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心》柳月荏

5、素素（二）

　　素素是条幸运的小蛇，某次蜕皮时，险些出危险，幸运的它获得了好心人的帮助，更幸运的是自那之后它有了灵智。
　　帮它的贵人是位漂亮的仙子，紫竹仙子。拥有了灵智后素素就把她当主人了。
　　而素素这个名字，也是她起的。
　　她说你那么白，那么纯净，就叫素素好了。
　　都说蛇冷血，但它也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仙子帮了它，它无以为报，就只好把自己当宠物来逗仙子开心。
　　也许仙子是被它感动，又或许是真的被它逗高兴。
　　仙子赐了它修为，助它修成了人形。之后，仙子又不辞辛劳的教他修炼，不过短短十年，他就在仙子的帮助下凝出了内丹。
　　有了内丹，他的修炼就容易多了。
　　终于，他鼓起勇气询问仙子的名字，他一直一直很想知道仙子的名字，却一直一直都没有勇气问。
　　这一次终于问出口，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素素很沮丧。
　　“这，就是我的名字。”素素一度沮丧得以为仙子不会理他，打算离开时却听到了仙子清脆空灵的声音。
　　一扭头，发现仙子纤纤素手正指着周围一圈紫竹。
　　“紫竹吗？”素素有点讷的反问了一句。
　　“是紫筠。”仙子朝他柔柔一笑，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你无需如此拘谨，把我当姐姐就好。”
　　那之后，素素学会了撒娇。
　　一条蛇，却被紫筠养得像个人类小公主。
　　紫筠对素素极好，简直溺爱，但这溺爱却并没有让素素恃宠而骄，相反，素素学会了紫筠的满腔温柔。
　　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思单纯得宛若白璧，不知人间险恶，也不懂隐藏自己。
　　那次，素素离开紫竹林去镇子里替紫筠买酒，却遇上道士。
　　高傲的小道士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拎着一柄灵剑，剑指素素，一副不杀他誓不罢休的样子。
　　紫筠曾告诉过素素，遇到人类，尤其是会法术的人类，要逃，千万千万不要起冲突，他打不赢对方的。
　　紫筠还特别叮嘱过素素，不是生死攸关，万不可用毒。
　　于是遇见了人类的素素仓皇而逃，那小道士却穷追不舍。
　　逃回紫竹林的素素仓皇之下变回了原形，将自己藏进了丰茂的竹叶里。
　　紫筠感觉到林子里来了生人，就现身了，结果却被小道士撞了个正着。
　　“妖怪！哪里逃！”小道士气势十足。
　　紫筠眉峰一挑：“妖怪？你莫不是感应不出，我身无妖气吧？”
　　小道士一声冷哼，不依不饶：“你哪怕掩饰得再好，我也察觉到了，你这条蛇妖，休想骗我！”
　　紫筠一怔，当即明白了过来，对方是将她和素素搞混了，只是，素素明明是少年模样，这小道士怎么会认混？
　　随后，紫筠就发现了，这小道士眼盲，根本看不见，只能凭气息认人。
　　也难怪会将她和素素认混，她一直和素素在一起，身上难免沾有素素的妖气。
　　“小道士，你若放过我，我便治好你的眼睛，如何？”紫筠笑呵呵的。
　　小道士迟疑了。
　　他天生目盲，哪怕天赋再高，成就也会有所限制，若能治好眼睛……只是，和一只妖交易，不太好吧？
　　家里长辈可都说妖狡猾不已。
　　“你若不信，我先治好你一只眼睛，如何？”紫筠诱惑道。
　　小道士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一坚定，拒绝了。
　　“哪怕我一直瞎下去，也不能放你这个妖怪去害人！”
　　紫筠笑了：“那小道士，我问你，若是妖不害人，你还收么？”
　　小道士又是一怔，他遇到的妖都是害人的，害人的就得收，家里长辈也说了害人的妖就得收，但是，妖不害人，他还收不收？
　　长辈没告诉他啊，他们只说害人的妖一定得收。
　　小道士想了很久，才支吾道：“如果……如果不害人，应该就不用收吧。”
　　“那我没害过人，你是不是得放过我？”紫筠笑眯眯的。
　　“可是……可是你不害人你下山干嘛！”小道士已经可是凌厉了。
　　“买酒啊，我喜欢喝酒。”紫筠回答得一本正经。
　　“那……那就放过你好了。”小道士沉吟了片刻，离开了。
　　直到这时候，素素才敢从竹叶的掩护下爬出来。
　　“没事啦。”紫筠笑得柔柔的，伸手让素素缠到自己手臂上。
　　“紫筠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可以治好他的眼睛啊？”缠在紫筠手臂上的素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怎么，他想收了你，你却还想帮他治眼睛？”紫筠半笑半问。
　　“感觉他看不见，很可怜。”素素的声音放得很低。
　　“我自然能治。”紫筠笑了，摸了摸素素冰冷的小脑袋，“把你的眼睛换给他就好，但你会瞎哦。”
　　“不会，我是妖，妖睛是还可以再长的，何况，我的舌头比眼睛有用。”素素一本正经的回答着紫筠。
　　紫筠被逗笑了，她其实只是逗逗素素，谁知道他竟然这么认真的回答她。
　　“好，我们去帮他治眼睛。”
　　“紫筠姐姐知道他是谁，住哪里么？”
　　“我自然知道。”
　　“哦。”
　　小道士姓李，是道教李家的人，李家不比张家。在业界名声平淡，但也算有名，随便一问就能得知李家这代人中眼盲的谁。
　　李家天生目盲的小道士，叫李明睛，天赋极好，怎奈天生目盲。
　　紫筠带着素素去到李家本家时，小道士正在修炼。
　　因为看不见，所以他对气息异常敏感，紫筠才和他父母见面，他就跑出来了，拎着灵剑，剑指紫筠。
　　紫筠笑呵呵懒得解释，只是放出了素素。李家父母自然看得出紫筠是仙，妖气的来源都是那条小白蛇。
　　李明睛虽然看不见，但是素素一游走，他就感觉出来了，拎着剑追着素素离开了。
　　这是第二次被这个小道士追了。
　　素素表示很无奈。
　　被李明睛追着跑了半个李府，素素累了，变成人形不再跑了。
　　“喂！你能不能不要一见我就拿剑指着我追着我跑啊！”素素很不开心。
　　李明睛怔了好久，才讷讷开口：“咦，怎么变成男人了，你不是女人吗？”
　　“……”他能不能去咬这小道士一口？
　　“上次竹林里是我姐姐，她身上沾了我的妖气。”素素很委婉的告诉他，他认错妖了。
　　李明睛反应也平淡，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傻傻问了一句：“你会不会害人啊？”
　　“……”哪有妖害人还告诉道士的啊喂！
　　素素虽然很无语，却还是回答了：“不会。”
　　“哦，那就不收你了。”李明睛收了剑转身就走，他的修炼任务还没完成呢，竟然浪费了这么时间。
　　“……”你敢不敢再单纯一点啊喂！姐姐还一直说他单纯，这个小道士更单纯吧！
　　素素跑回去找到紫筠时，她似乎已经和李明睛的父母说清楚了状况。
　　而李明睛的父母却还是一直在迟疑，直到素素过来，看见素素那双清纯的眸子的瞬间，夫妻俩就同意了紫筠给他们儿子治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着如此清明的一双眼睛的妖，必然不是什么恶物。
　　李明睛得知素素是来帮他治眼睛的时候，惊讶了许久，最终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他虽然很想看见世界，却莫名抵触不想欠素素人情。
　　他明明是三番四次想收了这条小蛇的吧。
　　换眼的时候是痛苦的，所以紫筠让素素咬了李明睛一口。这是素素有了灵智以来第一次咬人的时候放了毒，也是最后一次。
　　换眼很顺利，李明睛醒来后，发现自己看得见这个世界了，只不过，素素和紫筠都不见了。
　　父母说紫筠带着素素回去休养了。
　　因为惊喜，李明睛便没有多想，专心开始修炼。
　　这么一练，就是十年，李明睛闭关十年，出关后，便是名声显赫。甚至压过了张家那一代的天才。
　　李明睛一直很感谢素素，抽空便会去紫竹林，只是一直未曾见到素素，这么过了几年，家里给他说了门亲，他又抽空过来找素素，依旧不见素素，却对着空旷的竹林说起了这些年他的事。
　　他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过来了，娶了妻，他就得顾家了。没办法再这么时常过来。
　　他说，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家里给他定的女子，他总感觉那不是他喜欢的，只是，他也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不想违抗父母，又找不到喜欢的，勉强一下也未尝不可。
　　李明睛说了一个下午，素素依旧没有出现。
　　李明睛能感觉到素素在林子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是素素的，他对于素素的气息再不如当初敏感，怎么也确定不了素素的具体位置。
　　“素素，你再不见我，也许此生都见不到我了。”李明睛是半开玩笑的说出的这句话，却不想，竟然一语成谶。
　　素素依旧没有出现。
　　李明睛离开了。
　　李明睛走了很久后，素素才现身。
　　他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一身白衣俊朗不已，只不过，当年那一头墨发，却白了。
　　换眼到底对他造成了创伤，眼睛虽然长回来了，只是他这一头头发却白了。
　　紫筠早些年回了天庭，说是有事要办，这么些年音信全无。
　　素素知道人类对于异端都会当妖处理，虽然他本来就是妖，但他不想自己这一头白发吓到人。
　　所以一直藏在紫竹林里不敢见人，哪怕李明睛，他都没勇气去见。
　　这样就挺好了，素素想着，李明睛不会再来，但却会幸福。
　　只不过为什么，他感觉心痛呢？
　　他其实很想出现在你面前，但他怕吓到你。
　　素素抚摸着紫竹，望着天空。
　　紫筠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素素有些事想问你啊。
　　长叹一声，素素隐回紫竹林深处，继续一个人待着，听着偶尔飞过的小鸟带来人世间的消息。
　　他总是喜欢不经意的去注意李明睛的消息，他想着，这么一直下去其实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