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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魂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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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女儿是这次变故中唯一活下来的人,成了日后的苋涟。苋——野菜,意为纪弩背叛自己与姐姐野和之女;涟——浮萍,无根之人,无爱。
终于逃离了漫长的黑夜,熹微的晨色初洒时,苋涟带着红肿的眼睛,在梓桤怀里停止了哭泣。梓桤轻抚她的后背,让苋涟感觉到了某种……幸福,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主子,不好了,蛊母她来了……”下人不顾礼数地匆匆跑进,梓桤脸色变白,同时感到苋涟的僵硬。谁都知道,这任蛊母况靥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梓桤一阵心慌。
两人还没来得急整理容妆,况靥就自顾走了进来。梓桤出生王家,但父亲只是王众多子嗣中最懦弱的一位,没有希望继承王位,可以说,梓桤家就如同落没的贵族。况靥身为蛊母,王都要礼让七分,即使她心血来潮要砸了这庭院,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苋涟胆怯地抬头,果然看到师傅冰冷的目光。她们就这样对视,不一会儿苋涟就害怕得低下了头。再次抬头,师傅却盯着梓桤,嘴角挂上了诡异的微笑。
难道师傅要惩处梓桤?苋涟更加害怕了,“师傅,是我不好,我……”况靥把视线移到苋涟身上,绽开了一个微笑,苋涟只觉得此刻的师傅像是一朵开到最妖艳时的紫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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苋涟从来不知道师傅的想法,现在也是这样,只盲目地跟着师傅走在承华殿下的暗道里。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腐臭气味,使得阴黑的暗道更加悚然。石壁上的长明灯火明明灭灭,微泛绿光,一如山林独狼孤漠的眼眸,刻上了吞噬的神思。苋涟突然害怕起将去的地方,总觉得那里将是一片凶灵,屡次想唤住师傅,却只得到背光下更为暗黑的背影。
终于,走过了狭长的通道,却不是豁然开朗。苋涟用手紧掩着嘴,无法抑制呕吐的想法。腐臭气味的来源便是眼前这个半尺高的金笼里蠕动的蛊虫。不类大多蛊虫的洁癖,这只常人两指粗的蛊虫外表如秋蚕般,却是满身黏浆,摇曳的烛火里,遍体土黄,随着移动,发出‘嗤嗤’的摩擦声。眼睛全白,不带杂色,圆瞪着透出寒意。如果这只是有些恶心,蛊王身边的浅浅几堆白骨就令人退却,那分明是人的尸骸。有的还残留已变得浊黑甚至锈黄的血迹,空洞的眼眶像是在控诉命运。就在刚才,苋涟和师傅走近蛊虫时,它还在舔食一根髌骨上的残肉,发现有人接近了自己,它抬起与身子一般大的脑袋望着来人,眼里似乎显现食物送上时的欣喜。
苋涟忽然想到那年惨死的揪字眼师姐,喉口一阵痉挛。那个被蛊王侵蚀的心脏,前一刻还支撑着一个美好的生命,后一刻就被自己吃下……蚀心的悲伤,之后是深深的恐惧,师傅难道要杀了自己?
苋涟猛然抬头,不顾恶心的气味,正撞上师傅诡异的冷笑。“苋涟,这便是蛊王。今后,你可要照顾好它啊。”类似于长叹,师傅却说得阴如寒风。苋涟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了,呆呆望着嘴边扯出一抹笑的师傅。“今后……便是你自己了。不过……”师傅的手抚上苋涟的脸,那是双白皙骨感的手,“你也得不到的,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师傅大笑起来,笑得愈加张狂,苋涟只觉得刺耳难耐,还年轻的她没能发现师傅笑里的凄凉。
四月十三日,王薨,谥号兴。位下十三子,却是最为懦弱的十子即位,余人不服,蛊母况靥以权压众,终是推十王即位,是为平王,大世子梓易,二王子梓桤。
依照旧例,当平王即位后第二天,便是蛊母的祭魂式。
那日,天色阴翳欲雨,祭坛边,九个巫师面戴图腾面具,围成一个圈。苋涟和师傅在其中,师傅平躺在祭床上,早已服下了另人麻痹的蛊药,意识有些模糊,双眼却带着半是解脱半是嘲讽的目光,苋涟觉得那样的表情,比周围巫师的面具还要狰狞。
新王站在祭坛下,虔诚地望着这个帮助他登上王位又舍命完成蛊术的女人。他也已种下蛊种,只等蛊母自焚,从此,便是万虫莫近。梓桤作为二王子,站在王身边,依旧是风华正茂。苋涟偶尔瞄见他,脸不可遏止地微微发红。转头,却看到师傅眼里的笑意更浓了,甚至是玩味。
巫师们念完了冗长的祷文,仪式终于开始了。苋涟接过传来的火把,突然害怕靠近师傅,拖延了片刻,在几位巫师咳嗽提醒下,火,还是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