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识》风奉玄

8、七

　　晏破军的身体在休息过一晚后已无大碍，于是第二日便和孟惊鸿商议着出城。孟惊鸿亦不想久留，提出将那天策就地埋了却被晏破军直截了当地拒绝，只得摸着鼻子为那天策准备了一身不太显眼的行头，两人一尸到郊外的林子里扎了个帐篷，打算将就几天。那天策自晏破军醒转过来将白虎印捏在手里后便彻底成了一个木偶般的死物——依旧不会腐坏，却没了自己的意识，只会亦步亦趋地跟着晏破军。孟惊鸿试着与他交流，那双灰暗的眼睛里却再没亮起过微光来。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晏破军的所思所想都像是能为他所知一般，不用晏破军开口，那天策便能做到一切他想让他做到的。孟惊鸿惊奇于此，将白虎印拿走，那天策仍跟着晏破军，颇有些忠犬的意味。
　　“也好，权当多个跟班，还不用负担伙食。”孟惊鸿很是看得开。
　　晏破军蹲在天策面前与他平视，眉头微蹙：“他……好像失了魂魄。”
　　“他能魂归故里，我们应当为他高兴。”孟惊鸿喝了一口随身葫芦里的冷茶水，看向远处水面的眼神暗沉，“这个能死心塌地地听你的话，保不齐就有几十数百个，死心塌地地听了恶人的话。”
　　“……”晏破军沉默片刻，突然拿过白虎印就往自己和天策额头顶上戳。吓得孟惊鸿赶忙制止他：“你干啥玩意儿你！”
　　“找线索。”
　　“他的魂儿都不在了你要去哪里找线索……听师兄话，别用这东西，我觉得这印邪性得很，不如回纯阳找掌门师祖看看。”
　　晏破军是个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执拗性子，孟惊鸿修炼气法久了，没能掰得过他。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弟闷头倒过去，他咬了咬牙，将人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从怀中摸出纸条开始写信，写罢走出帐篷吹出一声长哨，须臾，远处传来稚嫩的回音。
　　一只幼鹤在渐落的夕阳中飞了过来，有些不稳地落地。孟惊鸿摸了摸幼鹤雪白的翎羽，将纸条系在了幼鹤纤细的腿上。
　　“乖，带去给师父。”
　　幼鹤欢快而温顺地低鸣一声，蹭了蹭孟惊鸿的手心，拍打着翅膀展翅飞向华山的方向。
　　孟惊鸿目送着幼鹤飞远，这才将目光落回自家师弟身上。看了一会儿，解气一般往他腿上拍了一巴掌。
　　——随后被坐忘无我的内功震得从手掌麻到手腕，龇牙咧嘴了半天。

　　晏破军有些晕。他睁眼看向周围，发现周遭是卧房的景象。
　　有了之前旁观那天策记忆的经历，他也就不做那些无用功，安安分分任这个身体带着他去经历这段记忆。
　　天策从床铺上坐起身来，一件件换上衣甲，拾了旁侧长枪便出门去了。晏破军依稀想起师父曾说这天策弟子常常起得比他们还要早，如今看来的确是的。此时外面天色将明未明，怕是农户家养的鸡都在睡着。
　　天策出了门，沿着长廊向前走。途径的房间里传来熟睡的鼾声，令这个清晨变得不那么安静，却安稳。
　　天策在一扇门前停下，轻轻叩了三下门。片刻后，房间里响起有些沙哑的疑问：
　　“小潜？”
　　“师兄。”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天策将士打着哈欠开了门，身上披着件外套，睡眼惺忪：
　　“大清早的我就知道是你……进来进来别吵着人。”
　　天策跟着进门，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被称作师兄的人倚着床头，边搓着脸边问道：“怎么了，不满意我哥的安排？”
　　晏破军能感觉到天策微微皱了皱眉。
　　“你这小子，从小就闷了吧唧的不讲话。这次我哥派你带着一队残兵出去的确是过分了点，但是啊，”对方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听师兄的，你就当是公款去太原那边吃顿饭。我哥那个人满脑子弯弯绕，但他总不会害自家人的。和你一队的那些人早就被明里暗里提点过了，这事儿，我们该管，但绝不是让你一个人管。”
　　“神策那边……”
　　“那是我们的事儿了。小潜，你只需记得，千万要将大伙都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一阵静默，随后天策抱拳俯首：
　　“某定当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