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水》麈尘

3、往昔

　　承华殿的人都在私下议论，苋涟最近开始有了笑容，是不是又要害人了？

　　苋涟疑惑为什么梓桤会天天到后山，只是为自己提水。在她的印象中，王族子弟都是跋扈自张的。

　　梓桤每次来，都会带上城中小点。苋涟很喜欢这些她从没吃过的东西。有时，她刚到后山，就看到梓桤已经打好的两桶水——这时，梓桤会陪她放纸鸢。更多的时候，梓桤只与她谈天，山青月明，绿水波澜。苋涟渐渐打开心扉，甚至觉得自己拥有即使当年月纤师姐也没能给她的快乐。

　　这一天，苋涟忍不住问起梓桤原因。梓桤满眼柔情地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不想骗它。”

　　苋涟终于在这一池春水中沦陷——便是一生的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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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病不起。师傅上午去了王宫，直到晚上才回。回时浓醉不堪，哭哭笑笑。苋涟进屋清理污秽，师傅靠在床边，低着头闭着眼，却不停说话，杂和着酒气。

　　当夜，梓桤听下人来报，有一白衣女子在门外。梓桤披衣离屋，看见苋涟在夜风中瑟瑟发抖，满脸泪痕。慌忙带她进屋，苋涟不说一话，只是哭泣。梓桤久经世故，也不多问，仅仅宠溺地抱着她。

　　一夜无眠。

　　苋涟终于知道师傅对她的恨来源何方。

　　师傅是双生子，有一个大她不到一刻的姐姐。

　　师傅与姐姐自小同在承华殿长大。师傅的师傅，前代蛊母琳夜很喜欢她们，自小诗词歌赋，文治武功悉心教导。等她们及笈之时，师傅和姐姐成为了琳夜最为出色的两名弟子，众人都认为，下任蛊母必定出自其中。在他人的赞言和羡慕中，两姐妹却深知，蛊母，不过是王权的殉道者：高高的承华殿上，孤寂一生，无人与乐，不如乡间野妇，虽物质不及，却逍遥自在。

　　如果说此时的她们，已有了嫌隙，纪弩的出现，更是激化了这一切。

　　两个拥有相同容貌的女子，同时爱上了来承华殿求福的富家公子纪弩，纪弩也颇为喜欢她们，尤其是聪明机灵的妹妹。看着妹妹与自己爱的人在后山紫眢花中一幅壁人图，想到师傅最近也有意向让自己继承蛊母之位，姐姐心有不甘，愤怒至极的她做了一件改变她们一生的事。

　　一日清晨，一名殿仆的尖叫将琳夜引向了姐姐的住屋，等妹妹匆匆敢到时，姐姐和纪弩已经慌乱穿好了衣服，跪在地上请求琳夜的原谅和成全。妹妹看向卧床，被褥上是一滩血迹。

　　终究不忍伤害自己的爱徒，琳夜只将他们逐出殿外，不久便宣布妹妹的继任。妹妹就这样被爱人背叛，又无奈坐上自己不想要的位子。

　　纪弩婚后才知道，那次不过是姐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离开承华殿，与自己爱的人双宿双飞。纪弩气极，看到姐姐满面泪痕又软下心来，也再也无脸去见妹妹。一对本是爱眷，莫名分飞，爱恨情深，是如风去，抑或由爱生恨。

　　几年后，新王立。妹妹正式成为统领承华殿的蛊母时，姐姐的女儿已经三岁有余。

　　此时的妹妹，不仅地位变高了——在潜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背叛者的恨也变得极端。

　　姐姐终于还是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当自己与纪弩被承华殿宣判为邪魔寄居之妖而赶赴刑场时，民众扔来的费铁烂菜仿佛在嘲笑自己当年的自负和恶毒。

　　当日，我施计，置你于水深火热；今日，你报仇，将我斩杀。

　　妹妹，还是你赢了，但我也没有输。

　　其实，谁输谁赢，早已没有意义，不过是人生梦一场罢了。

　　即使这样，我还要对你说声：对不起。还有，我不后悔。

　　即便今日我死了，我起码离开了承华殿，牢笼一般的‘圣殿’。我活过，与纪弩一起，即使他爱的人是你，对我的好不过是用我的容貌做替身。

　　血溅四下，妹妹冷漠看着，姐姐，纪弩，你们痛吗？还不够，我要你们在地狱都不得安心。姐姐，我逃不过，你也别想完全逃过这承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