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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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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破军捂着脑袋一跃而起又要和那天策对戳额头时,孟惊鸿正昏昏欲睡,手上捏着的银镖搁在自己腿侧,随时准备扎下去。晏破军有了动静让他浑身一激灵,发现对方还要作死时忙扑上去制止。晏破军力气虽大却碍于刚从昏睡中醒过来,被孟惊鸿拼着体重强行压制下去。
“我的师弟哟……你到底要干啥啊?”孟惊鸿苦着脸压着他。
“找线索。”
“你能不能待我们给掌门师祖看过后再整这些幺蛾子……听话,师兄怕这东西对你有害。”
“在下怕拖久了便来不及了。”
“什么拖久了……你瞧见什么了?”孟惊鸿闻言坐起身询问,不料被抓住空隙扑翻,腰际一阵酥麻。
“……”被点了穴的孟惊鸿浑身僵硬,有些麻木地看着人睡过去,不多时又醒过来,再扑上去和天策对戳额头,如此往复数次,终于在自家师弟某次爬起来扶着额角喘气时试探着问道:“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很多东西……这白虎印原本只是早些年杨教头准备送给一位朋友的礼物,不料那人亡于光明寺一役。于是这东西便被搁下了,期间杨教头看过一次,发现雕刻似乎有些变化,却因睹物思人,并未细究。”晏破军眉间有些许痛苦之意,微喘了口气,接着道:“后来这白虎印不知所踪,再出现时却是在一位将军的桌案上……而那位将军已在之前的战役中牺牲了。”
“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孟惊鸿皱眉。
“是一些他们曾熟识的苗疆人所为,然而我无法知晓究竟是谁,听上去讳莫如深。”晏破军揉了揉额角,“记忆很混乱,并且看上去快要到头了。”
“当兵的,军情要事,多有忌讳说话说一半很正常。诶你等等先把我解——”孟惊鸿眼睁睁看着他师弟再次扑向那天策,“……开。”
晏破军再次看清眼前事物时心中似有所感,这大概是最后一段记忆了。
他之前看着这位天策从无数险地或伤重或无大碍地归返,此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的感觉可不太好,这天策除了自身功夫过硬之外,运气也是实属上佳。晏破军自问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在勒着敌寇头领的脖子跳崖后还能只带着些皮肉伤回来。
这大约就是为天道所眷顾之人。
眼前正是天策府繁盛的时候。天边隐隐传来虎啸之声,新兵在校场上持枪操练着。晏破军能觉出此时他所共享感官的人还是少年。十五六岁的小身板,却是活力最盛的时候。他随着天策的脚步向弟子们休息的区域走去,隐约感受到了那人此时澎湃的心情。
休息区一众毛头小子之间坐了个块头较大的。晏破军听着天策叫了一声徵哥,然后被唤的人一双狼眸扫过来,颔首示意他过去。
“徵哥,三日后的大行动是什么呀?”
“徵哥,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去?”
“徵哥,我还想听你们之前没杀一个人就降服了一寨子匪寇的事儿,你和济哥讲的肯定不一样!”
到了一群小狼崽子中间才知道有多吵。晏破军找了处空地坐下,就着天策的视线打量着面前的人。被称作“徵哥”的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但坐着就能看出他个子很高,人也结实。并且,看上去似乎有那么点儿眼熟……
晏破军突然有些紧张。若是他以自己的身体处在这里,怕是要手心冒汗心跳加速。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不知是好是坏,但是……
——预感被证实于一个深埋在记忆里的清朗声音的响起。
“听他讲做什么,难不成是我讲的没趣儿?”
晏破军僵住了。
他随着天策抬头的动作一点点看到了来人的样貌。
蓝白道袍,墨发如漆,面如冠玉,眉眼温柔。
他永远不会认错他师父的模样……面白须净,俊朗温和。带着清虚门下四弟子的风范,带着独属于风济这个人的温柔。
“三日后便是六月初十,你也不准备准备。”风济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苏徵身边。
——对,苏徵。晏破军随着天策的动作闭了闭眼。师父的挚友他还是见过的,虽然风济还在的那些年里都致力于和他这位挚友走南闯北除暴安良,并没有在华山待多久。
“没什么好准备的。”
“你可得了。我师弟给我塞的那些东西你多拿几个去。我给要去长安的弟兄们分了一圈,剩的那些你尽管拿,多点自保的东西总不是坏处。”风济在苏徵身边盘膝坐下,从怀里摸出一大块油纸包的糕饼来,掰着给周围欢呼雀跃的小狼崽子们分了一圈。
“我用不着,给宁哥钧泽他们多分一些。”
“刀枪无眼,多一分内力便是多半条命,你老实儿收着。”风济把剩下的一小块糕饼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半递到苏徵嘴边。
苏徵只是点头,接过那半块糕饼,拐了个弯又塞进风济嘴里,拇指顺便替他擦了擦嘴角。
“明早就要动身去长安了……等打完了我拖弟兄们上华山坐坐。虽然我们纯阳不及俗世来得有趣,但也实属一等一的清净休闲之地。”
“真不用我再教你怎么骑马?”
“啧,我不如你在马上灵巧,也不至于不会骑马。大不了康康给我,你去随便找匹马骑。”
苏徵总算有了点表情:“不行。”
“为什么,我在你眼里还不如马?”
“能比吗?”
“哇我好气……你等着吧打完我就把康康带上华山给我徒弟骑。”
“想都别想。”
晏破军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丝毫不见火药味甚至可以说是懒洋洋地斗嘴,心下总有些空洞悲哀之感。
须知此时一见,怕是他与师父此生的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