们母子两在外边这些天也不知如何了。”
“嗯!总归太太回来,我们才是一家人。”
陈振邦抬头看向了饭桌另一边的如花,她捧着碗,神态倒是出奇的平常。是了、如花其实一开始就从未奢望过一夫一妻,她想的不过是找个知冷知热的痴情少爷可以托付终身。
只是眼前的如花不会知道,“他”从来就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有担当的男子。他是个懦夫,以前没有去死的勇气,后来、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陈振邦有时候在想,他那般老弱的样子,到了下边旖旎是否还认得出他来?或许、他该随她一起,一起奔赴死亡,好歹可以永远握紧她的手不放开。
“世道平稳下来后、你也找人嫁了吧。不是给人当妾、而是别人家平头正脸的太太。”
如花听到陈振邦说出这话,泪水一下就溅落在了餐桌上、碎裂开来。
她伸手横过桌面去握他的手,陈振邦并没有回握她。只是轻轻拍了怕她的手背,站起来又回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