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心》柳月荏

9、狐心（三）

　　秦家是开国元勋，历代都出武将，这也就造成了皇室对秦家的惧怕。
　　功高盖主是大罪。
　　但皇室又根本没有理由去铲除秦家，不论是秦家表现出来的忠心还是军队和百姓对他们的拥戴信任，都导致了皇室不会轻易动秦家。
　　如此一根心头大刺，留在自己难受，却又不能轻易拔掉，这让皇室各种发愁，而直到一位男子进宫面见了皇帝后，皇室的烦恼似乎突然就解决了。
　　这名男子被封了国师。
　　那年，秦家唯一的嫡子因为意外身亡了，之后，秦家再无儿子出世。
　　直到秦墨兰他娘怀了他。
　　确实那会儿也不敢确定这肚里的就一定是个儿子，只是他娘去求的那个庙真的很灵。
　　盼儿子盼得眼珠都快掉的秦老将军只好抱着希望信了。
　　那是一场宫宴，秦老将军带着妻妾去了，其中，就有秦墨兰他娘。
　　那会儿正巧皇后也有孕在身，左相妻子也是有孕在身，几个怀有身孕的妇人就聚到一起玩去了。
　　因是皇后做首，众人也就没有理会她们几个妇人，直到秦老将军发现自己怀了孕了妾不见了的时候，大家伙才赫然发现皇后和左相妻子都不见了。
　　慌忙在皇宫寻了一夜之后，众人总算找到她们。
　　在一处冷宫，三人躺在血泊里。
　　这一下可是吓死了三人的丈夫，慌忙寻了太医来诊断。
　　三人大概是遇了刺客，由武功最好的皇后顶住了，地上那血一半是刺客的，一半是皇后的。
　　皇后流产了。
　　左相妻子因惊吓过度，胎气不稳，最终早产了一个女儿，没过月余，便夭折了。
　　而秦墨兰他娘生他时难产身亡，他也先天之疾缠身，虽然一直活到现在，当上了右相，但命不久矣。
　　当年那事儿大家伙一直以为是意外，毕竟皇后都流产了，那之后更是再无身孕。
　　而实际上，那是一场计谋，为了使秦家断后的计谋。
　　皇后用自己的孩子和身体设计了如此计谋，只是没想到会牵连了左相妻子，和她那可怜的女儿。
　　只不过皇后也没想到，秦墨兰如此顽强，并没有流掉，但皇后也有先见之明，给他娘下了毒。
　　这才是秦墨兰先天之疾的真正原因。
　　而帮助皇后的幕后人，则是国师，只不过老国师已经死了，现在这任国师，是他徒弟。
　　大概是秦墨兰他娘去求的那个庙真有些神通才会护了秦墨兰活到如今吧。
　　国师一开始咒死了秦老将军的嫡子，又使得秦家只出女儿，只不过他没想到，秦墨兰他娘怀的居然真的是个儿子，这才启动了第二个计谋，以皇后为引，害得秦墨兰无法成为武将。
　　“自古功高盖主者，皆无好下场。”土地公长叹了一声，“秦墨兰只是个可怜的牺牲品。”
　　“那，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些？”言醉皱紧了眉。
　　肯定是国师告诉秦墨兰的，他希望以此激起秦墨兰的仇恨，这样，也许秦墨兰会为了给自己和自己亲娘报仇而选择相信国师的话，对她下手。
　　人类果然可怕。
　　都说它们狐狸狡猾，可是它们又怎么比得过人类的心计呢？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孩子是个善良人。”土地公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言醉的小脑袋，“你要想救他就去吧。”
　　“这样不会给你添麻烦吗？”言醉看着土地公，如果想完全救好秦墨兰也并非并无办法。
　　“狐狸可是我的天敌诶。”土地公俏皮的朝言醉眨了眨眼，“我可不敢惹狐狸。”
　　言醉一怔，笑了起来。
　　土地公是只漂亮的灰兔子。
　　跑回秦府后，秦墨兰看着她愣了许久，然后露出了一脸无奈。
　　“小家伙，你不是走了么？”秦墨兰蹲下来看着言醉。
　　言醉坐起来，将一直叼着的小布包递给了秦墨兰。秦墨兰有些怔，接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根山参。
　　莹润如玉的一株小山参，还被绑上了一个小蝴蝶结。
　　秦墨兰看着言醉，露出了一抹惊悚的表情：“你不会真的是妖吧，小家伙？”
　　言醉笑眯眯嗷呜了一声，咬住布抖开来了。
　　布上写着几行字，娟秀的字迹明显出自女子之手。
　　这些日子，言醉托您照顾了，一根小小灵参，不成谢意，望您收下。
　　秦墨兰看完了字，把言醉抱了起来，笑眯眯看着她：“是遇上你主人了啊。”
　　“嗷嗷——”言醉笑弯了眸子应了两声。
　　“我就说你为何不怕人，原来是有主人的啊。”秦墨兰蹭了蹭言醉柔软的毛，声音有些发闷，“原来你叫言醉啊。”
　　言醉伸舌舔了舔秦墨兰的脸。
　　“走吧，下次要小心别在被鹰抓了。”秦墨兰放下言醉，挂着温和的笑容，毫无留恋的转身进了房间。
　　言醉看着他，看着他印在门上久久不曾隐没的身影。
　　多少还是有些留念的吧。
　　言醉笑了笑，转身踏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秦府。
　　结果言醉才走，张鹿儿就来了，秦墨兰已经再三强调自己家里不可能有妖，但张鹿儿依旧坚持，秦墨兰很无奈，便让开了道，让张鹿儿自己搜查他整座宅子。
　　张鹿儿巨细无遗的将整座秦府都搜查了一遍，结果真的没有发现妖，但秦府确实有妖气残留，虽然很稀薄，而且她的灵火也一直指引着她来秦府。
　　没可能找不到的，难道那只狐妖已经跑了？
　　张鹿儿皱了眉，不情不愿的和秦墨兰道了歉，告辞离去。
　　言醉离开秦府后就来了土地庙继续骚扰土地公。
　　在这里她不怕被张鹿儿找到。
　　相救秦墨兰，她唯有以命换命。
　　用她的内丹，肯定可以救好秦墨兰。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内丹里的妖气全部化掉。
　　在土地公的帮助下，言醉化成了人形，内丹被吐出，内丹上的妖气引燃了那股挥之不去的灵火。
　　素白的火焰焚烧着莹白的内丹。
　　言醉冒了一头冷汗。
　　火焰里的内丹在一点一点缩小，言醉强扯出一抹笑问土地公：“喂它真的不会烧没吧？”
　　“不会。”土地很肯定。
　　言醉也就不再问，静心剥离着内丹里的妖气。等那股灵火总于熄灭，内丹已经缩得只有一颗黄豆大小。
　　言醉捏着这么一颗内丹哭笑不得。
　　吞了内丹像土地公告辞后，言醉悄悄潜回了秦府。
　　已是深夜，秦墨兰睡熟了。
　　言醉小心翼翼靠近了秦墨兰，俯身亲了一口他的脸：“谢谢你的照顾啦。”
　　“师父教过我，要知恩图报，虽然我本来就是被你的鹰抓了，但你确实对我有救命之恩。”
　　“没办法以身相许，我就只好以命换命啦。”
　　言醉伸手轻柔蹭掉刚刚自己留下的那个淡淡的胭脂印，然后堵住秦墨兰的唇，撬开牙齿，把内丹渡了过去。
　　“我是言醉，你的小家伙。”
　　天明时，秦墨兰忽然惊醒。
　　他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抬眸看了眼鸟架上疑惑望他的鹰，秦墨兰笑了笑，起床去厨房端来了肉，喂鹰的时候秦墨兰有些愣，他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可是又没有哪里不对。
　　喂完了鹰，秦墨兰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间，就感觉心脏一阵抽疼。
　　“来人……去找太医！”秦墨兰扶着门框喊了一声，就没再支持下去，昏倒在地。
　　言醉在山林里，和张鹿儿不期而遇。
　　言醉的内丹已经给了秦墨兰，并且为了他方便吸收，她还把内丹弄碎了。
　　她如今的人形都是借助土地公留在她体内的灵力所化的。
　　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抵抗张鹿儿，但言醉却一定都不慌，甚至，她是故意把张鹿儿引来的。
　　只要秦墨兰熬过这最后一次发病，如果太医有点本事，知道用那根灵参救他，那他的病，就可以痊愈。
　　所以她不能让张鹿儿发现。
　　张鹿儿会不会杀人她是不知道，但秦墨兰肯定无法自行全部吸收她的内丹，如果不借助灵参，他的病甚至可能更严重。
　　如果让张鹿儿发现，肯定会拿走灵参的。
　　随意用灵力救人是不被允许的，尤其是妖。
　　“你跑不掉了。”张鹿儿看着言醉。
　　“谁说我要跑啦？”言醉很淡定，挂着淡淡的笑。
　　“受死吧。”张鹿儿剑指言醉。
　　“追得到我再说！”言醉一声轻哼，化作一只小白狐如风一般穿梭在森林里。
　　秦墨兰的治疗很艰难，太医聚集了一房间讨论病情，甚至连皇上都惊动了。
　　秦墨兰现在还不能死。
　　虽然皇室是恨不得他快点死，但他现在不能死。
　　他这个右相，还不能离开朝堂。
　　“救不回秦丞相，你们就给他去陪葬吧！”皇帝下了最后通牒，恼火的回宫了。
　　徒留太医一群在秦府凌乱着。
　　国师也听闻了，不急不忙赶来秦府，撇了眼昏迷的秦墨兰，就问秦府下人秦墨兰最近有没有收到山参之类的东西。
　　管厨的大娘还真就想起来了秦墨兰拿回来那根漂亮的山参，就急忙拿来给了国师。
　　国师也没管太医的阻止，闯进了秦墨兰的房间，手持山参，一捏，将挤出的汁液都滴进了秦墨兰嘴里。
　　“啧，还是失败了。”国师叹了一声，而后又笑了笑，将挤干的山参丢进了自己嘴里嚼碎了，然后喂给了秦墨兰，“我也做次好人罢了。”
　　“我总有机会得到九尾狐血的。”看着秦墨兰气息逐渐平稳绵长，脉搏也平静下来，国师勾起唇角，舔去了自己嘴巴的山参沫，而后离开了秦府。
　　言醉在森林里没跑多久就体力不支，昏倒在地，而后就被张鹿儿抓住了。
　　张鹿儿有些奇怪，这小狐狸身上的气息为何那么弱，而妖气几乎没有。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想通，言醉就醒了过来，言醉发现自己被抓后拼着最后一点力量把自己变大，然后长着血盆大口朝张鹿儿咬去。
　　张鹿儿下意识以为自己中计了，祭出法器将言醉整个困住，看着言醉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嚎叫，有些于心不忍的撇开了头。
　　只不过她始终都没能发现，言醉嘴角噙着的那抹笑，至死都未曾褪去。
　　收了言醉，张鹿儿就直接离开了京城回了家，似毫没有再去注意过秦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