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识》风奉玄

21、二十

　　“你能说……唔……”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堵得更深，晏破军渐渐觉得自己有些换不过气来。他开始在脑子里催促陈潜松嘴，对方却变本加厉地伸手去揉他的腰。晏破军深觉莫名其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却像是要为这一切稀奇古怪的事做解释一般停在了他的身侧。
　　那是莫书。
　　终于被陈潜放开，晏破军把那死沉死沉的一坨推到一边，坐起身来看了一眼莫书，一句话也没说。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莫书新奇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不愧是疯子的徒弟。”他道，“这双狗屁都不在乎的死人眼。”
　　“我师父在哪里？”晏破军问。
　　“在把你那位华师叔压着打。”莫书窃笑，“真没想到那个姓风的被尸傀包围都能活着出来。”
　　“哪个？”晏破军不知为何，忽然想到陈潜最初嘱托他去祭拜的风钧泽。
　　“小羊羔你知道吗，我怀疑那家伙根本不是‘活着’。”莫书自顾自地说着，蹲下身来捏住晏破军的喉咙。近看时晏破军才发现，他的牙齿都在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地打战。“二十多个杀不死的尸傀，他是怎么让他们停止攻击的？能让尸傀停下的只有尸傀，可白虎印一直在我这里，他是怎么把自己变成尸傀的？”
　　晏破军皱了皱眉。他听不太懂莫书想表达的意思，但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知道尸傀是怎么做的吗？”莫书放开了他的脖子，转而拎起天策的尸体上下打量起来，“先剖干净五脏，填上招魂幡，埋进土里。若招到了魂魄，它便会自己从土里爬出来。”
　　“把他放下。”晏破军说。
　　“小羊羔，这个人不是我杀的。”莫书似笑非笑地转向他，“会做尸傀的只有我，你说，他是怎么变成尸傀的？”
　　晏破军站起身来，凤左剑丝毫不掩饰他心情地微微从剑鞘里滑出一截。“我们发现他时，白虎印在他身上。”他简明扼要地道。
　　莫书若有所思：“有意思……阴处自引魂来么？但这小子身上，啧啧，一股纯阳的阳气，小羊羔你是喂了他多少。”
　　“没多少。”
　　“还没多少……亏得你年轻气盛。”莫书砸着嘴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贴在陈潜额头上，“我把他吸去的阳气弄还给你。”
　　“不必。”晏破军抿了抿嘴。他确实做好了为陈潜料理后事的准备，但若是让莫书就这么抽干阳气使魂魄离体，他又实在不愿。
　　然而他又是真的对莫书毫无办法。师父在这个人手里，就算是上去拼命也要有所顾虑。莫书的武功高深莫测，晏破军十分怀疑他有所保留。
　　若是师父都无法对付之人，那么怕是要惊动师祖等人。晏破军虽然不太关心江湖上的事，却也知道纯阳助浩气盟建立，此事怕是会将浩气盟牵连进来；到时候，便不是他们纯阳寻个失踪数年的弟子、而是浩气盟与恶人谷之间的大动干戈了。
　　莫书伸手抓上凤左剑，在手掌上割了两道口子，蹲在地上涂鬼画符，连着晏破军一起涂了进去。晏破军不擅符咒丹术，却也瞧得出这是个简易的阴阳阵，正暗自疑惑，莫书抬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朝上呸了两口唾沫，然后拍拍手，阵就这么开了。
　　晏破军觉得大股大股的暖流被注进了丹田里。他略微咬紧了后槽牙忍受住这么多阳气的冲撞。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身体里正有什么东西泄漏出去。
　　“…那是什么。”
　　“阴气。”莫书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紧不慢地解释，“你身体里的阴气。”
　　“阴阳调和才是活着。”
　　“是啊，但你听说过纯阳之体没有？这种体质最适合练习外功功法。”莫书悠然道，“疯子是我捡的。若你是疯子从前的徒弟，那你也就算是我的徒孙孙，我不会害你。”
　　“荣幸之至。”晏破军冷冷地道。
　　莫书装作没看到晏破军仿佛要把他凌迟的眼神，伸出手掌往阵法的核心处抹了抹。割开的肉被蹭得外翻里烂，他却像是丝毫不痛一般。
　　还是晏破军先看不下去了：“你的手……”
　　“哈，你倒是和疯子一样。”莫书看上去有些高兴，“屁事儿贼多。”
　　“……”晏破军闭上了嘴。
　　“你们不许逼他。”莫书说，“你们敢对他不好，我就来纯阳杀人。”
　　“这与纯阳有何关系？”
　　“他能落到那般倒霉德性还不是纯阳害的。”莫书嗤了一声，“若就是个寻常疯子，谁会抓他？”
　　晏破军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莫书哼哼着不知名的曲儿，将那阵法涂得一遍比一遍更深。
　　这一站便入了夜。
　　当地上那些暗色的血迹彻底干涸、被莫书拿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扫帚混着雪扫走后，晏破军缓缓睁开眼睛，感觉丹田处热得像是要烧起来。
　　“反正都拴在一起了，我瞧你也不介意拴得更紧一些。”莫书道，“从此之后，尸傀所沾染的阳气归你，你所沾染的阴气归他。你一日不死，他的魂魄一日不散。”
　　“阳气过盛——”
　　“有他帮你调和，怕什么。”莫书哼道，“你师祖我不会害你。”
　　“我师祖是清虚真人。”晏破军说。
　　莫书白了他一眼。