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无法重拾的时光》尹沫遥

44、（四十四）

　　无法重拾的时光，涣散成我们的结局。

　　同样是和凌子衿曾经一起光顾过的咖啡厅，同样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玻璃窗外的风景也依旧未变。对面的人换做了离伊，短发的夏离伊，越梓莲不认识的那个夏离伊。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我喜欢的人是莫佐诺。”剪掉头发的她比玫瑰上遍布的刺还要扎人，她努力别过视线，不去看对面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顿了顿之后，又接着咄咄逼人起来。“你知道我不是随便的人，所以才会愿意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一回家，父亲就把小莲锁在房间里，除了一日三餐，其他时候都没有自由。他只能够顺着窗户外面的塑料水管往下爬，手臂上和脚上的伤就是因为水管破裂掉到地上摔出来的。
　　“我会说喜欢你是因为和同班同学打了赌而已，看看我能不能追到二班全校瞩目的王子殿。”离伊在自然不过的说着违心的谎言，把伪装滚成一个越来越大的雪球，愈发纠结也愈发紧张。“你瞧，我不是成功了吗？”
　　“我现在赢了赌局，可佐诺却是因你受了伤，所以，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们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离伊一鼓作气的说完这些话，不敢看小莲一贯空灵的眸子里蕴藏的情感，她拿起放在椅子边上的包，付了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咖啡厅。

　　“我爱你。”永生永世都不会改变的爱恋被这样的三个字阻断，他们无法在一起，他们无法回到从前，他们从此只能陌路。默默地看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就算会再一次的相逢，终究也只能够悄然的离别罢了。
　　离伊听到了那句话，揪紧背在肩膀上的包带，不允许自己回头和停留。I love you,too.她在心里这样说，Just love you forever.
　　“我爱你。”小莲很大声的朝向离伊离开的方向喊道，惹路上的行人都侧目注视，他喊了很多遍，想让那个狠心丢下他的少女听见，也让自己的心听见。
　　他还没有说，等到他过生日的时候，他会弹天空之城给她听，无论她要听多少遍，他都可以弹。那时候，他会把另外一条有着莲花项坠的项链送给她，然后一起到家里的天台看夜景。
　　“呐，亲爱的伊伊，你为什么不愿相信我？”他轻轻地念叨，干涸的苍白嘴唇不再像往常一样向上翘起，完成一个好看的弧线。他捂住脸颊，让自己的眸子沉浸在黑暗中，背脊牢牢靠着粉白的墙壁，一时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怎样回的家。“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他是那么那么的想念她。想念她当初的拒绝，想念她对他说喜欢，想念他们一起度过的大年三十夜。此刻他才惊恐的发现，夏离伊这个名字这个记忆这张脸孔，已经被他镌刻在记忆里成为永久，挥洒不掉，抹去不了。
　　他拿起那把曾经无数次沾染上他血迹的美工刀，一次次的划过他遍布伤疤的手腕。没有疼痛，他从不知道那一丝丝的血液，能够如此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染红了地板，弄湿了鞋袜，衣袖上也尽是鲜红色的液体。
　　他跪倒在滑溜溜的瓷砖上，把麻木的手腕放在浴缸里，暖阳一般的热水浸湿他的衣角，和着血液一起在水下蔓延开许多种不同的花纹。绽放开无数根丝状的红色，在温水中慢吞吞的游离。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的眼里才会有我的一点位置。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的记忆里才会一直有一个叫做越梓莲的少年。
　　我最亲爱的伊伊，我此刻也只能和你说。
　　再见。再也不要见面。

　　寒假一向是如此的短暂，眨眼间几个礼拜的时间就犹如砂时计里的沙子悄悄的流掉。
　　离伊走过二班的门口，急忙看了一眼挤在教室里熙攘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小莲不在那些人里面，他最讨厌吵闹了。
　　她拍拍自己的脑子，已经决定要忘记了，怎么还是学不乖？刚想着便撞到了一个人，离伊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
　　“你还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吗？”殷琢芫的口气竟冲了起来，路过的几个同学只是觉得好奇的看了几眼，就又走开了。
　　“我已经和越梓莲没有关系。他，最近还好吗？”离伊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装作不经意的问起自己在和小莲说了分手之后一直都很在意的事情。
　　“不，他不好。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琢芫突然僵硬了身体，预料中理当激动不已的声线，却是异常平静。整整5年，她亏欠了那个少年很多很多。待到她想要弥补回来的时候，才知晓，在她在他十二岁那年所造成的伤害已经成为了永久。
　　即便花去她剩下来的一生，都无法再弥补一丝。
　　“你……骗我的是不是？”怎么会……惨白了一张脸的离伊摇曳着纤细的脖项，怎么都不愿相信。
　　“夏离伊！你赶快醒醒吧！越梓莲他不会再回来了，他永永远远都不会再回来了！”琢芫注视着少女的短发，开始剧烈的摇晃起她的身体，想让她相信这个事实。
　　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回来了……
　　少年的一颦一笑仿佛昨天才刚看到。他说，呐，夏离伊，我的清白都被你给毁掉了，你怎么能够不负责任。轻佻浮华的语气又再耳边响彻了起来。
　　“不要说……不要告诉我那个字，我拜托你……不要说出来……就算是骗骗我……”少女忍受不了的干脆抱住了头，捂住露出来的耳朵。
　　很多很多的同学没有呆在自己的教室，而是跟着大片的人群纷纷跑到离伊那个班的门口。她的胸口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连走两步路都成了问题。琢芫扶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贴着走廊的墙壁，蜗牛爬似的终于挪到了人群聚拢的地方。
　　这时候，人群自动自觉的分成两边，几个力气大的男生抬着一个流着鼻血的少年走了出来。那张脸在早已满是汗水的离伊面前晃过，她想要尖叫出来，却没有说话的力气，琢芫帮她说出了她想要喊出来的名字：“——是安饶晟。”

　　“如果早一点发现的话……”
　　“或许还会有点转机……”
　　那时候，医生说了很多，在整整一个小时里枯燥的“医学讲座”里，她只听见了七个字：再生障碍性贫血。重重复复过的七个字让夏离伊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在眼前急速飞驰过。病床上躺着的少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同胞弟弟。
　　他浑身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让人看在眼里只想好好心疼。

　　那时候，离伊坐在公园的木制石凳，而那个从小时候起就一直缠着她不肯走开的少年，穿着医院专有的病号服，手里拿着千百根长长的黄丝带。孜孜不倦的站在公园的大树边，在每一根纸条上绑上一根黄丝带，他用没有血色的唇亲吻过手里的黄丝带，而后，想念。
　　每一根黄丝带都在他的手中飞扬起很好看的弧线，就像是微笑一般的，很好看。

　　那时候，少年靠在夏离伊的怀抱里喘着气，容貌不再张扬，却可以算的上是精致。鼻血止不住地流，他们用了很多纸巾一直擦，但擦不完，血就仿佛是没有休止的流水。少年突然看着大团大团的被自己的血液染红的纸巾笑了，很纯白的笑容，漂亮得像一幅长卷油画。
　　而在最后的时光里，他轻轻的说，姐，对不起，接着哽咽的不成样子。

作者有话说

　　唉。喜欢小莲的不要杀我。喜欢小晟的请不要杀我。非常感谢，我顶着锅盖，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