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与疼痛的味道》严紫若

4、第 4 章

　　（六）
　　“金！”
　　笃恩在门外大叫着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正趴在里美路的GL城里拿着杂七杂八的考古资料尝试着翻译抓破脑皮也翻译不出来的一些古籍，本身就足够烦躁的我被这么一叫更是没有好气地抬头：“干嘛，笃恩？！”
　　“是笃恩（WDWUNE）不是笃恩（DWUN）！”嘴里叼着没有点燃的香烟的笃恩抓了抓自己的爆炸头，暴怒着纠正我的发音，随后从门外拎了个金发的毛孩子进来，“阿雅找你。”
　　“金……”金发的小萝莉小声地，晦涩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怯生生地睁着漆黑的眼眸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回……”
　　虽然我这个时候很想装傻，假装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看在她帮忙制作了贪婪之岛的份上，最后还是良心发现放下了手里的古籍叹了口气。
　　“回去做什么，你也听说最近幻影旅团陆续屠杀□□的事吧，你的家族也在名单上，回去就是死，作为提供大天使的呼吸的感谢，我有责任保住你的命。”
　　“金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笃恩蔑视地讽刺我。
　　“真是的。”李斯特一脸赞同笃恩。
　　“怎么，你们两个家伙想打架吗？！”我一脚踏上了桌子，撸起袖子做出准备干架的姿态？
　　“金。”阿雅双眼氤氲，仿佛快要哭出来了。
　　“把自己的孩子丢给表妹不管不问，和妻子分开也不去找，现在还弄哭阿雅，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是最差劲的男人呢，金先生。”妮娜在一旁瘫着小脸一板一眼道。
　　“啊啊啊啊，一群讨厌的小鬼！”我烦躁的抓着脑袋，一把揪下脑袋上绑着的布条扔在地上，用力地踩着地恨恨道，“我带她回去总行了吧，带她回去！”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我带着阿雅回去卡列夫的时候，正赶上那一场血腥的屠杀。
　　没错，单方面的屠杀。
　　你有看过食蚁兽攻击蚁窝的样子吗，单方面的，无情的屠杀，屠杀者天经地义到没有觉得一丝不妥，而那些铺天盖地的蝼蚁，尽管数量惊人，却毫无反抗之力。
　　我怀中抱着阿雅，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之外，看着这场屠杀。火光冲天，给单手持书的黑发男人额上的十字架染上了暖色，可是这暖色却怎么也映不进他冰冷的眼底。
　　穿着露臂和服的少女手中的念线飞快闪过，那些拿着枪狂乱扫射的人的脑袋就齐刷刷落地，魁梧的腰间围着皮草的男人张大嘴边嚣张地笑边徒手捏碎别人的头骨，穿着斗篷的矮个子男人轻盈地落在了屋顶上，手中的雨伞满是血迹。
　　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他细长的金色眼眸对上了我的视线。
　　“所以我才说不要回来的吗！”我“刷”一下缩回脑袋，抱住阿雅就扯开步子狂奔而逃。
　　开玩笑，和这些人纠缠简直都要麻烦死了！还不如留着力气去和野兽搏斗来的有意思。
　　怀中的阿雅挣扎着，脸色憋得红红的，看起来马上就要因为承受不住我加持念力的快速移动而窒息了，让我不得不缓下步子。
　　“阿拉，是金。”金色头发的娃娃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我的面前，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为什么在这里？”
　　“哈？”我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眼前的金发娃娃脸，拍了拍怀中阿雅的头，“这不是很明显吗，因为这个小丫头吵着要回来，所以我才……”
　　“我没有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他打断了我的话，蓝色的眼底流淌着残忍的光，“我是问，你明明知道团长下令要彻底铲除卡列夫家族，为什么还要顺着阿雅的任性来这里。”
　　他其实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我已经过了会被激将法驱使的年龄，也完全有能力将阿雅禁锢在贪婪之岛上，可是在那么多最安全的选项之中，我选择了最危险的。
　　“金。”怀中的女孩突然出声，有些紧张地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晦涩地，小心翼翼地问我道，“我……坏？”
　　我的儿子，小杰是和我一样的人，我一直相信着，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猎人，从来没有担心过，所以我都不知道，原来小孩子应该是像阿雅这样的。
　　那么弱小，那么脆弱。
　　“没有哪里不好。”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阿雅。”
　　能够为了别人缩减自己的生命，只会治疗，从来不懂得如何破坏，对任何人都存着一颗善良之心，对任何人都坚定地信任着，不论是猎人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的，温柔得，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正因为她活得那么不真实，偶尔有私心，有自己的欲望的时候，才令人那么难以拒绝。只是回卡列夫家族这一个愿望而已，满足了又怎么样，无论是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会保护好她的。
　　“从那里让开。”我沉下声音，对着金发娃娃脸威胁道。
　　“嗤，不自量力。”旁边将自己缩在斗篷中的矮个子男人嗤笑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举起手中的伞，对准了我，仅露出的半张脸上满是戾气，“你可以用你的这条命试试看，从蜘蛛手上逃走。”
　　我脚下蓄力正准备动手，突然，怀中的阿雅动了一下。她抬起了头，却是和我望向相反的方向，没有转过来。
　　“飞坦？”她轻轻地念了出来，熟练地仿佛说过了无数遍。
　　真的是无数遍，尽管我和她相处了一两年，她仍旧没有办法熟练地交出我的名字，我不知道她是有偷偷练习了多少次，才这么熟练地叫出了一个名字。
　　我敏锐地发现，对面的男人举着伞的姿势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在生气，生他自己的气，可是他大概自己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因而恼羞成怒，爆发出强大的念力，似乎准备冲上来将我一劈为二。
　　我不得不分神替阿雅分担这强大的带着深深恶意的念力，所以动作慢了一瞬，被锋利的伞尖划破了衣袖。
　　“飞坦。”身为团长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被这么一叫，使伞的骷髅斗篷男人不得不停下手，嘴里还不甘地“切”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似乎在刻意避开什么。
　　库洛洛鲁西鲁，那个额头有着逆十字刺青的男人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漆黑的眼底涌动着暗流。
　　我以前就认识这个男人，那个时候他思考起来，眼底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从前漆黑的眼眸像是底下有着无数暗流和危险的平静海面，现在却更像是冰面，底下有着沸腾的戾气的冰面，那些汹涌正叫嚣着，似乎随时准备冲破冰面。
　　“你……身上有哈娜.加哈尔德的加护。”
　　他望着我，沉沉开口，语气似乎表现出无尽的耐心，一瞬不瞬的眼眸却透露出了他的不耐烦。
　　“来交易吧，用那个女人的情报，换卡列夫的平安。”
　　哈娜曾经跟我说过，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打探她的消息，就毫不犹豫地将她说的告诉他。我不知道他们两之间有什么样的渊源，但是这笔交易对于我来说稳赚不陪。
　　其实就在阿雅叫出飞坦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她到底想要什么。
　　“你可要想好了啊。”我叹了口气，放下阿雅，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用力揉了揉她金色的毛绒绒的脑袋，无奈道，“和他在一起的话，只要死路一条。要么你被他杀了，要么你为了他而死。”
　　因为在你走向他的那一瞬间，你就会成为他的东西，被他刻上私有印章。没有人能从流星街人身上夺取什么，即便是尸体。
　　阿雅呆了半晌，也不知道那空荡荡的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最后灿烂地笑开了。
　　“嗯。”
　　不论未来的路是怎么样的，我想至少在那一刻，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她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许是，从我把她不小心丢了，被幻影旅团捡起来开始。也许是，从她无数次地重复那个人的名字开始。也许是，她在贪婪之岛上决定回到卡列夫开始。
　　那阿雅唯一的一次任性，也是最后一次。
　　我的预言一向很准，无论是多年前对小杰的未来，还是多年后的会长选拔，亦或是这次。
　　阿雅死在一年后的冬季，大雪纷飞的，最冷的那个时候，化成了一捧灰，也不知道被风吹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